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這會兒尚未到申時，還早得很——但川紫園中已有僕人忙碌了起來。進進出出的，看來是因洛敏兒所要設宴正做著安排。
玄楉被蘭兒拉著直走到了洛敏兒面前，這時洛敏兒與顏凌雪還有顏景陌、方露二人正在川紫亭中說著什麼。就快要走到川紫亭時，玄楉拉住了蘭兒︰「這會兒主子們正聊著呢，我們還是不要進去打擾的好。」
蘭兒往亭子里看了一眼，又看向玄楉點了點頭。
「玄楉，玄楉。」剛巧一只白兔到了玄楉腳邊正喚著她。
玄楉抱起白兔，撫模著它，便問道︰「怎麼了？」
「玄楉，你救救我們，那死妖精要用我們做晚膳。」白兔急促道。
玄楉抬頭看了看洛敏兒他們，不知他們正聊著什麼，洛敏兒卻是笑得花枝亂顫。玄楉也不顧及了，直走向川紫亭，將蘭兒的呼喚也拋在後邊。
「玄楉，你來了。」洛敏兒見到玄楉，便微笑著說。
玄楉抱著白兔，看著洛敏兒問道︰「小姐，你可是要拿這些白兔做晚膳？」
洛敏兒站起身來，看著玄楉笑意更濃︰「你這丫頭倒是懂我心意，不枉我疼你了。」
听到洛敏兒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是一驚，包括顏凌雪亦是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神色。
「為什麼？」玄楉看著洛敏兒，似在逼問。
「我不過是拿幾只小畜生設宴罷了，有何不妥嗎？」。洛敏兒看似疑惑，卻讓玄楉真切地感到她另有心機。
「眾生平等，何況這些白兔是在這川紫園中養了這般久的。」玄楉看向顏凌雪，問道︰「祭璃公子，你一向喜愛清淡的事物，這白兔在園子中也有好些時日了，你當真忍心？」
顏凌雪眼色一沉，蹙眉沉默。
洛敏兒回頭，看著顏凌雪道︰「凌雪，你不願吃這兔肉嗎？」。
顏凌雪也看向洛敏兒，眼中有些困惑。
「凌雪本就不喜這些食物，何況佛說眾生平等，弟媳你何必對一些白兔如此相逼呢？」顏景陌搖著折扇，悠然出聲。
顏凌雪低著頭在回想什麼，卻總是皺著眉心。
「凌雪，那你意下如何？」洛敏兒轉向顏凌雪，卻不見他有所回應，便又喚道︰「凌雪？」
顏凌雪看著洛敏兒，搖搖頭︰「這白兔也是在園中養了些時日了，放了它們吧。」
洛敏兒這才點頭答應。
玄楉听了也是松了口氣，抱著白兔又返回園中，到了蘭兒身邊。
「你方才就這麼闖進去還真是大膽，不怕主子們怪罪下來了？」蘭兒瞪著玄楉，後怕地說。
玄楉淡然地笑著，搖了搖頭，繼而又撫模著白兔，輕聲安慰道︰「沒事了，你們不會有事了。」
「你盡會與這白兔說話，倒忘了這邊有個活生生地人了。」蘭兒有些氣惱，「害我還擔心了好半天，就怕你被小姐他們責怪。」
玄楉看著蘭兒輕柔地笑︰「謝謝你，蘭兒。」
蘭兒沒好氣地瞥了玄楉一眼，又看著在祭璃園外來來往往地僕人說道︰「算了算了，我們也去看看吧。我到現在還沒去過那祭璃園呢。」
「好。」
說罷，玄楉就被蘭兒拉著去了祭璃園內。
蘭兒是第一次進入祭璃園，自是興奮得很。嘖嘖地稱贊里面這景勝似仙境。
「真想不到，祭璃公子還有這般心思。」蘭兒轉頭對玄楉說了一句，又忍不住轉了回去繼續觀賞，「這每日呆在這兒可這舒服，川紫園、祭璃園兩邊逛逛，還與自己喜歡的人一起。」玄楉看蘭兒一幅痴迷的模樣，也不想打擾她的閑情逸致，就自己跑到了那矮桌邊了。
此時這矮桌邊並沒有人，所有人都忙著準備晚宴。玄楉只得感嘆搖頭，好好的祭璃園，原本靜謐悠然之境就這麼被糟蹋了。如今看著一邊來來往往地人們，完全沒有往日的淡雅之感，玄楉不覺難過起來。轉念又想起無人問津的隱蘭山那祭璃園，現在該是與之前無別。若是真是也有此般情景，不知師傅會不會氣得不論生死地跑回去。
「怎麼你也喜歡呆在這兒？」正在玄楉胡想之時，顏景陌已經搖著折扇坐在了她對面了，「不想這兒倒是挺招人喜歡的，只可惜這里分明是凌雪為那洛家小姐所造，偏偏就她不愛這環境似的，要給這一方淨土招些塵世之感。如今你所坐之處，也是凌雪同他最愛呆的地方，我那弟媳卻也不喜歡。」
玄楉看著顏景陌，淡然地笑了笑。低頭看了看落下幾片花瓣地桌面，這般又站起身去端了茶具過來。
顏景陌坐在那兒看著玄楉的動作，只是淡淡地笑著，並不言語。直到玄楉再次坐了下來，顏景陌這才開口道︰「這動作還真是讓我想到凌雪來了。」
玄楉指尖微微發顫，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安靜地在一邊斟茶，依舊是淡綠的茶水，與一旁的喧囂對比強烈。玄楉遞給顏景陌一杯，自己看著眼前的這一杯只是輕嘆氣。
顏景陌喝著茶，眼楮瞟了一眼一邊忙碌地僕人。不禁也苦笑︰「幽谷桃林，終也染指世事塵埃。」
玄楉坐在對面，沒有任何回應，只是端起茶杯，低眉細細地啄了一口。
45.
「祭璃公子怎麼獨自來了這祭璃園？」顏景陌挑眉，看向玄楉身後笑道。
很快玄楉便听到身後有人回答︰「敏兒坐著無趣，便讓嫂嫂陪著去街市上逛逛。」說著顏凌雪越來越靠近玄楉。玄楉先是有些僵硬，但也立刻反應過來，起身讓開了。
顏景陌看著玄楉讓開了去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等著顏凌雪坐下來。
玄楉退至一邊，又端了茶杯來給顏凌雪斟了茶。顏凌雪看著杯中的茶淡淡出聲，顏景陌看著這樣的顏凌雪不禁失笑︰「祭璃公子也有這般失神的時候。」說著自己也拿起杯子喝著茶。
顏凌雪听了這話倒也沒什麼表情，只是淡淡地拿著茶杯，卻不急于放到嘴邊，直到有花瓣飄了進去他才喝了一口。玄楉看了有些恍然，這是師傅最愛做的事，現在看著顏凌雪這麼做並不奇怪卻總有說不出的難受。
「這茶…」顏凌雪輕聲說了一句，卻惹得玄楉與顏景陌雙雙抬頭看向他。
「怎麼？有何不對？」顏景陌疑惑地問了聲，眼中不乏笑意。
顏凌雪搖了搖頭，便道︰「沒什麼，只是有些熟悉，卻又說不出什麼來。」顏凌雪蹙著眉，又嘗了一口。
顏景陌卻笑了︰「這茶你又不是第一次喝，自是熟悉得很，哪來的這麼一說？」說完顏景陌也喝了起來，但他又放下茶杯，看著青綠的茶水沉思起來。
過來好一會兒，兩人都沒再說話，玄楉也只是呆在一邊無聲無息地等著，倒也不覺得無趣。當初她與師傅也就是這麼坐著安靜等待，也不知道在等著什麼，卻總是安寧的。
這時顏景陌也拿起杯子又嘗了一口，眼楮瞟向顏凌雪，嘴邊拉開了笑︰「確是有些熟悉之感，」而後他又看向玄楉，「玄楉你坐過來，也來嘗嘗。」
玄楉淡然地看著顏景陌，便也點頭坐在他旁邊，拿起自己的杯子，里面的茶水已涼卻飄入了一兩篇花瓣進去。玄楉喝了一口，便想起在祭璃園里與師傅一起喝茶的場景來，不自覺笑了笑。
「怎樣？」顏景陌看著玄楉，輕聲問道。
玄楉只是點點頭，又嘗了起來。
「凌雪說的果然沒錯，這茶還真是有這麼一種味道在里面。」顏景陌笑著說道。
顏凌雪卻低著頭看茶杯，依舊蹙著眉，又嘗了嘗。這才緩緩抬頭︰「只是…」
「只是回憶不起來了。」顏景陌接住顏凌雪的話，也蹙著眉說道。顏凌雪看著顏景陌點了點頭。
「玄楉可有回憶起什麼來？」顏景陌看向玄楉，淡然出聲，似乎也並不期待她的答案有所不同。
玄楉自然是回憶起來了，但也不能說出來，便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不想顏景陌卻笑了︰「你回憶起來了。」
玄楉依舊是笑著，並不回答。
「不說也罷。」顏景陌的視線又轉向茶水，黯然地笑了笑，又喝了幾口。
這會兒玄楉先前抱著的那只白兔又跑了來，鬧著讓玄楉抱在手上，玄楉看著白兔便也抱過它，撫模著柔軟地毛。
「這是川紫園中的白兔？」顏凌雪看著玄楉手撫白兔便輕聲問了句，玄楉也低著眉看著白兔，點了點頭。
「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顏凌雪蹙了眉，話中似有憂心。
「這兒人多，你可是怕有人傷著它們？」顏景陌望向顏凌雪，笑著問道。
顏凌雪並不回答，卻似默認，只看著那白兔。
「既是擔心有人傷著它們，方才有人要將它們做晚宴時你卻不說話。」顏景陌這回倒是責備起了顏凌雪，這會兒顏凌雪也沒什麼可說，依舊眉心不展地看著白兔。
玄楉撫模了白兔好一會兒，那白兔更安靜了些，也不怎麼亂跳了。這時玄楉便抬頭看向顏凌雪，顏凌雪也看著玄楉，不禁有些疑惑。
「祭璃公子，玄楉有個不情之請。」
顏凌雪良久沒有回應，玄楉也不著急，只是淡笑著看著他。
顏凌雪看向玄楉手中的白兔，很久才淡然出聲︰「你喜歡這白兔？」
「是。」
「為什麼？」
「玄楉無聊時便喜歡與白兔玩兒，所以自小就喜歡白兔。」
又過了好一會兒顏凌雪抬頭看向玄楉，說道︰「那以後就由你來照顧它們吧，我也不會讓人拿了它們去做什麼。」
玄楉這才又低頭看向懷里的白兔︰「玄楉多謝祭璃公子。」
顏凌雪沒說什麼，又看向桌面，將茶杯置于手中玩弄著。倒是顏景陌，不禁笑著說起玄楉︰「你喜歡白兔，還與白兔一塊兒玩，怎麼都沒听你們家小姐提起過？方才還要拿它們做晚宴呢？」
玄楉也不慌張，只是說︰「這事兒小姐並不知情，玄楉也總有無趣之時，一次見園子里來了一只白兔便抓著它玩兒，後來總會去看它也帶些吃的給它，也沒人發現。」
顏景陌便不再多問，搖著折扇點了點頭。
日近黃昏，桃林芳菲不盡，僕人也沒先前那麼忙碌了，有些已經守在原處等著主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