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蒹葭 第二十一章塵夢初醒(五)

作者 ︰

春之盛時,氣熱蒸騰。毒瘴之物亦有所滋生。

廿日,青州邊界縣郡頑疾肆虐,鄰郊也有所波及。離城十里內,一路閑置草房,破廟,住滿了些流離失所之人,皆是疾患加諸。

此次流疾來的突兀,所配草藥成效甚微。

天機閣內見機屯些尋常藥材,以備人心慌亂之時,有人趁勢積壓,以謀得暴力,四處尋藥不得。

寧清每日取些可久服避瘴之藥,按郎中所示,熬制成藥湯,去城際道觀,殘廟,給予那些患病之人,並同些雄黃蒼術,日日煙燻。城內百姓亦是如此,一時間,氣霧蒙蒙。

無奈毒瘴頗是厲害,單一草藥可防,卻不能根治疾患。

那日城外,寧三姑娘口蒙布巾,仍舊為那些患病之人,分布湯藥,並燃起些藥材,燻繞屋內,只是,面上添了些愁苦之色。看那一眾人,衣衫襤褸,面色委頓,暗黃,食則作嘔,便則不利,終日用藥,不見好轉,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心神黯淡的扶著眾人用藥,一灰色布衫男子匆匆入得廟中,也不見他四下環顧,只就近在一年長乞丐身旁蹲下。

寧清怕此人有惡意,趕緊放下手中藥碗,快步至他身邊。嘴半張著剛想開口,近看那人的舉動,一時頓在那里。灰衣男子此時正施銀針在那老人面上,身上。手法嫻熟,施力精準。

原來是位醫者。

「先生真是心善藝精。」寧三小主不由得夸贊道。

那位男子此時抬頭,一眼瞅去,年紀不大,圓圓臉,眉目頂多算清秀,不是出色的模樣,眼神倒是利人。此時,瞥到蒙著布巾的寧清,視線稍稍一頓,而後淡淡掃過,繼續施針。

病弱的老人,此刻,微微有些動作,嘴唇嚅囁著說了點什麼,隱約辯出像是「又煩勞神醫了。」

灰衣男子不見神色有異,只是使手安撫了下老者,不多言語。

寧清卻是心內波瀾大起。

神醫?青州境內能稱得上神醫名號的可是沒有別人,只李漣一個。難道眼前這位就是?

身形倒是像,面孔,差別太大,這也太青澀了些。況且听老人話中得知,這神醫似乎不是一日來此。

正在男子身上來回瞅著,冷不丁听他說道︰「你去把藥端來給他服下。」

寧清乖巧的將藥端來,給老人服下。

這聲音,是公子無疑。難怪前些日子听眾人談論神醫相貌,說是平平之姿。原是公子做了這樣的模樣擋著。江湖上易容之法早已不再是秘術,個中高手可將面皮做的薄如蟬翼。其貼附于面上,有如新生皮膚,極難辨出。想必李漣也是這般做法。不過細細審視了半天,也不見下頜耳根處,有何痕印。神醫精通事宜還真多。

「依公子看,此疾應當如何祛除。」既是認出本尊,也不必遮攔,眼下疫情危急,李漣應當有所見地,寧清如是問道。

李漣將針收了,抬手按在老人腕處,得出脈象,眉間略皺,對寧清口中公子二字,不覺突兀,想必也沒想在她面前掩飾什麼,「尋常藥草可行緩解之狀,就是你此時用的方子。近日診看之後,發覺也只是緩解之勢,不可根除。」

「那可有法子,這青州臨邊,已成蔓延之勢,若無可解之方,恐是要釀成大事。」寧清听言有些焦急。

「近日來查閱舊時醫書,得知多年前亦有此類流患橫行,最後終加了一味藥草,方得控制,正待去尋來。」李漣說著,繼續在破落的廟里,對其他人施診。

「哪一味藥?我去尋便是。」

「一種草,名為忸,生于陰寒之地,並不常見,只是在早年醫書內,有只字片語記載。此草藥性極烈,只需少許,燃後將其灰燼投入水中,與人飲之,佐以尋常藥物,即可祛除體內毒瘴。」

「陰寒之地,何謂陰寒之地?那忸草長什麼模樣?」寧清從未听說過這種草。

「現查得,城西十里,燕朱山下幽谷,有潭寒水,潭邊興許可尋得一二。若是可多得,最好不過。此草與雜草極其相似,不容分辯。今日一過我便動身前往。」

寧清思忖一番,明日,李漣要只身前往寒潭,路途嚴峻不說,他又不曾習得武藝,定是萬般困難。而只有神醫前去,才能尋得出這種草。不若,二人同行,也有個照應。毒蛇猛獸的不好說有沒有,至少一般危難可以對付,若是那草長在崖上,也能方便取得。

「那明日,我隨公子去燕朱山。」寧清篤定的說道。

李漣已經將廟內幾人看過,听寧清這般說,靜靜的看了她一眼,略一思索,點頭道︰「也好,藥草重要,慎重些得當。」

寧清沒料到李漣應下的那麼痛快,見他沒有阻撓,心內甚喜。

「那好,公子,明日我們便約于城西處,及早啟程。」

李漣點點頭,囑托幾句,收拾了手中物什,便與她辭別。

回了閣內,與官官一說,那廂只說是不放心,要帶人手共同前往。寧閣主這邊覺得勿需興師動眾,人手多了甚是累贅。商量一番,最終應允了派兩人隨著去,否則太過惹人矚目,恐再生出些事端。

燕朱山在城西十里外,地處偏遠少有人至,所以山上濃林密樹,路徑稀少,不是什麼好去處。那寒潭,據說是在山陰面,近腰間的密林之中藏著。

第二日,二人于城西出發,安排的車馬,也還方便。二人本多日不見,此時有共同所圖,倒也無尷尬之說。只一路閉目養神,偶爾談些藥草,醫理。

行至山下,馬車不便繼續,便差車夫尋個地方候著,二人連同侍從步行上山去。

時節已至,勞頓後本應多汗,這燕朱山林深幽靜,從山下尋得小徑繞上去,一路皆是松林樵木遮陽,只覺涼爽異常。況不時有鳥鳴長音,帶著羽翅飛過的撲騰聲,三姑娘心間偶有惶然,不覺往眾人身邊湊。

一路只見遍布樹葉,無干野草,沒有水潭跡象,便往山北模索去。

陰面不若山南氣燥,有些濕意,恐是就在此處。四人一行,並不多言,只是辨著山石潮濕,與樹木之所向,漸漸往山腰處去。

來時問過周遭居戶這潭所在之處,大體得知。幾番折返,前行中,終于尋到地方,

眼見著山石一過,穿林行進,一個深潭出現在幾人面前。此潭半掩于山腰一處淺穴間,加上林葉環繞,不見日頭,顯得格外幽深,似不見底。且奇異的是,近潭三尺內,寒氣逼人,直入骨血,且無濕氣,干冷之勢。三尺之外,只覺林間之暗涼氣息,偶帶著浮躁熱氣絲絲縷縷。

來回試了幾次,感覺甚是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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