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過了兩日，玄楉與顏景陌便回了顏府。
「公子與玄楉姑娘可算是回來了，」門口的僕人嘆道，「夫人老爺一直守著，祭璃公子一直沒醒呢。」邊說邊照顧著他們下車。
「那我們趕緊進去吧。」顏景陌道。
那僕人連連點頭︰「是，解城大夫這幾天也一直候著呢。」
顏景陌並不急促，這會兒也是寬心了不少。
「那洛敏兒還來過嗎？」。
「沒有，洛小姐一直沒有來過顏府。」
顏景陌點點頭︰「算她識趣。」
說著幾人便到了川紫園，園里一如既往地安靜。顏景陌先一步跑了進去，向顏棋頃和薛箏告知解藥送到的事。
听到這個消息，薛箏立即睜大了眼，十分驚喜地看著顏景陌︰「玄楉姑娘呢？」
顏景陌笑了笑︰「就在後面呢。」
說完便見到玄楉走了進來。
「玄楉姑娘，」顏棋頃上前一步看著玄楉，此時所有人都望著玄楉。
玄楉笑著點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只瓶子，遞給了站于桌邊的解城。
解城拿過瓶子，看了玄楉一會兒，然後微微一笑︰「多虧了姑娘。」
「這是我應當做的。」玄楉搖著頭道。
解城拿過藥，很快走到了顏凌雪床邊給他服下。
看著解城的動作，顏家人都松了口氣。
「這藥已經服下了，按我所開的方子在服三日藥便可。」說罷解城背起藥箱便要離開。
顏棋頃與薛箏忙上前道謝，解城只笑著擺手。解城走過玄楉身邊時特意停留了一會兒，他看著玄楉，輕聲道︰「玄楉姑娘，還有三日，好好珍惜吧。」
玄楉自是明白他所說的話，微低下頭來言謝。
顏景陌都看在眼里，待解城走後，顏景陌便上前去對玄楉說︰「我相信凌雪，他愛上的人必定是至死不忘。」
玄楉看著顏景陌，臉上露出了虛弱地笑。她也不能肯定顏凌雪是不是會完全忘了她，如果完全忘了，也許她會回祭璃園。如果他還對她存有記憶，即便是十分微小的，她也會抱著一絲希望留下來。
「去看看他吧。」顏景陌輕聲道，轉頭看向顏凌雪所在的地方，薛箏和顏棋頃正在顏凌雪身邊等著他醒來。
「怎麼還不醒來呢？」薛箏有些焦急，抓著自己的衣袖。
「別急，既然解大夫說了凌雪會好起來，那他就一定不會有事了。」顏棋頃在一邊安慰道，並專注于顏凌雪情況。隨後，他又轉頭看向正走來的玄楉，「玄楉，你來看看凌雪吧。」說完便退後一步讓開。
玄楉向顏棋頃微一點頭，繼續走向顏凌雪。他依然躺在床上未曾蘇醒，玄楉看著他的時候總感覺像是幻覺。在玄楉眼里，顏凌雪冷靜淡然，對一切處理得太過妥帖，但這次卻這般失誤。玄楉在顏凌雪身邊坐下，看著他已經安詳的睡顏。她輕輕嘆了口氣，不知是為他這般的安寧而不似那般冰冷難近，或者這般冰冷難近卻也有如此安寧之時。
「凌雪。」玄楉握著顏凌雪的一只手，輕聲喚她，「凌雪，早些醒來吧，都等著你呢。」玄楉默默念著，等著顏凌雪的動靜。
薛箏與顏棋頃也在一旁焦急等待，顏景陌則站在門邊，毫無急切之色。這時，玄楉感覺到顏凌雪的手微微動了一下，她心中欣喜，忙喚他的名字。顏棋頃兩人也靠近了些，眼中都是疲憊後的希望。顏景陌見狀也看向凌雪他們，他盯著玄楉手中顏凌雪的手，看到他修長手指的輕微動作。
「凌雪。」薛箏俯來，看著顏凌雪，撫模他的發。「凌雪，你听到了吧，娘在叫你呢，凌雪。」薛箏的手開始顫抖，她的記憶里，顏凌雪一直那麼強大，從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似這般安眠也令她驚恐。
顏凌雪緩緩睜開眼，「玄楉。」顏凌雪看著玄楉微笑道，「玄楉，我不會忘記的。」
玄楉點點頭，眼中是隱藏的淚。
「玄楉，對不起，是我太過大意了。」顏凌雪抱著玄楉，「讓你們憂心了。」
玄楉也擁過顏凌雪，卻是默默無聲。
顏棋頃與薛箏則是更加欣喜，薛箏看著他們說道︰「凌雪，你可餓了？娘讓人給你準備些吃的。」說完便激動的走出去。
「凌雪。」顏棋頃看著醒來的顏凌雪，一時也不知應說些什麼。
顏凌雪看著玄楉輕聲道︰「我與玄楉，還未完婚，如今我既然已醒了…」
不想玄楉卻打斷了他︰「凌雪，你剛醒來，雖是已無大礙，但還是休息些時日為好。」玄楉言語輕柔，似在請求，「你還需三日調養，我們的事，還是放到三日後吧。」說著玄楉輕輕一笑。
顏凌雪也不想違背玄楉的意思，便這麼答應下來了。
「父親大人，景陌有些話想與你說。」這時，顏景陌在門邊淡然道。
顏棋頃回頭看著顏景陌，之後便點頭與他一同走了出去。
31.
三日時光，太過短促。玄楉心中已經有了最壞的結果，只想自己這一生簡簡單單，就是再回祭璃園安靜度過也沒有什麼放不放得下的。顏凌雪只當那藥是可以解亡冥散之毒，卻不想只能保住他的性命，而前提便是忘了心中之人。
已是第三日的黃昏時分，玄楉正在川紫園中听顏凌雪奏琴，顏景陌亦是在一旁默默地听著。
一曲過後，顏景陌點點頭，只道︰「凌雪的琴音依舊動听，看來我也要好好練練了。」說著便起身將要離開，「今日我便不在這兒多做停留了。」顏景陌搖著扇子對顏凌雪笑笑，而後又轉身看向玄楉，輕聲道，「玄楉姑娘可否送景陌一程呢？」
玄楉知道顏景陌定是有話要說，便看了顏凌雪一眼。又轉來向顏景陌點點頭，同他一起步出川紫園。
出了川紫園，顏景陌向身後看了看，便問玄楉道︰「玄楉，明日若是凌雪真的將你遺忘，你要回隱蘭山嗎？」。
玄楉低頭思慮了一下，答道︰「若是明日凌雪見我還有絲毫記憶，我便留下，即便以後他想不起來，我們也可以再次相遇。若是他完全忘了，甚至連感覺也遺忘的話，我便離開，回祭璃園。」
顏景陌蹙著眉，對于此事，他亦是難以承受。他輕握住玄楉瘦弱地肩膀，對她道︰「我答應過凌雪，定會在他不在時照顧好你。回來之前，我亦是四處游蕩，你決定會祭璃園，我可以與你同去。」
玄楉看著顏景陌眼中滿是堅定，知道他非玩笑，玄楉忙搖頭︰「不行，你還有方露姐姐，若是這般輕率地離開，你如何交代？」
「不用擔心那些，我與她本無情意可言。也沒有夫妻之實，何必在乎這些事。」顏景陌打開折扇，笑著說︰「你那祭璃園，我也甚是喜歡。玄楉不是說過，我想去便可在那兒留下的嗎？這會兒可是要反悔？景陌向人要了的承諾可從未有人食言過。」說著顏景陌便要舉步離開，「好了，就這麼定了，玄楉你也不必再多說，這些事我與凌雪一樣是無法改變的。」說完還未等玄楉有所回答就搖著折扇離開了。
玄楉站在原地嘆了口氣，繼而轉身回去川紫園。
彼時顏凌雪仍在川紫亭中等著玄楉回來，玄楉很快走過去。
「玄楉，」顏凌雪笑得淡然，他等著玄楉走到自己身邊，伸手攬住玄楉。
「怎麼了？」玄楉有些吃驚，不知顏凌雪為何突然這般舉動，隨即想想大概是他許諾的明日婚期。便也擁著顏凌雪，輕聲道︰「明日你可不能再有事兒了，這些事，有過一次便好。」
顏凌雪卻忽然不回答，依舊擁著玄楉。
「玄楉，」顏凌雪聲音很輕，甚至帶著一次蒼涼，讓玄楉一驚。顏凌雪說︰「玄楉，你听我說。明日，就依照景陌所說的去做。若是我無法保護好你，至少不要再傷害你，我相信景陌，他承諾過的，必定會做到。」
玄楉愣在顏凌雪懷里不知所措，她有些迷茫，也有些恐懼。這種恐懼不知從何而生，也許是對于顏凌雪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也許是因為明日顏凌雪就會將自己遺忘，也許是這次離開便再也見不到顏凌雪。但玄楉只是愣在顏凌雪的懷里，此刻他身子是溫暖的，仿若暖陽。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顏凌雪聲音漸漸有些嘶啞，好像有什麼破碎了一般。「所以玄楉，像景陌所說的去做，不要管其他人。」
「可是方露…」
「不用管其他人，我知道景陌他本是與我一樣無牽無掛，不過沒有如此表現罷了。玄楉，回了祭璃園你就不會有事了，在那里讓景陌照顧你安度此生也很好，不是嗎？」。
玄楉沒有搖頭，沒有哭喊，只是順從地點點頭，她說︰「恩，那樣也很好。」然後玄楉笑了笑，她輕輕推開顏凌雪，看著他微笑，「就當沒有遇到也好，」玄楉低下頭，「也許師傅還會回到祭璃園，然後我回到以前的樣子，凌雪你也回到以前的模樣，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顏凌雪微蹙起眉，為玄楉輕輕拭去臉龐的淚水，說道︰「玄楉，我知道，你不是那些會為這樣的事而無法自拔的女子。」顏凌雪再次將玄楉擁入懷中，「玄楉，我想此生再也不會像你這般通透的人了，即使今生遺忘，來生也定能遇到。既然錯過不是我們所願，那麼來生定會重逢相守。」
玄楉在顏凌雪懷里很安靜，她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這麼靜靜地呆著。
另一邊，洛敏兒正在自己的房中刺繡。她抬頭，便見到有人推門進來，這人便是方露。
「露姐姐？」洛敏兒放下手中的刺繡，走向方露，「不知姐姐這般前來，所謂何事？」洛敏兒攙著方露走到桌邊坐下，又為她倒了水遞給她。
方露眼楮盯著水杯，黯然道︰「敏兒，姐姐怎麼才能幫你？」
洛敏兒露出有些驚奇的表情，只道︰「姐姐想通了？」
方露抬頭看向洛敏兒︰「敏兒，我會盡力幫你，但你也要幫我。」
洛敏兒笑了笑︰「姐姐說的什麼話，姐姐要敏兒做的事敏兒當然會做好。」
「敏兒，」方露抓住洛敏兒的手說，「敏兒，景陌說，若是凌雪忘了玄楉他便要與玄楉一同離開。敏兒，姐姐知道你定是有法子的。」
洛敏兒也握住方露的手︰「敏兒當然知道姐姐的心思，那麼，就讓姐夫也忘了玄楉可好？」
方露睜大了顏︰「你可是要給景陌也用那種藥？」
洛敏兒搖搖頭︰「敏兒知道姐姐當然不會同意用這樣的方法。何況，若是這般，敏兒也怕這麼做會引人懷疑。」洛敏兒端著茶杯輕輕啄了一口，「所以，敏兒只能讓顏府的人都忘了玄楉姑娘，露姐姐，你會幫敏兒的吧？」
「如何讓顏府的人都忘了玄楉？」
「這姐姐就不用擔心了，只要按敏兒所說的方法去做。還有，這事兒之後，知道玄楉的便只有我和姐姐兩人，姐姐可千萬要守著，不可讓他人知道了。」
方露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