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的昨日風光,付與今日流水長,一雙雙鴛鴦,做了分飛模樣……」
心內本就煩躁,紅樓小築听個曲,也這麼悲戚。
「碧荷姐姐啊,咱能換個歡喜點的調調麼?」說話的小公子,此時有些不耐,有一搭沒一搭的扔著手中瓜籽,「听得我心里跟掉了泥淖似的。」
「我們寧小爺怎的今天如此不耐呢。」方才唱歌的女子,將好手中琵琶置于桌上,笑盈盈的走過來,斜斜的依靠在寧小爺的身側,「給姐姐說說,有什麼煩心事,開解開解。」
「哪有什麼事。」寧小爺將臉一撇,繼續揀盤里的果子去吃。
「得了,你想瞞得住誰啊。」碧荷伸手在他臉上一揩,假意調戲著,「打你從卞安回來,這臉上就跟霜打了似的,整日介晦暗的發紫,連門口收拾桌凳的小七都看出你心內不順當了,還想糊弄我。」
「哪有啊,有嗎?」。寧小爺模模自己的臉,懷疑的瞧著一側風拂弱柳般嬌媚的女子。仰面間,方看清,正是扮了男子的寧三姑娘。
「有,當然有,你我相識又不是一兩日,你那點心思,都寫臉上了。說罷,到底是何事擾的你心煩啊。」碧荷軟軟的從椅側起身,伸伸腰肢,才移步繞到桌對面,翹起腿坐著,搶過寧清手中的果子,細細的嘗著。
「也沒什麼事,就是覺得心里不痛快,跟噎住了似的。有些堵,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寧清吞吞吐吐的說著。
碧荷听言好笑不已,「原當你是有心事,怎的听著像是噎住食了。該不是偷吃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惹了事了吧。」
「沒有。卞安沒有什麼好吃的。」
「若是氣滯噎食,倒是好辦,前幾日你不是還跟那神醫混在一處嗎,讓他給你開幾副化積的藥。」碧荷不經意的扯著。
寧清神情一黯,「莫提他了。」
碧荷听著話頭不對,轉頭瞅過來,這一瞧起了興致,「喲 ,怎麼听著怪怪的。」
寧清默然。
碧荷更加起了興致,「該不會,我們這傻姑娘也開了竅,到了思春的年紀麼。」說罷她滿眼精光的湊過頭來,「來來來,說說,說說,莫不是看上那個什麼神醫了?」
寧清翻翻白眼,「你整日腦中就是想這些麼。」
「嘖嘖,瞧瞧,還不承認,你又不是不知姐姐這行當走的哪路,什麼情啊愛啊的,件件都是風月場上的景兒。姐姐是過來人,看的最準。」碧荷滿眼不屑的談著這些字眼。
寧清定定的看著碧荷面上,除了淡淡的不屑,沒有其他,不見憤恨或是哀怨的情緒,才小聲的問道︰「姐姐,那什麼是情愛。」
「就是男男女女間的你情我願,或是你情我不願。」頓了頓,她又說道,「亦或是當初的你情我願,變成現在的你不情我不願,自然也可能現在的你不情我不願,將來的你情我願。「
寧清听得一陣頭大。「姐姐,太繁瑣。」
「簡言之,若是兩情相悅,就會順風順水,春風得意。若只是一方相思起念,就是望眼欲穿,抑郁成心事。比如眼下寧小爺您這樣的。」
听此言,寧三姑娘哭喪著臉,望著洋洋灑灑解說的碧荷。「姐姐,你這是尋我開心麼。」
「碧荷哪里敢,寧小爺可是奴家的救命恩人,怎能取笑的。」碧荷佯作義憤狀,隨即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來。「你這個樣子真的討人喜,相識至今還未見你這般苦惱過呢,可真是看上那位李公子了麼。」
「我也不知道,反正不願意看見別的女子瞧見他,不願他有難處,覺得他怎麼都好。現下,則是不願意見他。」寧清悶悶的說著。
「這就是有意思了。尋常女子一旦動了情思,都是這般模樣。舍不得遠觀,不敢近看,守著怕倦了,放著怕丟了。」
「姐姐,那怎麼知道是兩情相悅還是一人起意呢?」
「這個簡單,問問他便是。你問他歡喜不歡喜你了麼?」
「沒有。」
「那你擾心什麼啊。」
「不用問了,他有意中人了。」想起那日別苑的話,寧清心內又是一番糾結。
「意中人?那又如何,現在男人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不會只定心一個女子的。」碧荷寬慰道。
「不好,君子不奪人所愛。人家是兩情相悅,我是一時迷惑,過些日子,興許就好了。再說,這麼些時日過來,他是何人,我心內自是了解,他定不同于那些風月場上男子,隨隨便便就看上個姑娘。」寧清自行說著,若有所思的捧著下巴。自己初時是為了拉攏他為天機閣出力,如今怎麼變了味了。現下自己有了私心,還是早日規整下的好。早知就听官官的話,莫趟這渾水了。
「那就沒辦法了,」碧荷無奈的搖搖頭,「去卞安也是因著他?」
「嗯。」
「怎的回來了?」斟了茶水飲著,碧荷挑眉問道。
「留了封箋,就回來了。」
「唉真是小姑娘心性。」碧荷嘆了口氣,「因著他有意中人,不願見他,因著心里不痛快。回來了,心里還惦記著,更是不痛快,是吧。」
「尚好,只是有些擔心。」寧清老老實實答道。
「也罷,世間情愛都沒有長久的。你早些悟了也好。」
寧清點頭。
幾日後,派人打探到,李漣在卞安並無不妥。那胡番公主被皇帝一條紅線牽給了三子,定安小王爺。據傳聞,那是位極其風流的皇子,最好收攬絕色。私下听說,因著他府內養的美人太多,時不時的,還會將其中各色佳麗,送與私交或是權臣重職。著實讓人鄙夷。如此不堪一人,還生的一副好面貌,且能言會道,胡番公主一見之下,竟是沒有異議。如此兩國定下聯姻事宜,待一切穩妥,便將定安小王送到胡番去做駙馬,以證兩國交好之實,如此既是保的幾年邊界無戰事,又為冕月少一紈褲皇子,誠然美事一樁。
此事三日後,李漣回青州。寧清處理自家事務,不曾出門再晃蕩過。
總閣主飛鴻傳書,命南地天意閣接令,完成幾日後所布置任務。不日將安排人手,與囑托之人見面,部署謀劃。北方承真閣彥次公子為輔,助其成事。
天機閣多年沒這麼正經的下過指令了,除了用手頭上技藝做點生意,就是平日里听歌唱曲兒。那紅木牌子再次出現,提示著此次任務來頭不小。
那圓頭圓臉的東西,繪在紅木牌子上,之前總閣主說是叫什麼,機器貓,這世上絕無僅有的一種圖案。
這樣忙碌起來,和李漣,似乎是沒什麼糾葛了。
不過,還是偶爾還是會惦念惦念。
听說他不再蒙著面紗,只是傳言中的面容不是那麼驚艷,其中緣故,也不知是如何。只是他的醫術依舊是眾人所嘆,還會四處義診,還會贈些草藥給些乞兒,貧苦之人。神醫的名號,更得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