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山靜，果然不宜入睡。叩響李漣房門的時候，回應的聲音，沒有絲毫惺忪意味。
「公子既是沒有睡下，不若同來賞月對飲。」寧清在門外，一本正經的說道。
房內靜下來，寧清正詫異，門開了，李漣衣冠周正的出來。
寧清呆呆的望著，怎的這麼利索啊。果然是沒有睡意麼。
「走吧？」李漣見沒有動靜，回頭招呼。
寧清回神，忙隨後跟著。
天蒙薄雲，月不朗，星稀。
「賞月？」李漣在院內瞅瞅天上，偏頭問道。
寧清心虛的笑笑。
走了幾步路，到樹下，又看到石桌，一筐點心，「佳肴？」
心虛的點頭。
待坐定了，那壺茶也勉強熱著。
「對飲？」看著茶盅，李漣又挑挑眉。
這次寧清改成傻笑了。「公子今日真是言簡意賅。」
「說吧，有什麼事要談。」李漣捋好衣袖，自行倒了茶水飲著，「我可不信你有什麼雅興，月下相邀，對影吟哦。」
寧清一臉無辜道︰「哪有什麼事，此處不能好眠，不若閑話一番。」
李漣不再言語，只拿茶水飲。
「公子，真的不考慮入我天機閣？」寧清見他沒有起身回房的意圖，亦算沒有拒絕，便正色道。「我閣內雖有知醫理之人，畢竟不是精通，需神醫相助。同為憂心百姓疾苦，有異曲同工的妙處。」
「在下喜漂泊游弋，恐不適合久留貴處。」
「公子喜歡雲游，就去雲游便是。天機閣不會鎖住公子的心內所向。若公子願意，還可開些義診，贈藥之舉，做些利于百姓之事。」寧清自然答道。
「漣確無心江湖紛爭，只願平平淡淡。實為，難事。」李漣欲言又止，有些講不清的東西，在眼中。
「那麼就如了公子心意，寧清不再勉強。」
寧清明了，淡淡一笑，舉杯相邀，便回頭看向遠處。
荒茫茫的天地，模糊的夜色，暗暗連綿的山。似近非近，似遠非遠，仿若絲線牽扯不斷，觸著自己有些淺灼的心。
「公子，景不佳，可容寧清獻丑，唱一曲。」
李漣眼神奇異，注視著突然起念的三姑娘，緩緩點下頭。
寧清拈著茶盅，右手持支木籌，開始輕擊。
「嗒，嗒，嗒」
那是只沒有辭的曲子。從頭至尾，只是微微啟喉，輕發出的咿啊聲，仿若群山沉睡的囈語，又像水波迭蕩。一下，一下，玉環相踫。
那腔調空靈靈的，似有回聲。
「得亦不得，見亦不見。」終了處，寧清似嘆氣般呵出句話，「這曲子名兒，叫作思念。」
「閣主姐姐那里，僅听過一次，那一次便入了心去。是琴與蕭相伴，共奏出的音調，世間不可尋。」
「他日若有幸遇到真心人，定要琴瑟蕭笛相和，只作歡欣樂章。免得相思糾結，灼的人心痛。」
寧清言語間眸子有些黯然。苦笑一番，又續言道︰「至今日後，我便卷入一簾暗幕中，想是沒有回頭路的。你未答應在閣內，倒也合了我的心，美玉無暇，不該攪入泥淖之中。我亦不願見公子涉險。況寧三雖無心傷人，卻也是手染獻血之人。本就與李公子殊途，便不奢求同歸。今日提議，本是些許不甘，僥幸作祟，並無苛難之意，請公子莫要見怪。」
李漣見寧清一副打發將來之事的模樣，有些焦躁，「先前所言並無他意。只因在下無自保之力，恐有拖累。況學識有限，尚需時日成氣候……」
「無妨，明日你便回青州了，早些歇息罷。」寧清打斷他的話，淡笑道，「都說江門風景秀麗，有朝一日，一定去看看。」
「寧清……」李漣喚道。
寧清已起身，拂拂衣袖，走開。「公子，早些歇息，明日寧三送你。」
李漣在身後呆立許久，才悄然離開，身形不知怎的，添了些落寞。
簡陋房內，燭影晃晃。
「三姑娘，已經查出些門道。那些黑衣殺手，恐是來自靖安王府。」官直言上報。
「靖安王府？」寧清滿面詫異之色，「天機閣什麼時候與靖安王府有了牽涉？」
「姑娘，想是沒那牽涉麼簡單，興許自踏入卞安起，便已在那人視線範圍內了，皇宮面聖，恐怕也是知道的，所以才把握的那麼好。皇上與天機閣密會，本就容易引人猜度。想殺姑娘的人，應是與皇上的意圖有關，天機閣的任務，對其有阻礙，已然成為危脅。」
「姐姐不妨細說看看。」
「先前只當是來自皇宮內，因著動手時機如此巧合，才做如此想。但皇宮內能動手的人，除了居于其中的皇太孫，就是皇上。屬下覺得這二位，不會做出此事。」
寧清點頭，面聖時的情境，已同官講過，兩人都知道，皇上要保的是誰，要誰去保。這種無異于毀棄承諾的舉動，皇上不會去做。何況想殺個人，滅個門派，輕而易舉，為何非要多這遭棋。
「對還有那個何度。」寧清略有氣憤，「若是皇上有心考驗于我，你說可能麼？何度那個小人明明知道，卻眼見我一人獨當，不出手相救。」
「何度是大內侍衛頭領，姑娘，皇上不會這樣下旨。頂多借了這機會。一舉兩得。既是知曉誰人的狼子野心，又可見識姑娘是否可以勝任。」
「那麼，如何看出是靖安王府的人？靖安王可是極其淡泊之人，听聞他還在府內種田養鴨，粗衣淡飯，處處與世無爭，怎的此時又按捺不住了。」
「那日黑衣人死去之人並不多。有些只是受傷。」官言到。
「沒錯，那些針並不是全都淬了毒。」寧清接著說道，「有一半只是用了酥骨散，並不致命。」
「屬下便派人暗處跟著。發覺那幾人，最終見得主子，是一男子。而後，皆被殺。事後查的那男子，為靖安王府之人，名為劍離。」
「靖安王爺。」寧清自語道。「無疑是與皇上為敵啊。他真會這麼做？」
「屬下也覺此事有異，尚在查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