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流觴 引子

作者 ︰

「小姐,小姐!」一個兩條楊柳辮穿著花布裙的女孩一路喊進來,模樣雖有些稚女敕,看起來卻很是嬌俏娟秀。

「干嘛?」樓上傳來一聲懶懶的回答。

「我庭院里都找遍了,原來你還在樓上呀。」她一听答話,這廂便飛奔上樓了。

一個身著白衣,略顯消瘦,一頭黑得有些刺眼的長發披散在肩上的女子斜倚在窗欞上,听見她奔上樓,卻還是一動不動,似乎懶得連轉個身都嫌累。

「小姐,你怎麼還在這呆著?老爺太太半個時辰前就讓我來喊你下樓了,那會兒你就應著說馬上下來,讓我先過去。害我們左等右等的,你連個影兒都沒有。我還當你是在哪看花看魚的一時又忘了時間呢,找了個遍,卻原來還在樓上呆著呢。好了,快下樓了,小姐,走了,走了!」

那白衣女子卻只是說了句︰「今晚飯我沒胃口了,你們吃吧。」然後換了個手撐著下巴,一不小心踫落了她剛摘下的一朵白色芍藥,「啊呀!我的花!」整個上半身傾了出去想抓住那朵芍藥,結果還是掉入了清池里。

她有些懊惱地跺了跺地,轉過了身,「燕兒,我不想吃了。」

「小姐,你要是不去吃飯,我得跑斷腿的,你知道夫人的性格。我回去回話也沒用,還得再跑來勸你。」

「別理她,你留下來研墨,我要畫畫!」

「可是……」

「怎麼了?」

「可是晚飯過後,有個人要來呢,你還是得去廳里。」

「什麼?誰?」

「齊家小少爺。」

「啊!我不認識人家呀」

「說是給我們家來送剛從嶺南運來的荔枝。順便……順便……」

「順便干嘛?」

「順便來看望小姐你。」

「我!」瞬間嗓音提高了八度,「上回他送了一盆很稀奇的蘭花,還有上上回派人送來了一大筐楊梅,還有上上上回送了許多說是從京城請來的大廚制作的各色糕點,還很好笑地指名請我給糕點取名字,可是……算了,我和他從來沒見過,他為什麼老往我家跑呢?不見!」

「老爺說齊公子有意于小姐,想提親,不過還是尊重小姐你的意思,說想和小姐見一次面,彼此了解一下,如果小姐願意的話……」

「別說了,那盆蘭花我養了半天還是被養死了,我現在都還覺得傷心呢,我連盆花都養不活,見了我,他肯定連幻想都沒了,還不如不見呢。」

「這•••••小姐這也不能怪你,那蘭花確實太嬌貴了。不過人家齊公子是見了小姐的那幾首詩和那幾幅畫,覺得小姐實在了得,是真心傾慕小姐的才華的。」

「哎,都怪我大姐她竟然把我寫的詩和畫掛在自家牆上了。」

「齊公子是大姑爺的好朋友,常去走動,大小姐也是有心撮合你倆呢,再說齊公子家境確然不錯,叔伯幾個做到知府道台了,他家老爺也算是個挺有家底的茶葉商人。」

「我……燕兒,你看我的樣子,覺得我能夠嫁出去嗎?齊公子只不過看了幾幅畫和詩,根本不知道我的模樣。」

「小姐,不許這麼說,小姐的樣子很美的呀。」

她嘆了口氣,走到了梳妝台旁坐下,若論樣子,如果沒有那些怪異的疤痕,倒是也還算中上之姿,鏡子里的她,額前留著劉海,眼楮很大,只是沒有什麼神采,觀骨稍嫌有些闊,下巴線條又不甚柔和,總括就是鵝蛋臉和國字臉的綜合吧,嘴和鼻子不夠小巧,嘴角略有些往下,顯得有些哀愁,總而言之,人家見了會很莫名其妙地記住,但是確然不是美女,如果皮膚白皙些,加上黑得刺眼的發髻,倒是勉強算得美麗,可惜,卻偏偏臉兩側有些暗色的傷疤。

她擺弄了一下銅鏡︰「燕兒,我以前臉上沒那些疤痕的,不知道為什麼近些年出現了這些去不掉的疤。唉。」

「小姐心地善良,又那麼可愛單純,善解人意,那齊公子能夠看懂小姐的畫和詩,定然不是俗人,怎麼會介意呢。你真是多想了,就算不是絕色,可是小姐是越看越讓人覺得舒服的那類人呢。」燕兒拿起了妝台上刻著桃花蝴蝶花紋的桃木梳子給她梳了起來。

她卻拿下了燕兒手里的梳子︰「我不想見人家,讓我繼續。你回去跟我娘親說,我不想見,我娘她會明白的。」

「哦,好的。小姐我先回去稟告了夫人老爺。」

「嗯,去吧。」

見燕兒走遠,她斂去了笑容,一臉哀然,原來自己已經到了要出嫁的年紀了,起身下樓,走到書桌旁,翻出一本詩經,翻到月出那頁,取出了一頁簽紙,上面寫著「西風送曉雪,兜鍪落芳荻。望梓故人稀,畫扇獨相憶。」下面是簽注︰此卦古人班婕妤,道是良緣終成空,保全安寧莫強求,得此卦者,若不持執念,順應天命,不與人結緣,方保一生周全。

《月出》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月出皓兮,佼人懰兮,

舒憂受兮,勞心慅兮!

月出照兮,佼人燎兮,

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她默默念誦了一遍,卻听到門外傳來了一聲怒喝「阿璃!給我立刻去吃晚飯!」

「娘。」她手一顫,書落到桌上了。

「孟琉璃,好好跟你說話,你是听不進去的!給我立刻吃飯去!」孟夫人臉上黑雲密布,瞪大了眼訓斥道,說實在的,平時孟夫人一臉笑意,看起來就是一個和善的五旬夫人,可是瞪大了眼楮訓斥人的時候,總讓人有種心立刻嚇得裂開去的感覺。孟琉璃有時私下會跟她爹爹互相抱怨,爹爹說︰「你娘就是一老虎。」「不是,老爹,娘親是母夜叉才是。」當然,二人就只敢私下說這樣的話。

「嗯,娘,我去咯!」她立刻撒腿就跑。

其實孟夫人對孟琉璃一向甚是寵溺,雖然嘴上常是訓斥,但是也是出于太過于關心。琉璃打小身體弱,小病小災是常有的事,因而她是一日三餐加上夜宵都是親自下廚做來給琉璃吃,生怕別人做得不夠好,不夠營養,而且這一日四餐是雷打不動的,仿佛少吃了一餐就會傷到琉璃的身子骨。她看著女兒離去,嘆了口氣,倒不再罵下去,轉身進了琉璃的房,看了看滿架子的書,又翻了翻桌上,看到了詩經正橫躺在桌上,便將它放好,移了書,卻看到書下那張簽紙,拿起一看,神色一變,這丫頭定是偷偷翻了她爹爹的書房,怪不得這張簽紙不見了,還道是丟了呢,那會兒心想丟了也好,省得總覺得心上有個結,卻不想是被她偷了去,那麼她爹爹在藏簽紙的本子里記的事定然也讓她看了去了,這麼一想,心更是一沉,拿著簽紙打算收了起來,可是轉念一想,便還是放回了原處,將那書也放在了上面,像是不曾動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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