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蒹葭 第十八章江湖一入華發生(二)

作者 ︰

有道是,書中自有乾坤相,只字片語重千鈞。

徐老先生的書,讀到深處,越發覺得厚重。他所提治國之策,據實入微,又從大處收筆,可看出皆是費了心血。許是也走了冕月境內的大小州郡,不然筆下描繪的境況,民間小像,疾苦紛爭,怎會如此生動。在提到荒澇災難,百姓的流離失所,文中透出的悲苦無奈之意,表露無遺。其言之,關乎人之生計,水患旱災,如何未雨綢繆,趨吉避凶,工部應當首擔其責,時時警示。連帶水流分布圖的細化,江河防坻的修築等等,其內統有涉及。在關乎朝臣,官場清濁時,他一度對晦暗處,義憤不已,大呼國之根本為民,民之信念來源于國之體統的清明。倘若朝中上下,污濁不堪,百姓有何希冀?

至于對敵與戰事,他倡以抬升國內抵御之力,保民之安康為主。既不主動引起破和之舉,多行友邦之交。戰事一起,傷的是蒼生之血脈,動亂不思農事,換得的,只是戰後的連年災荒,得不償失。

細讀一番後,不得不說,此書中,句句是對冕月一片熱忱之心,恨不能以一身血肉,換的盛世太平。

身處江湖之遠,他只是一介文人,不曾在朝為官,卻懂得憂其君,心系國事。

就是這麼一個人,最後落得不知身埋何處,連上香祭拜之人都沒給留下。真是不可言說,不可言說啊。

因著這書,我竟一直從朝食後臥到了月偏斜。

一陣叩門聲,引得我收了慨嘆之意。合上已翻了多半的書,轉轉發梗的脖子去開門。

是高進。

「主上有請姑娘前去,有事相商。」

我點點頭,「如此,你帶路吧」

這伙人總是喜好近夜行事,也不知到底是什麼勾當,這天黑路暗的,腳下磕絆,多不方便。

出了房門,沒走幾步,就見到蓮池旁立著的身影。如若我先前不識這人,定會尋得各樣言辭形容眼前的意境,一池落敗蓮荷,一輪清冷的月,一個蕭條的人,昂藏身形背光而立,似是靜思,怎麼看怎麼寂寥,都入得了畫了。

听到聲響,那人轉過身來,確是侯某。這面目一出,意境全給煞盡了,因著我對他,無絲毫好感。

任誰也不會對一個把自己當麻袋扛得人,有好感。

況且還是小人,使陰招。

「侯大高手,此時喚我來,有何吩咐啊。」我自然地化為男子作態,撢撢擼了兩圈的袖子,客客氣氣的問道。

「拙劣之技,不敢論高手,在下侯莫青,在此見過寧小主,昨日匆忙,不曾道出名姓,有失妥當。」侯莫青躬身一揖,如此說道。

有失妥當?我不禁嗤笑,昨日那番局面,還計較這點妥當。當真是會做人。

「行了,妥不妥當的我也來這了,有何事相商,就在此說了吧。」

「此處雖是幽靜,卻不是議事之所,寧姑娘需隨我來。」侯莫青伸手一揮,指向院後牆處。院牆矗立其後就是山石,無出入之所,莫不是又要輕功飛出去吧,我有些犯怵。

高進不知從哪弄來個燈籠,小燭明明暗暗地晃著前頭引路。來到牆根處,只見侯莫青模索幾下,便將手放于某處,轟隆一聲,那塊院牆向外翻轉,現出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那入口一人高,左右能行得兩人,高進持燈在前,我隨侯莫青一側,走了進去。進入之後,那面牆壁就自行復了位。見此情形,我雖是惴惴不安,卻不由的聯想起靖安王府的密道。大約是異曲同工的妙處。

洞內小路平坦,借著光線,看到兩側皆是山石鑿磨的洞壁,因此猜測,大約是行走于山月復之中。

一段路程後,眼前出現一段台階,斜向上方去。涉階而上,最終到了一個紅色的木門,上有銅釘兩枚,左右各一。侯莫青使手各自轉了幾圈,木門吱嘎一聲,往里打開。隨著門開,霎時眼前燈火通明,竟是一出極為開闊的院落,院內樹木樁數根,上油燭燃的正旺。

「去通報曲先生一聲,就說人帶到了。」侯莫青召來巡視小卒,吩咐道。

高進退去別處,只留我和侯莫青在院內,正對著一出房門等候。

不多時,那個小卒過來傳話,「主上請侯先生帶人過去。」

侯莫青點點頭,看向我,右手向前一揖。

我現下算是,刀架在脖子上,沒了退路了。這恐怕才是他們的老穴。該如何,就听他的吧。

隨著他走,到門前,侯莫青又輕叩了兩下,才輕推開合扇。

進屋後,仍舊光亮,只不過不再是油燈,用的全是上好的白蠟,燭托是銀質,花紋形狀未曾見過,不像冕月工匠風格。正對房門的桌椅上,並無人端坐。侯莫青轉身往右側,我隨著瞧去,這一瞧,就瞅見一個華發老叟。

說他是老叟,應當不算冒失,這老人不知是何病癥,坐在一木質輪椅之上,此時已逢日暖時節,腿上還蓋著一層厚厚胡裘,眉毛胡子雪白,發色雪白,若不是望向我的眼神太過犀利精明,倒是可以用仙風道骨來比擬。

「老師,這邊是天機閣分閣小主,寧三姑娘。」侯莫青對面前白發老人十分尊敬,面上神色肅然,不帶分毫情緒。

「嗯,不錯,你辦事果然是合我心意。」老人滿意的捋這胡子笑道。

「如此,老師就與她商議,行之退下。隨听傳喚。」侯莫青觀望那老人應允了,方行禮退下。

我獨自對著那老人,感覺頗詭異。這老人身上的狠絕之氣,與侯莫青歸為一類,難怪是同門師徒。門外眾人似乎是稱呼老叟為曲先生,不知這位曲老先生,要同我如何商議。

「這個女娃,怨不怨我們將你這般弄到這兒來啊?」曲老先生笑眯眯的問道,眼神透著股油滑勁。

「曲老先生,怨與不怨,我這不都在這了麼。」我早已沒了情緒,只是淡然答道。

「還是小女圭女圭你看得開,莫怪這天機閣江湖聞名,果然都不是凡夫走卒。」曲老先生大笑幾聲,稱許我的無所畏懼。雖然我心知這無所畏懼的底氣極為不足,可仍舊要撐住。所謂兵家往來,士氣為重。

「小女圭女圭你可知我是誰?」老人家面上神色莫測的問道。

「我之是听外面的人稱您,曲先生。」我如實答道

「曲先生啊,這個曲先生叫起來,時日久了,都快忘了本來的姓氏了。」他使手推動身下木輪,轉至窗前,「我原本是姓蘇哈爾。那才是,真正的我」

「我們蘇哈爾姓氏,是布耶族最忠誠的姓氏,也是整個氏耶王朝最榮幸的姓氏,助我朝大王得到江山,輔佐其左右,這是我族內無上的榮幸。」

氏耶王朝?就是那個覆沒的前朝?

娘果然沒有查錯,他們果然是前朝遺族舊部。不過這就怪了,如若只是部下,哪來的復國之說呢。沒有了皇族血脈遺留,一堪臣子屬下,能起多大風雲,又如何能名正言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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