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入宮面聖得眷寵替訴衷腸錯賜婚
衛天音站得很直，孟琉璃跪著，低著頭，只能看見他的腳後跟，只听天音玉碎般清冷的聲音響起︰「聖上，于今日起，我將會在宮中守護。」
另一個溫和好听的聲音響起︰「那麼，有勞國師了。」听這聲音，琉璃暗覺得踏實，看來文祿國的皇帝應是個好講話的人，不由暗暗抬頭看看這位皇帝的模樣，那端坐在龍椅上的男子年紀似和衛天音相仿，大概是因為表親的緣故吧，模樣也與天音有幾分相似，卻俊秀柔和些許，如果笑起來更好，不過看起來眼底卻似有一抹憂愁。
這時，他似乎察覺到了孟琉璃的注視，饒有興味地打眼看了看她，嘴角揚起一絲笑意。孟琉璃忙低下頭去，卻听見他繼續說道︰「國師，你身後跪著的是何人？听聞你府上來了個來自中原的客人，莫不是就是這個女子？」
衛天音忙作揖道︰「正是。因她是我們府上的客人，我擔心近日城里會不太安寧，便讓她和我一同進宮里暫住，也好相互有個照應，正欲奏請聖上。」
「甚好，甚好。我正打算派人去請這位女才子呢,可巧的是你倒是把她帶來了。清河昨天就和我說了，說這位叫做……叫做孟琉璃的姑娘懂很多，纏著我定要派人去請來陪陪她，不知孟姑娘你可願意和我那頑皮的妹妹清河做個閨中伙伴？」
「嗯嗯嗯。」孟琉璃忙點頭，忽又想起衛天音囑咐過的君臣之禮，這樣有失禮數，于是忙磕頭謝恩。
「那麼你就住在蘭儀宮吧，這樣一來你和妹妹也可以陪蘭妃解解悶。」
衛天音忙謝道︰「多謝皇上眷顧。如此安排甚好。」
凌曦看了看朝堂上的人，道︰「關于舍利子失竊一事，眾位愛卿絕不可以走漏半分消息，宮里的安危就交給國師大人了，仲長丞相您也要多多費心這城里的動向。軍隊的一切調度悉听國師和宰相的安排。」
孟琉璃便在這文祿國的宮里暫住了下來，也許是衛天音太過緊張，也許是凌誠廢太子尚在部署之中，一個月下來，宮里似乎一直平安無事。
雖然，皇宮內院之中，與衛天音相見的機會並不是很多，但是清河公主和蘭妃娘娘都很是喜歡孟琉璃，多了這兩個朋友，生活也就不顯得很寂寞。
而孟琉璃也逐漸知道了這宮里一些錯綜復雜的關系，皇上獨寵蘭妃娘娘，遲遲不立後位，後來迫于太後的壓力，立了仲長丞相的女兒為後，事實上是有名無實，皇上一年三百六十天倒是有三百天是待在蘭儀宮的，但是無論皇上多麼喜歡蘭妃娘娘，也無法避免太後與蘭妃的素來交惡，然而奇怪的是，太後雖然很是不喜歡蘭妃，卻還是很少來找她的麻煩。蘭儀宮和太後所住的寧慈宮處在皇宮兩端，相去甚遠。如此一來，也避免了兩宮的沖突。
「蘭姐姐，今天天氣不錯，不若出去走走吧。」孟琉璃看蘭妃娘娘的氣色終于好些了，加上整日里在蘭儀宮里也有些氣悶，這幾日不見清河公主來找她們，便建議一起去花園看看。
蘭妃眉目清淡，端得個嫻雅娟秀的模樣，平時穿著打扮更是淡雅，整個蘭儀宮的布置，亦是清冷，頗合了蘭花氣質，孟琉璃素來喜歡這樣的氣息，待在蘭儀宮，倒也是頗為合心。
蘭妃喂了喂窗旁的小鸚哥，垂下了竹簾，輕輕地說道︰「也好，出去走走，這幾天，外面天氣也涼了些。過幾天，紫玉，你去把耿兒接來吧。」
那在國師府曾見過的紫玉宮女忙應聲道︰「是，娘娘，這會兒也到了太子殿下學藝回宮的時候了。不如再把二殿下也一並接過來吧。」
蘭妃眼角掃過了紫玉，似在考慮，半晌說道︰「真兒在皇後娘娘那里挺好的，他現在還不滿四歲，既是給了皇後，又總是接他來，皇後會不高興的，有耿兒在就足夠了。」語末，雖是淡然，卻也是難掩一縷憂傷。
孟琉璃見她倆說起，這也是她心里的一個困惑，據說凌曦皇上有兩個兒子，皆是蘭妃所出，大皇子年已十歲，已被立為太子，然而甚少出現在宮中，而二皇子生下不久就被過給了仲長皇後，由皇後撫育，所以，蘭妃雖然有兩個兒子，卻事實上形同沒有兒子，這會兒，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問道︰「蘭姐姐，為什麼你要把二皇子給皇後娘娘呢？」
這一個月的接觸下來，孟琉璃也深知蘭妃是個脾性極好的人，故也就敢有此一問了。
蘭妃笑了笑︰「這宮里雖說比不得妹妹你給我講的天朝的那般勾心斗角，需要步步為營，諸多算計，但是，也需為旁人留點余地才好，仲長皇後是丞相之女，端莊賢淑，是個好皇後，我將真兒過給她也是應該的。」
孟琉璃看了看蘭妃，她似乎不是說謊，可是哪個母親竟願意把自己剛出生不久的孩子拱手送人呢，難道她心里真的不難受嗎？
待快走到御花園，卻听見荷花池那邊笑語連連，似乎很是熱鬧呢。
蘭妃皺了皺眉頭，似要離開，清河公主卻在向她們招手，便還是走了過去。
孟琉璃在蘭妃身後，忙跟著過去，卻見亭台水榭上站了許多盛裝打扮的麗人，走近一看，簇擁著中間兩個女子，一個是四旬左右的婦人，眉眼與清河有些相似，眉眼間盡是威儀，另一個女子，洋紅色錦衣，上面繡著鳳凰，額鬢高聳，金釵錯落，看起來不過雙十年華，相貌端莊，雖然打扮很是高貴，卻無甚逼人的氣焰，這會兒正頷首听著那中年婦人說話，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這會兒她顯然是看見了蘭妃過來了，忙起身笑道︰「蘭姐姐，過這邊坐吧。」
話音才落，卻見那中年貴婦一臉不豫，冷冷打斷︰「皇後進宮也有些日子了，該明白尊卑有序，對著個妃子如此客氣作甚？」
原來那雙十年華的美人就是皇後，那麼這個中年貴婦必然就是太後了，只見仲長皇後听了那太後訓導後，笑顏盡斂，忙規矩地坐下。
蘭妃倒似不甚介意，反而福身道︰「妾身給太後娘娘請安，太後娘娘萬福金安，前些日子我身子有些不適，不曾來向太後娘娘請安，還望見諒。」又欠身對皇後說道︰「皇後娘娘安好。」
太後刀子似的眼楮瞄了她一眼，冷冷道︰「揀個位置坐吧，別在我眼前礙著我賞花了。」
蘭妃便不再做聲，走到了一旁，坐下。
這時一個小宮女抱著一個粉女敕可愛的小孩跑了過來，皇後忙招手，將孩子抱了過來︰「真真，寶寶，呵呵，看，他笑了。」說著也笑了起來，驀然間想起了什麼，又立刻斂了笑，看了身旁太後一眼，又看了看蘭妃，似想說什麼，終又止聲了。
蘭妃一見到那孩子，雖然裝作淡然，但是眼底卻還是抑不住的期待，想過去看一眼，但是看到太後眼角余光掃到，忙回頭看向別處。
這會兒清河跑了過來︰「母後，你看，這朵荷花漂亮不？」
太後愛憐地撫了撫清河的發髻，笑道︰「漂亮，清兒摘的當然漂亮了。」
清河很高興地拿過花說道︰「那麼，這朵花……」她掃了一眼人群，笑道︰「就送給琉璃姐姐吧。」
孟琉璃猛地抬了抬頭，這里雖然不是戰場，但是她還是感受到暗流涌動的敵意，這會兒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她身上了。
太後眉頭一挑，看向了孟琉璃，上下打量了一會，道︰「這位就是天音帶來的客人,孟琉璃孟姑娘吧？」
孟琉璃忙頷首道︰「小女正是孟琉璃。」
「呵呵，我那外甥，整個府上沒一個女眷的，而今你算是住在他府上的第一個女孩子。」太後饒有興味地打量她一眼，言語間似有所指。
孟琉璃也來不及多加咀嚼，正想著如何回答，蘭妃卻接道︰「孟姑娘聰明伶俐，懂得很多，國師大人說她是個女才子，確實不假。」
「不如，孟姑娘給我們講個故事，讓大家開心一下。」太後笑道。
「我……」孟琉璃飛快地在腦子里搜索了半天，似乎沒有什麼好玩的故事停留在腦子里，只得說,「我不會講，不會講開心的故事。」
太後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孟姑娘這話倒是有趣，不過，看來，天音挺在意你這個朋友的，不然，也不會把你帶進宮里來，清河，你認為母後說得對嗎？」。最後一句听來卻似乎重了些許。
清河似乎明白了什麼，忙笑了笑︰「天音哥哥一向是很溫和的，對誰都好，而且琉璃姐姐從那麼遠的地方來，天音哥哥自然不敢怠慢呀。」
孟琉璃怎麼會听不出她們言下之意，心知天音的姨母太後顯然是誤會了，以為她的外甥對自己有什麼別樣感情，會危及到她的寶貝女兒這未來國師夫人的位置，卻也不願意多說什麼，畢竟她是喜歡衛天音的，盡管已經知道了天音的心意，確然不會喜歡自己，他說過，確實說過他在意的人是一位公主，定然就是眼前這位清麗絕倫的清河公主。
半晌，太後似乎想起了什麼，道︰「天音自小是我帶大的，他和皇上一般年紀，卻還是一個人，這一直是我的心病。他雙親不在，如今我這身子也……罷了，我倒是想著尋一門親事指給天音。皇後，你可有什麼好的人選？」
仲長皇後看看清河，又看了看太後，道︰「天音是我朝最出類拔萃的男子，論誰能配上他，還真是難。大概，大概只有清河妹妹這樣的女子才能夠與國師相配吧。」她果然是個能夠揣測太後心意的人，忙順著太後的心意說了。
「呵呵，這還是跟皇上商議後再說吧，再者也該問問天音的心意。」于是眾人暫且按下不提。
「母後，你們今天好雅興呀，卻在這兒賞花。」凌曦帶著一眾人等走了過來。
「今天，看天氣不錯，就和大家出來看看荷花。」太後見到自己的兒子過來了，一臉的欣喜。
「母後，這幾天您睡得可還安好？」
太後聞言，卻臉色瞬白了，似乎仍心有余悸。前幾天幾乎每天做噩夢，夢見整個寧慈宮一片血海，在血里還盛開著大朵大朵的慘白的百合花，這花是當年自己的情敵上官皇後最愛的花，曾經上官皇後受寵的時候，皇上曾將她的宮殿四處種上白百合，後來，她入了宮，爭去了寵，還暗暗指使人在上官皇後的安胎藥里下了毒，結果生凌誠的時候難產而死，自己從此拔去了眼中釘，卻不曾想而今一切都看似已成了定局，自己一直受這福澤受得心安理得，不知為何近來卻被夢魘所困擾。
「還好，自從天音在我宮里布置了一番，我睡得安穩多了。」
「那麼兒臣也就安心了。至于前幾天您和我提起的天音和清河的親事，待晚些時候我會去和天音說的。」
「何必改天再說，清河的心事，我想也不必在大家面前再多說了，不如請皇上賜婚吧，我想天音不會反對的。」太後突然改變了主意，接道。自己連日里夢魘困擾，也許是報應將到吧，而清河年紀尚小，無論如何，也不希望自己萬一不測，清河卻終身無著。
「這……這還是問過天音才好，畢竟是天音的終身大事，總該問過他的心意吧。」凌曦卻有些猶豫，有意無意地看了看孟琉璃，突然說道,「孟姑娘，你是天音的朋友，我征求一下你的意見。」
「這……這……」孟琉璃咬了咬嘴唇，竟然說出了一番她萬萬不願意說出的話,「其實，我曾……我曾听說天音說他喜歡清河公主，我看他一直不太快樂，如果……如果他和清河在一起，一定會很……很開心的。」說完這段話，她的心好像被曾曾凍結，冰冷到底，自己素來不愛藏心事，更不希望看見天音不開心，既然他的婚事已經是必然，不如就替他說了他的心意，也好成全他和清河公主，這樣，也好，看著他開心，自己也會很開心。
此言一出，眾人靜了下來，顯然誰都沒料到她會這般說，蘭妃看了看她，暗暗挽住她的手，她知道孟琉璃喜歡衛天音，本來還希望晚些時候幫她爭取一下，這會兒見狀，卻也無奈。
「阿璃，天音和你說過這樣的話嗎？」。蘭妃很是困惑，回來後，忍不住問她。
「嗯。他說過。」孟琉璃愣了一會，終是肯定地回答道。
「這話是他嘴里說出來的，說喜歡清河，這真讓我難以想象，我素以為他是個不動感情的人，何況，他喜歡清河？本來，我還想跟凌曦說說，讓他探探天音對你的意思，你應該知道，凌曦剛才那樣問你的意思，他是想幫你。其實，我看得出，你喜歡天音。」
「蘭姐姐，你真好，謝謝你，我知道你是真心對我好的，我是……我是喜歡天音，可是他喜歡的不是我，他說過，他不喜歡我！我只是覺得他看起來總是那麼落寞，盡管他總是會對著所有人笑，可是我還是覺得他事實上一點也不快樂，清河是他喜歡的人，我應該盡力幫他，其實，我也幫不到什麼，我只是幫他說出來。如果從今以後，我再看見他，他會很快樂，那麼，我也就會很快樂。」孟琉璃盡量克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語音能夠保持一種平靜，卻終于壓制不住內心的難受，眼淚還是不能自主地淌了下來。
「你，你真是個好心腸的女孩子，你既然能夠這樣想，那麼也要學會釋懷，要懂得，有時候，美好的事物，不一定要自己擁有，也許，在旁邊看著也是一種美好。」
「嗯，蘭姐姐，你放心，我只想看到他幸福。」
「好在，你與他認識時間也不長，我想，你很快就會放下的。」
不長，那是多久了？多久才算是長？記得第一眼看見他時，就好像認識了很久很久，久得連自己都記不清有多久了。誰都不會明白自己這樣的心情，所以，誰都不會懂自己有多麼喜歡他，也許，冥冥之中早已經注定了，永遠只可以站在角落里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