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玄楉,玄楉。」第二日清早,玄楉便听到有個女孩兒在叫她,「玄楉,快起來了,小姐要嫁人了。」
玄楉有些莫名其妙,她緩緩睜開眼,便見到眼前站著一個女孩。這女孩與她差不多年紀,不似玄楉這般蒼白虛弱,倒是一副挺能干的模樣。
「玄楉,還要盯著我看多久呢?」說著女孩便將玄楉拉了起來,「快點起來了,來不及了,小姐等著我們呢。」
「你說什麼?」玄楉依舊一頭霧水地看著她。
那女女孩兒轉過頭來不可思議地看著玄楉︰「你不會連這麼重要的事兒都給忘了吧?今日可是小姐的大婚之日。」
「什麼?」玄楉還是弄不明白,但還沒問清楚便被那女孩兒催著洗漱完畢,拉了出去。
女孩拉著玄楉一路小跑,路程很短,但到了的時候玄楉依然有些氣喘噓噓。
「好了,我們可得笑著進去,今兒個可是小姐大喜的日子呢。別這懶洋洋地模樣,小姐看了該不喜歡了。」女孩看著玄楉,十分認真地說道。
玄楉依然茫然地看著她,但下一瞬已被她拉進了屋子里。
屋子的門被打開,便開始人來人往,僕人都忙得不可開交。門窗裝點了喜字,各種物件也都用紅色布匹蓋上。一個身穿嫁衣的女子便坐于鏡台前,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淡淡地笑著。
「小姐,您怎麼就起來了?」那女孩一驚,便又轉頭看向玄楉說︰「快點,快點。我們快去給小姐梳妝了。」女孩在一邊推著玄楉,催促道。
玄楉卻沒有了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那名身著嫁衣的女子。
「我有些緊張,便起早了。」那女子笑了笑,悠然開口,竟有幾分像是玄楉的語氣。說著又看向她們︰「怎麼了?站在那兒做什麼呢?」
當那女子轉過頭來的時候,玄楉心中是說不出的震驚,那是,洛敏兒。一瞬間,玄楉腦子里滿是疑惑,為什麼洛敏兒今日會要出嫁?她將嫁之人是誰?為什麼自己會在這里?還成了洛敏兒的丫環?顏凌雪在哪兒?
玄楉呆在原地無法從困惑與恐懼中緩過神來,這麼一天的時間,似乎有很多東西都變了。
「玄楉,玄楉。」身邊的女孩輕推著自己,「小姐叫你呢。」
玄楉看向洛敏兒,而她則是看著玄楉微笑著。洛敏兒的臉上是幸福,安心,與期待。她要嫁的人,難到是顏凌雪?
「玄楉,你今天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我要嫁凌雪了你不開心嗎?」。洛敏兒笑的天真無邪,似乎她還是之前那個單純活潑的女子。只是此刻,在玄楉眼中,那笑容卻帶著刺骨的寒冷,令她忍不住發顫。
「洛敏兒。」玄楉念了念她的名字,那洛敏兒卻是一驚,只問︰「玄楉,你到底是怎麼了?」
旁邊的那丫頭見玄楉的反應亦是一奇,只扯著她的衣袖︰「玄楉?玄楉你瘋了?竟然直呼小姐的名字。」
玄楉似沒听到一般,往洛敏兒走去。洛敏兒則是已一種難以置信地眼神看著玄楉。還未走到洛敏兒身邊,那丫環便拉住了玄楉,只道︰「玄楉,你做什麼呢?」
「蘭兒。」洛敏兒朝那丫環擺了擺手,「玄楉不過是想替我梳妝罷了,我還有些首飾沒拿過來,你去幫我拿來吧。」
那喚作蘭兒的丫環瞅了瞅玄楉,卻也不敢多說什麼,欠了身便趕忙跑出去。
「好了,你們都出去。」洛敏兒對房間里的人說道,「我要讓玄楉幫我好好梳妝。」
待人都走後,洛敏兒對著玄楉又是一笑,輕聲道︰「玄楉,你向來梳妝是最好的。今日我就要嫁與凌雪了,你可要再給我弄好看些。」
玄楉眼中閃過一絲泠然,冷靜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洛敏兒看著玄楉,似乎有些茫然無措。「玄楉,你說什麼呢?快來給我梳妝吧。」
「洛敏兒,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麼。」玄楉安靜道,「你這般做法,定是有違天理的。」
洛敏兒嘆了口氣,拿著杯子啄了口茶水,便冷聲道︰「這種時候你也真夠冷靜的。」說著她一揮袖,玄楉便感到身後的門也被關上。
「玄楉,你很聰明。一定知道我已經換了我們的身份,其他人眼里我便是今日要嫁與顏凌雪之人。其它的你也不必多問,留在我身邊,至少我能保證你一生的平安。」洛敏兒放下杯子,看向玄楉,「當然,你若是離開,我也保證你不會好受。」她笑了笑,拿起了一支玉簪,「玄楉,本小姐平日是最疼你的。快來幫我梳妝吧,可不要讓凌雪久等了。待會兒要是我說起你梳妝慢,他可是要不高興的。」
玄楉沒有听進洛敏兒的話,只是看向了她手中的玉簪。
玄楉模了模自己的發,便發現不對,她看著洛敏兒。眼中帶著一絲憤怒,只道︰「你卑鄙,那是我的玉簪。」玄楉走向洛敏兒,想要搶回玉簪,卻被她輕巧避開了。
「這玉簪,我可是生來帶著的。」洛敏兒在手中晃了晃,「何時成了你的了?」說著洛敏兒又將玉簪戴在頭上,「好了玄楉,不要再耽擱了。」
「你究竟是什麼人?」玄楉知道這定然不是洛敏兒,她如何也不會似這般陰狠。
洛敏兒卻是笑了笑,看著玄楉道︰「玄楉,你怎麼連我也不認識了?」
「敏兒呢?」玄楉不理會她所說,直入主題地問著。
洛敏兒這會兒收起了笑容,冷聲道︰「我都已經在這兒了,她還能去哪兒呢?」
「你是什麼人?」
洛敏兒看著玄楉道︰「你有沒有想過,我也許不是人呢?」她再次轉向鏡台,「玄楉,我想你今日該是不太舒服。但你是我最疼的丫環,何況今兒個是我大喜之日,便也不計較。你可回房去休息休息,待明日你再搬去顏府也可。」
玄楉充耳不聞,直走了出去。
33.
正逢蘭兒等人進來,蘭兒見玄楉臉色微怒,便問︰「玄楉,你怎麼了?這是要去哪兒呢?」
玄楉看了看蘭兒,卻也不說話,轉頭離開了。
蘭兒正納悶著,便听到洛敏兒在叫自己︰「蘭兒,進來吧。」
走進屋子里,見洛敏兒並未化妝,便有些焦急地道︰「小姐,這是怎麼了,玄楉怎麼都沒給您梳妝好呢。」蘭兒趕緊走了過去,幫著洛敏兒梳妝,「我說這玄楉今日真是奇怪,跟不認識我們似的。」
洛敏兒笑了笑,只道︰「好了好了,玄楉只是有些不舒服罷了。我也想讓她休息一日,今後過去了,還不知怎麼忙呢。」
看著鏡子里的洛敏兒,蘭兒癟了癟嘴︰「小姐最疼的便是玄楉了,蘭兒自是不會多說什麼。」
洛敏兒則是搖了搖頭︰「你這丫頭倒是較起這份勁了,可是要陪著玄楉去休息?」
蘭兒趕忙搖頭︰「今兒個可是小姐大喜之日,蘭兒才不想錯過。」邊說蘭兒邊替洛敏兒梳著發。
兩人自是笑得開心,而這些歡笑,于玄楉而言都不過是洛敏兒制造的虛假畫面。此時的玄楉已不知何去何從,只是毫無知覺的似要逃避一般直往外走。也許就這麼回到祭璃園,像以前一樣生活,也許師傅已經回來了,在祭璃園中等著她,或者師傅很快就會回來了。
走到洛家門口的時候,玄楉忽然感到心中一痛。
「你還不能離開。」一個聲音,不知從何響起的聲音,正對玄楉說。
玄楉抬頭看了看周圍,僕人都在忙碌,並沒有人注意到她。
「你現在走不掉的,」那聲音笑了笑,是很尖銳地笑聲,分不出男女。「所以只能留在這里了。」
玄楉有些混亂,再往前走了兩步,心中就感到愈發地刺痛。
「這是幽蘭之毒,只要你有了逃避下毒者的行為便會感到錐心刺骨之痛。」
玄楉扶著心口,慘淡地笑了笑。看了想逃也是逃不了的了,這般也就折了回去。
到了洛敏兒屋內,心口也不再疼了,僕人依然忙碌。蘭兒正要為洛敏兒蓋上紅帕子,上面的游龍戲鳳讓玄楉不覺有些心涼。
「玄楉回來了?身體可是好些了?」洛敏兒淡淡地笑著,看向玄楉似是關心地詢問著,「若是好些了,便一同前去吧。」說著讓蘭兒將蓋頭落下,滿臉的幸福模樣和天衣無縫地虛假關心也掩藏在了玄楉看不到的地方。
「玄楉,你去將小姐今日要帶的東西清理一遍,可別落了什麼。小姐我扶著便好。」蘭兒對玄楉說,並已將洛敏兒扶著要入轎,旁邊喜娘也已經到了。
玄楉沒說什麼,只是看了看洛敏兒便默默走開了。
越來越接近顏府了,雖只是一晚,玄楉卻有闊別已久之感。里面的一切都還未變,這般熟知而又蒼茫。
「玄楉,發什麼呆呢。」見玄楉低著頭有好一會兒,蘭兒拿帕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玄楉想起了川紫園,不知是否還如昨日一般靜雅,還有那桃林,不知是否不再稱為祭璃園。不知待會兒見到顏凌雪之時,自己會是怎樣的反應。
「總算是到了。」蘭兒看著顏府的大門。喜娘也在一旁喊話了。
玄楉只是怔怔地看著,不知悲喜。
不一會兒便見到一身著淡紫衣物,不染凡塵的男子走到了洛敏兒的轎前。他的一舉一動,在玄楉眼中都太過清晰,清晰到仿若心髒也在此刻停止了跳動。
那是顏凌雪,他一如從前,一身紫衣。只是這轎中的人,已不是當初與他這般淡然,身著青紗的女子了。他眼前的人,鮮紅嫁衣,明媚開朗。玄楉站在一旁只是扯著嘴角笑笑,所有景象和聲音都顯得那麼不真實。她亦是懶得去搭理,既然當初不後悔離開祭璃園,現在便也不懼怕留下來。
「玄楉,玄楉。」蘭兒見玄楉怔怔地站在那兒也不動作,便喚了她幾聲,「你今天怎麼老發呆呢?」
「沒什麼。」玄楉搖搖頭,此時顏凌雪已扶著洛敏兒進了顏府。
顏府中一如昨日,川紫園,甚至是祭璃園。一切都還是一樣,什麼都不曾改變,可惜物是人非。
「玄楉。」听到有人叫自己名字,玄楉便回頭去看。
迎面而來的是顏景陌,玄楉看著他淡然地笑了笑。只道︰「景陌公子怎麼獨自一人,這般前來找玄楉何事?」玄楉的語氣更似調侃,幾乎下一句就要說出方露的名字,但突然意識到什麼,便也終于忍耐下來。
顏景陌看了玄楉一眼,眼中有些疑惑,說道︰「你們這群小丫環怎麼也這般沒上沒下起來了,多虧今兒個是凌雪的大喜之日,換了平時可要扣你們月錢了。」顏景陌說著便搖了搖折扇,「對了,你們主子這會兒來了嫁妝可不少,加之一些平日的物件。這些你應該最是清楚的,快去整理整理,清點一下。」
玄楉先是愣了愣,心想這些東西她該是最不清楚的了。但也很快欠了身,答道︰「是,玄楉知道了。」
走了幾步,玄楉忍不住回頭,叫住顏景陌︰「景陌。」
顏景陌自是回過頭來,有些奇怪地看著玄楉,這般看了他確實已經忘了玄楉了。玄楉也忙說道︰「景陌公子,不知可有其他吩咐?可要將方小姐叫來?」
顏景陌眉間輕皺了一下,冷聲答道︰「不必了。」說完便頭了不回地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