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天，陰暗暗的，緩緩吹來的風，微涼，帶著飽濕氣。
似是有雨。
農舍，簡陋房內，桌上擺著筆墨紙張，寧清在桌上，寫寫畫畫，半晌，忽一頓筆，問一側的官道︰「李公子的車馬都已備好？安排人手跟著了？」
「都準備好了，姑娘放心。」
李漣尚未來道別，約莫是在房內收拾行李。想來也是折騰，好端端的從青州將人請來，只看個無病無恙，就打發走了。任是誰也不見得心甘情願。寧清心內有些過意不去。
若是借機答謝，償還點人情，倒還好。只是李漣是清高之人，以對他的認知，此舉只會招來嫌惡。
「李神醫來了。」官的話打斷寧清的沉思。
抬頭一瞧，迎面來的正是李漣，寧清笑道︰「公子可收拾好，這就啟程了。天色不佳，早行的好。」
李漣看了眼寧清，正色對一旁的官答道︰「在下思慮再三，既是來了卞安，不若在此停駐些時日。」
官聞言詫異，瞧了瞧李漣，又瞅瞅寧清，「公子，打算留下？」
寧清被瞧的莫名其妙，只得把目光也放在李漣身上。
那廂，神醫面上有些不怎麼自在，「既來之，則安之。到哪處就在哪處，行醫看診。況，雨勢欲來，民間不還有俗諺，‘下雨天留人天’。」
官先行明了，笑呵呵的又偷眼望下寧清，而後意味深長的點點頭，「也罷，也罷，公子既有心，不嫌棄此處鄙陋，便待下。只是隨著我等，恐事端多生。青州，略安穩些。」說著招呼下人重去安排。
事宜妥當，室內人心內各存心思，一時間，安靜不已。
李漣最終仍是留下。
寧清一直在迷惑，他到底是何用意，既不是答應入了閣內，又要留在此地，緣由也說的格外牽強。方才瞧自己那眼神，似乎還染有其他情緒，嗔怨？還是惱怒？那又是怎麼來的呢？猜不透，真是猜不透。
不論怎麼樣，眼下，諸事交雜，有個醫者固然好，但關系其安危，風尖浪頭的，總多糾些心。真是亦喜亦憂。
近午時候，寧清與官商議，決議親自去打探下消息。
上次黑衣人的事，雖查出靖安王府的干系，卻總覺不甚合理。靖安王爺在民眾中，素來敦厚守禮，體貼百姓疾苦。即使有什麼野心，也不至如此明目張膽。
不過，自古來，朝廷諸事，即使遮掩的再周密，總會有些蛛絲馬跡流落民里坊間。而確然有那麼些人，就是有本領，在嚴絲合縫的禁宮護衛之內，觸听到不為人知的消息。
眼下，我在明，敵在暗，最有效的辦法就是循著風聲，探知些有用的線索。
正巧李漣在，要去備些藥材。因此，亦不需特意喬裝打扮，作原本藥童的模樣跟著就好。
收拾妥當，寧清隨著李漣，就往卞安城內去。
皇帝腳下的都城，總有著旁處，不可比擬的繁盛。來過幾次，總無心看四下光景，如今到還得了空，仔細體會。
自皇城外的院巷街道，既有小巧精致的窄路，又有商行，酒樓林立的街市。一處覺得靜謐，一處覺得熱鬧。
隨著李漣先行去了藥鋪，看他細致挑選藥材，寧清開始四下觀望。
角落里，藥鋪的伙計在專心的稱藥，挑選藥材。
「小哥，做活真是精細，小弟不及啊。」仗著自己稍女敕些的臉面，寧清腆著笑，近那伙計身側。
小哥倒還好脾氣，沒嫌耽擱自己，抬頭笑笑，回句「自是應該。」便低頭繼續搗弄。
寧清見有戲，忙湊上前，小心的跟著，遞點東西什麼的。李漣那邊，在同掌櫃拿根什麼藥草，談的正起勁。無人瞅到此處角落。
「小哥，最近生意如何啊，我與師傅四處走動，尚還有些收獲。現下哪個門道，都是不容易啊。」
伙計在前，點頭稱是。「如今生意還算好，只是別個藥材貴些。顯然是不若之前了。」
「怎的藥材又貴了呢？沒听說過呀。可讓人怎麼治的起病。」寧清滿目驚訝。
「小兄弟，是外地來的吧。」小伙計此刻抬頭，神秘秘的湊來，「其實漲的也不過是那幾樣藥材，都是有緣故的。」
寧清一听來了興致，「小哥，怎麼個緣故，小弟常在外面跑，不曾來過卞安，都快傻了，什麼事都不曾知曉啊。」
那伙計抬頭看看四下，無人注意，便偏過頭，低聲說道︰「這不是皇上病了麼，從四處征得參芝藥草，都是運往皇宮去，眼見的這些藥材就跟著好的次的輪番漲了。連個普通方內的草參都跟著漲啦。」
「呀，還有這事？小哥，你可听說皇上得的是什麼病啊，這一番收刮，我們生意可不好做啊。」
「誰不說啊，咱這打下手的就更是沒個月錢了。」伙計滿面忿然。想是掌櫃的也是個摳門的主兒，「你可莫亂講出去，都說皇上是得的肺癆。」
「肺癆？」寧清心內一驚，立時聯想到，皇宮內那股藥味，只記得安神的藥，如何是肺癆？
「怎的這樣呢？坊間不是說皇上只是國事繁重，得了頭風淺疾，難以安眠麼？小病一樁麼。」
「那是唬人的。」伙計有些不以為然，「這事哪能外傳，可是這藥材瞞不得人，咱主家做的生意就是這藥鋪的，什麼藥材缺了，貴了，怎會不知曉。你自個琢磨琢磨。」
寧清有些呆滯，是得琢磨琢磨。這病，可沒個好等頭啊。
肺癆，閣主姐姐提起過，說哪個小冊子里寫的，有個姑娘得過這病，賴著活了沒多長時間，就歿了。
她還說過，若在現下，得了這病，就是沒的救的。有銀兩的興許能靠段時間，不過，也熬不了多久。
那麼，皇上現下是，真的得了這病麼？看勢頭，自己進宮，還有交待的事宜，都是安排好的？皇上一病，先亂的，定是皇子，這事，妥不了，是場大風波。
「小兄弟，小兄弟，你師傅叫你呢。」伙計戳戳神游的寧清，指指不遠處的李漣。
寧清回神便沖小伙計道謝，轉身走開。
李漣已置全藥材，二人便出了藥鋪。邊走著，寧清心內就開始思量，下一步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