19.
幾日後,那桃園便掛上了祭璃園的牌。顏凌雪也向顏棋頃和薛箏說了玄楉與他的事,顏棋頃兩人雖有些顧慮,一時難免躊躇,但也知道顏凌雪的性格絕不是他們想反對就能有所動搖的,于是也默認了下來。
此後,顏凌雪就忙著準備,因為顏凌雪向府里的人吩咐了,玄楉要好生伺候著,不得參與其安排。因此玄楉就變得有些百無聊賴,每日在川紫園中陪著白兔。
「玄楉姑娘,你又在陪那白兔呢?」玄楉正坐在川紫亭中,便听到有人在叫她。向前看去,就能見到一女子踏著蓮步走來。
玄楉抬頭一看,便見到了洛敏兒熟悉的面容。她看著玄楉微笑,笑容有些黯然。分明是明朗的天,這笑容卻更似秋日的葉,玄楉也回應她以微笑。
「洛姑娘來找玄楉所為何事?」玄楉的聲音很淡,淡得似那溪流中不經波瀾的流水,卻直達心底。
洛敏兒停下步子,不似之前的精明可愛,反倒是規矩起來︰「玄楉姑娘與祭璃公子將要完婚,敏兒來給玄楉姑娘送些禮罷了。」
玄楉放了白兔,站起身來︰「玄楉謝過洛姑娘。」
「玄楉,」洛敏兒欲言又止,站在一邊猶豫著。
玄楉知道她有話要說,便拉著她坐下,只道︰「有話就坐下來慢慢說吧。」
洛敏兒見玄楉面容和善,便也坐下,想著怎麼與她說。
「玄楉,你知道,我喜歡凌雪。」
玄楉听著有些無奈,她自然是知道,只是這般也不好回答她。
「玄楉,」說著洛敏兒哽咽起來,眼里也直往下掉,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玄楉輕拍了拍她,輕聲道︰「既是無緣,何苦執念。敏兒,凌雪不是你錯過的,而是本就不屬于你的。何必為此難過。」
洛敏兒搖了搖頭,看向玄楉,露出了苦澀的笑容︰「玄楉說的對,凌雪本就與我不合。只是敏兒今生只為凌雪動情過,這份痛苦自是躲不過了。」說著又低下頭去。
玄楉輕嘆一聲,又想到了師傅,還有他說的話。
不知這究竟是誰的劫難?
「玄楉,過了你們的婚期,我便會離開這歲明城。」洛敏兒抑制住哭泣,強顏歡笑。
玄楉有些驚異,不知她說的所謂何意。
「我不能留在這里,這樣看著你們。我想自己四處去看看也好,游蕩也好。總是能遇到那麼一個人。」
這般玄楉也清楚了她的用意,便也不多相勸,只是安慰道︰「做了自己的選擇便好,也許待你再回來時,我們見到的,已不僅僅是你一人。」玄楉笑了笑,望洛敏兒也能釋懷。
「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有人不開心了呢?」這來的是方露,听聲音還是開心著的。
玄楉抬頭見了才知道,方露是與顏景陌一起來的,也難怪她聲音里歡心更勝平日了。
這邊方露與顏景陌向川紫亭走來,洛敏兒也趕緊地抹干了淚,抬頭看著他們笑了笑。
到了面前,方露就知道是洛敏兒心里難過了。于是坐到她身邊,柔聲問她︰「怎麼了?可是誰惹著我們敏兒了?」
洛敏兒搖了搖頭,沒有說話。但方露心里自是清楚著,于是轉頭看向玄楉。
玄楉只淡淡地笑了笑︰「洛姑娘是來給玄楉送禮的,聊著聊著就說到了玄楉的出生。玄楉以為洛姑娘平日機靈可愛,不想听到這些卻也落了淚。」
方露這才點了點頭,撫著洛敏兒道︰「我也知道敏兒其實是心地最善良的,不過如今玄楉姑娘來了顏府,日後自然是好吃好住,不會在孤孤單單的一人了。敏兒你也寬心下來,不久幾年,你也是嫁人的。」
洛敏兒笑了笑,握著方露的手。
「洛姑娘既是來送禮的,那便也讓我們瞧瞧。景陌知道,洛姑娘向來出手不凡,這禮怕是我們都及不上的。」顏景陌拿著折扇,懶懶道。
洛敏兒站起身來,看著顏景陌道︰「敏兒這次的禮是微不足道的,只表心意。」
這句話讓三個人不明所以,只見那洛敏兒走到玄楉面前,「玄楉,這禮今日還不能給你看。到了你們大婚當日方可拿出。」
玄楉听著,也點點頭,這些所謂的禮,于她本不重要,更不著急看。
「原來洛姑娘也是藏著的,看來還真是分大禮。」顏景陌笑意不散,便又看向方露,「我看洛姑娘方才有些傷心,不如你們一起出去走走,透透氣。我也想向這弟媳問問凌雪的事兒,平日里我雖不讓著他,卻總不見他給我台階下。」說著他看向玄楉,「這回可要向玄楉請教請教。」
方露本是猶豫,一方面洛敏兒這麼呆在這兒也不好開導,但另一方面自己好不容易能有與顏景陌一起的時間。她看向顏景陌,只見後者眼中神色清冷,便立刻點頭,帶著洛敏兒走了。
19.
「何必如此?」玄楉看著洛敏兒和方露踏出川紫園,輕聲問顏景陌。
「玄楉姑娘這可是調侃景陌呢?與凌雪一起這麼些時日,還不知我們的事兒?」
玄楉自然也知道顏景陌對方露一直十分冷淡,那麼一問也是出于不忍。但轉念一想,顏景陌也是受害者,便不再多言。
顏景陌搖著折扇坐下,悠悠然看著川紫園中的景物。玄楉則退開了去,端著重新沏好的茶水回來。
「玄楉,你要小心。」顏景陌眯著眼,接過玄楉遞來的杯子,輕啄了一口。
玄楉看向顏景陌,有些茫茫然。
「玄楉,我雖一向不與那道士多交,對他與你說的話起初也只是半信半疑。但我也常在外走動,還是知道些命理事物,這回他所說看來確實不假。」顏景陌放下杯子,繼續淡然道︰「看來這劫難就要到了,凌雪最近難有時間在你身邊陪著,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玄楉也意識到此事,卻平靜下來︰「謝謝。」
顏景陌微嘆一聲,看著玄楉手中正倒下的茶水,「凌雪雖不愛多說,但自幼與我最是親密。他不在的時候,我會常來,至少也替他守護好你的安全。」
玄楉點點頭,也不言謝,反倒扯開了話題︰「方才景陌說有禮送與凌雪與我,不知這是份怎樣的禮?」
見玄楉有意不談那些事,顏景陌也不想氣氛過于沉重,便拿出一只盒子來。
「這便是你所說的大禮?」玄楉笑道。
顏景陌卻不緊不慢地將這盒子放至玄楉面前,只說︰「我自然知道再貴重的奇珍異寶也入不了你們的眼,便送了這麼一份禮來。沒想到玄楉你竟如此不領情,可是要我去討些價值連城的物件來?」顏景陌打開折扇,笑了笑,「若真是這般,玄楉姑娘可就要讓人失望了。」
玄楉自然是說的玩笑話,也知道顏景陌這話當不得真。便拿過那盒子,打開來。
「有心了。」這盒子里是一把折扇,雖是普通,但玄楉知道這上面必然有一份心意在。
「不如打開看看吧。」顏景陌依然搖著他的折扇,淡淡說道。
玄楉拿出來將折扇打開,便見到素白的紙張上繪著一幅丹青。這畫與玄楉那日見到的一模一樣。因此也不由得有些驚訝︰「這畫…景陌你是如何知道的?」
顏景陌收起折扇,故弄玄虛地笑了笑︰「如何?這禮玄楉姑娘可還滿意?」
玄楉將扇子收起來,正色道︰「這禮自是不凡,可景陌似乎並未給玄楉準備。」
「我知道你見了必定要這麼說的,」顏景陌向身後靠去,「這折扇確是送給凌雪的,不過這折扇中的字則是送給玄楉你的。」
玄楉剛才看了折扇,上面只有畫,並沒有字。便看向顏景陌。
「玄楉可是有話要問?」顏景陌看著玄楉,一副勢在必得的模樣。
玄楉點頭︰「既是知道,何必賣這些個關子?」玄楉沒好氣的說了句,「這畫,你是如何看到的?」
顏景陌愈發慵懶起來,「方才不是都說了嗎,凌雪自幼與我是最親密的,這畫,我自是在他書房看到的。」說著顏景陌眼神瞟向玄楉,似要看出什麼。
「那….也是出自你的手?」
「當然。」顏景陌揚了揚眉。「這扇上的景還能有誰畫的出?」
玄楉一時又好笑又好氣,苦笑著搖了搖頭,「還以為你知道這畫的出處,」玄楉打開扇子,又看了看,「景陌你所說的要贈與我的字,又在何處?」
顏景陌起身走向玄楉,輕輕拿過她手中的折扇。
「可否借筆墨一用?」
听著,玄楉微微點頭一笑,便走到房中拿了筆墨出來。研好墨,將筆放于硯台上,卻不見顏景陌有所動作。
「這句話,我只能做個媒,字還須由玄楉你來寫。」
玄楉看向顏景陌,點頭笑了笑︰「好。」
「半醉半醒半浮生,清夢方覺淚千層。」顏景陌說這話時言語輕柔,玄楉卻是笑了,轉頭看著顏景陌。
顏景陌也不辯駁什麼,等玄楉寫下這一句後,又輕輕念了了一句︰「憶濃緣中琴書瘦,弦外絲竹繞于城。」
玄楉放下筆,看著這幾句詩,念了一遍︰「半醉半醒半浮生,清夢方覺淚千層。憶濃緣中琴書瘦,弦外絲竹繞于城。」不過是很簡單的幾句,但卻讓人抓不到其中的意義。這句話表面隨是寫的自己與顏凌雪相遇之事,實則不然。
她轉向顏景陌,微微笑了笑,也不詢問心中的疑惑。「景陌有心了。」
顏景陌搖了搖頭,「雖是贈與你們的,但卻是我的所想所感。」
「這語句中的深意,玄楉雖不能解,但經歷過的人自是感同身受。」
顏景陌扇著折扇,笑了笑︰「景陌便在此祝玄楉與凌雪白首不離。至于這話,我想凌雪看了還是會懂得的。或許還能讓祭璃公子生出一份悔恨之意。」顏景陌的笑容變得有些狡黠。
玄楉這才明白了顏景陌送這折扇的目的,卻依然笑著︰「原來這折扇作為贈禮是早有預謀的,怪不得要將那露姐姐給支開,還非要由我來寫下這詩句了。」
顏景陌則是用扇子掩著唇,眼中卻滿是笑意︰「玄楉莫要誤會了,這折扇與這詩句本就是贈予你們的,並無他意。」
玄楉也只是點到為止,並不戳穿他,笑著將折扇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