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常有浪蕩子,行個強搶民女,霸人妻妾之說,如今世道果真無常,尚書府邸也有此行跡麼。
蘇二夫人的話讓人心中生出不快,不免心內暗自說道。
歇了一宿,寧清隨人獨自去見神醫。昨夜與官商量許久,覺得此事恐怕不好了結。因此便由她去面見何度。以備天機閣與蘇府兩方直面。
而後,確是見到了李漣。
好端端的,在宅內呆著。
進門之時,那位神醫正俯身案前寫字。
「公子好興致。」瞧著他寫的怪認真,頭也不抬,寧清只得出言相擾。
李漣停下筆,抬起頭來,本是木然的臉上,因見著是寧清,霎時展顏,眉稍都是笑意。
只不過,不再是小撇胡子,而是原本那張絕色面孔。這般笑顏一開,滿室生輝,如明珠去了蒙塵。
寧清心內明白三分,為何蘇家千金會鐘意于他,且姿態強硬。李漣這張臉,連男人都抵御不了要瞅兩眼,何況是個小姑娘。自己當初不也是因這相貌,才對他起了興致。
「原來是你。」李漣似乎很是高興。
「自然是我,不然公子還在等別人?」寧清笑著,走到案旁,「閣內擔憂你境地,分外心焦,你這里倒是閑適的很。」
李漣听罷,有些委屈之色,「何來閑適之說。」
「咦,這日頭打西邊出來嗎,怎的竟能見到李公子這表情。」寧清覺得他今日面上表情尤為生動,比起素日更添了些親昵,于是特意湊近了盯著。「頭次發覺你見著我這麼欣喜。」
李漣被瞧的渾身不自在。
「听聞公子,交了好運,被尚書千金給看上了?」
「你……」
「好了好了。不與你玩鬧,」寧清見他微惱,便改了口氣,「不是行醫問診,怎的到了尚書府內,還被禁足。還有,你這皮相……」
李漣嘆口氣,娓娓道來。
原來,是這麼回事。起初,蘇府听聞有神醫來此,便差人,每日邀其至家中,為獨女看病。那小姑娘本無大礙,不過是氣血兩虛之證,一來二去,幾副藥見了起色。
藥到病除,李漣自當要離去。沒想到,同蘇家小姐臨行診脈,辭別之際,卻听得她對自己吐露愛慕之心,李漣愕然,只得婉拒。
至此,也便罷了。不料出了沈家沒多久,就有下人匆匆追來,請神醫回府再行看診,說他家小姐自盡了。
這下把李漣驚的不輕,人命關天,他忙隨其回返。
蘇家千金果然是自盡,不過未遂,悲悲戚戚的哭著呢,還不讓人進房。門外侯著一撥人,蘇大人,二夫人,急得百抓撓心。
說來也是無奈,听聞神醫回來,那房門自然開了。眾人更是視他為救命丹藥,感念不已。
看過以後,也無甚病癥。李漣照實同蘇大人說了,大體就是你家姑娘這是心病,在下治不了。
蘇大人倒也沒勉強。而後,不知怎的這對話竟傳到蘇小姐耳里。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幾日內,只要李漣辭別,這姑娘就自盡。偷偷走也不成,說清楚了有家室也不可。上吊,絕食,撞牆,手段層出不窮。自然,都是未遂。
最近那一次,是投湖。李漣恰好在近處,自是要去救。一番折騰下來,那張假面皮,也給她扯了下來。這下,更是深陷泥沼。
再之後,就是大家都知曉的了。
寧清听後,哭笑不得。
這姑娘也朵奇葩。喜歡上就喜歡上唄,還以死相逼。這樣的舉止,听者都覺生厭,更何況是李漣。想他,走也走不得,留下心里又覺不痛快。當是整日如坐針氈。
先前還暗自嘀咕是強搶民男,原來是逼婚。
「蘇家小姐也真是執著。」寧清回想昨日那丫鬟的行徑,怎麼看都沒有悲戚之色。「也不知她是真有尋死之心呢。還是生性頑劣,拿來唬人。」
哪有尋死次次有人在,回回未遂的。
「不論如何,也不可眼見她如此啊。」李漣委身坐在椅上,完全是頹然之態,想來也沒有遇到這樣的姑娘。
「那你如何打算,留下做人夫婿?」
「我怎麼會那般想!」李漣不由得抬高話音,怒意顯而易見。
寧清笑嘻嘻的拍拍他肩膀,「莫急莫急,這不是來給你想法子來了嗎。」
「我同大人說是你未過門的妻眷,來尋人呢。你瞧,還特意裝扮過了,不過看似效用不大。二夫人讓我放過你呢。」
李漣抬眼望著寧清,眼神間有說不出的情緒,「我亦同他說了有妻室。」
「那又怎樣,還是自己女兒的命重要啊。」寧清坦然的與其對視,只覺那雙眸中,如同斂了滴露,輕顫顫的動著,甚是奇妙。「不過,自是有解決之方。現下,我還不願看你跟別人去拜堂。」
「我們只需安心待著,好好演出戲。只不過,委屈了公子你了。」寧清說著,便作出邪佞笑臉,湊近了,拿指尖輕掂起面前美男的尖削下巴,「美人,要暫且從我幾日。」
說完,就瞅見李漣眼中小火星冒出,寧清大笑著跑開。
跑的太急,她倒忘記了衣裙裹身的不利落,笑的忘形的人,腳下一絆,眼見要趴在地上。
正想拿手撐著,只覺腰間被人一攬,身形即刻穩住。
是李漣。
寧清被半圈進一個懷抱里,暖暖的,擾亂了心緒。
余下的衣袖之風帶過紙張,輕悄落地,此後聲音盡歇,成就一室寧靜。
恍惚間,周身似是漸生氤氳,仿佛還有些春日的花香蔓延。
寧清不知該如何放置手腳,只得僵住身,干笑,「這報應還真及時,都做不得壞事……」
李漣沒有回應。那手卻是雙雙環來。
寧清半張嘴,呆呆的也再無法出聲。這是怎麼了呢。
片刻後,她本想回身,問問李漣是何意,門外一陣叩門聲,打破房內清淨。
「公子,小姐請你過去。」
寧清先行反應過來,隨著李漣雙手落下,立即跳至一側。
「公子?公子你在房中嗎?」。那丫鬟開始催促。
寧清心內平生出一股煩躁,直走到房門前,砰的把門拉開,「哪來的丫鬟如此無禮,竟還吆喝起客人來了。」
門外人顯然沒料到房內還有其他女子,更是被這女子面上的怒氣駭到。
「小婢知錯,小婢給姑娘公子賠罪。」小丫頭搖著頭,反應倒還伶俐。
寧清仔細看去,正是昨日見過的那個,笑嘻嘻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