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次公子可有回信?」
「尚未回話,然北方承真閣已接閣主令,應當已有所安排。」
寧清輾轉至桌旁,「安排人手進入靖安王府,今後,我要知悉王府內的任何風吹草動。」
「是,主上。」
「另外,盯住定安王爺,看他到底是真風流,還是只是打個幌子,私下有異動。再與宮內傳話,找個時機,我要見見要保住的這位,皇儲。」
部署好細節,眼前需要解決的,是非常現實的問題,怎麼在卞安落腳。青州雖便捷,卻遠在百里之外。只能在卞安尋個固定居所。這出農舍,本是哪個村民山下種田的住處,後來那戶人家見收成不好,改了地方,就荒下了,前幾日被官打听到,買了來,姑且小住。
然而,日久天長,隨來的人馬不可將就。天機閣堂堂正門正派,怎的也得有個架勢,不能弄的跟現下逃亡似的,只顧著躲閃,也不是好辦法。
江湖上出名的六道門,听說偌大一門庭,就真是六道門檻。一關一關的闖進去,最後才能見到門主。寧清每每思及此,就感慨其氣勢磅礡。可惜天機閣沒有機會如此,花銷太大不說,也太招搖。
「主上,有信箋。」門外通報傳來,打斷寧清二人商議。
「拿進來吧。」
取到信紙,拆開來,了了幾個字。寧清看罷遞給官。
「誰的?」官疑惑的接過紙張,細細一看︰「何度大人?」
寧清點頭,「約在明日,翠微樓。」
官略思忖,「是該見見。」
何度,那就是皇上的旨意了。皇命不可違,何度這人,卻是勉強可見。
「官姐姐,這個何度,我真不喜歡。」
「那是你將他看的太重了,算算,攏共才能見幾次。」官笑望著微微抱怨的寧清。
「也是,是我太由著性子了。」
翠微樓,在安市街西,一家頂不錯的酒樓。
早起出門前,寧清考慮再三,還是換了身行頭。清清爽爽的儒裙,碧玉簪子,看去不惹眼,卻也利落。往街上一走,人來人往的,立時被埋沒。心里盤算著,這樣不至于才出門,就被人盯住。
巷內街尾,散粉胭脂,珠釵頭飾,各佔一缺地界。面餅肉包屜里擱著,糖人玩偶扎木框上,有郎中持著布搭藥箱路過,還有哪家頑劣子,拎個鳥籠亂晃。
寧清不由得嘴角彎起,說不上為何笑,只覺到,眼下在煙火中過活的眾生,呈現紛紛萬象。許這就是,紅塵俗世的鮮活勁兒。
感念罷,搖搖頭繼續前行。
恍惚之間,似是一位僧人與自己擦肩。身側有袈裟一角掠過。
「施主,請留步。」身後傳來蒼蒼之聲,氣勢中洪。
寧清回轉身去,果然是位布衣僧人,已值垂幕之年,此時類一尊笑面佛陀,眉須丈長,仙風道骨的感覺。其周身人往來無數,卻無能近一側者,且,那些過客皆是急急走過,仿佛瞧不見他。十分奇異。
「大師,是叫我嗎?」。寧清生出敬意,合掌行禮。
「能听到,能看到,能觸到的,皆是有緣人。」那位大師還禮,「因著機緣,今日有此相遇,老衲取幾句話贈予施主。」
「大師請講,在下悉听所教。」
「施主今世有三生之說,須經三死三生,方得正果。」
三次,怎的那麼波折?
「施主應有向善之心,勿多計較得失,方能逢凶化吉。」大師說著便合掌退開,轉眼即沒入人群里。
遇到,神仙了?出家人不是都好打禪機,這位大師說得卻都是大白話。
四下看看,仍舊是繁盛景象,各做各的,無人盯著這里。
還真是奇異的很。回憶著剛才的言談,寧清想到一個很久前听到的一個,佛教的故事。
時維摩詰室有一天女,見諸大人聞所說說法,便現其身,即以天華散諸菩薩、大弟子上,華至諸菩薩即皆墮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墮。
維摩居士告誡他們只有六根清淨才不會沾上花瓣的,得努力修行。?
雖不相同的境地,寧清深知,果然有機緣。
自己就像那典故里,散落下的花瓣,只往紅塵濘土內沾染。
三死三生,真是怵目。
翠微樓,雅間。
「何大人久等,萬望見諒。」進門就見,廳內擺好桌凳杯盞,只待酒席上案。何度正立在窗前,本是背對門處站著,寧清話音剛起,他便回轉身來。
應是早知自己女兒身,不過,此時見到,還是從他眼中察到些許訝異。
「請。」輕頷首後,何度揮手將寧清邀至桌旁。
半晌,他喚人來傳齊了菜式,房內便又只余二人。
「何大人,此番皇上有什麼吩咐?」寧清坐定,便開門見山的問道。
「皇上密旨在此,請姑娘回程,自行查看。」何度掏出個手可盈握的小竹筒,遞出去。
寧清接過,搭眼一看,這竹筒合口在半腰處,普普通通,沒什麼精致勾勒,只翻過去後,底下刻一「月」字,涂上朱砂粉。皇室那麼多金銀器具,偏生選個最不起眼的。是為了不引來注目麼。
既是要回去看,想必也不是要緊事,寧清便小心收好。
「何大人還有什麼要提點寧清的嗎?」。
本是想諷他自恃高傲,沒料到向來冷淡的何大人,並未惱怒,只答道︰「那日的人馬,不是聖上的意思。在下之所以不動手,一是要探探姑娘功夫,二來,不便出面,想借姑娘之力,查出幕後主使,是誰。」
「何大人多慮了。寧清不是計較之人。」許是對著女子姿態的自己,板不起臉來。何大人竟然對那日的舉動做了解釋。「今後交結甚多,還需仰仗何大人。」
俗話說得好,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聖上已有思量,只無法生出決意。何度在此,煩請姑娘若是查到些根源,留些情面。」何度這話說的很委婉,顯然是揣度聖意得來的。
怎麼個意思?手下留情,顧下皇朝面子。好似眼前被追殺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們。那麼皇上知道,鬧事的其實是他兒子們?真是矛盾的很,一頭怕皇太孫受制,另一頭也是骨血,怕其他兒子不忿。這差事接的,夠憋屈。
「天機閣的規則是不參與國事,只完成任務。周遭再動蕩,我閣內不染一指。請大人和皇上都放心。」寧清如實答道。不過是怕天機閣掌握權勢太多,反成就了逆國之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