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荷生幽泉,朝日艷且鮮,潤風帶涼苦,空坐碧落台。朝露深深,合珠滑落,浸透白衫,斯人未覺,方憶恆坐在荷塘邊,百無聊賴,愁眉緊鎖。
申慶門已放藥完畢,自己卻被勒令不準離開蓮花苑,留在百花公子身邊,如坐牢一般。後一批銀兩無法弄,自己還被禁錮自由,真是焦頭爛額。
春敬義至他身後,笑道︰「怎麼啦,憶恆,不是說有辦法拿到一筆銀子,能付清皇甫搏泰的藥錢,還能還上百花公子的三千兩,怎麼現在毫無音訊。」
方憶恆正為此事煩心,也懶得回頭,道︰「儀哥哥,你看我現在都快被烤焦了,就別催了。我倒想去弄啊,可百花公子不讓我出去,難道我長翅膀飛呀。」極為氣憤。
春敬義坐在他身旁︰「不愧為我的小弟,不慕權貴,不畏強勢。」
「你這不是說風涼話嗎。」方憶恆嘆道,「那百花公子是不是有病啊,我武功那麼爛,還要我做什麼侍衛,他真是吃飽了撐著,找不到人便硬將我濫竽充數。你看我現在事情還沒辦完,扔下一個爛攤子,皇甫搏泰一定把我咒了個千百遍。」
「你這無名公子怎能親自出面,當然是我這僕從給搞定了。」談笑自若。
「啊!」方憶恆驚奇的看著他,「你……你已經把後面的銀子給皇甫搏泰了,哪兒來的。」
「當然是百花公子給的。」春敬義道,「否則把你儀哥哥賣了也難湊七千兩銀子啊。」
「七千兩!」方憶恆更是驚得張大嘴,「他是不是銀子多了沒處使啊,如果讓我去弄得話,他可以一分錢不花。」
「哦,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弄到?」春敬義倒有幾分興趣。
方憶恆撇撇嘴︰「反正事情解決了,不告訴你。儀哥哥,你想想辦法嘛,這幾天我都快憋瘋了,我真不想做什麼侍衛,你幫我勸勸百花公子嘛。」拉著春敬義胳膊,不住哀求。
春敬義拉開他的手︰「憶恆,這事儀哥哥真無能為力,公子脾性無人能解,他這次欲收你定有他的想法。且先不管他有何目的,你剛出道,應該好好歷練歷練,此番的確是個機會。」
「他脾氣怪也不能拿我開刀啊。」方憶恆又嘆口氣苦著臉,「我是想歷練,但也不想為人所逼。儀哥哥,我們出去走走吧,這里雖然風景如畫,可呆久了也會膩的,而且整天無所事事,太無聊了。還是閑散自在比較好,干嘛要做這勞什子侍衛使者。」滿是苦求。
春敬義笑道︰「公子也是怕你一個憋不住就對皇甫搏泰動手,所以才禁止你外出。」
方憶恆聞言一喜︰「現在事情已解決,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你呀,還是副孩子脾氣,什麼都寫在臉上藏不住。」春敬義笑容不改,「以後說話做事得注意,不能太過顯露。走吧,苑主請公子觀賞‘七彩蓮虹’,便差我來叫你。」站起身。
「七彩蓮虹?」方憶恆跟著起身,莫名其妙,「是什麼東西啊?」
「去了不就知道,此次來蓮花苑也為看這‘七彩蓮虹’,這可是天下之絕。別發愣了,走吧。」轉身旋步,方憶恆甚為好奇,跟在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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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塘碧羽,疊疊綠波,紅花展艷,白瓣映月,蕊香風送,若即若離,聞之欣然,怡人神氣。苑主倪婉闌,芳主梅秋娘及皇甫依蓮,領著百花公子一行人至河畔盡頭,此處峭壁聳立,直下百尺,壁腳有一小屋。
倪婉闌向百花公子東方傲世道︰「公子,‘七彩蓮虹’便在此石壁之後,內里寒冷刺骨,為保住那冰氣,才處深山之中。」
東方傲世道︰「勞煩花主了,蓮花皆是夏季盛放,怎地需要寒冰之氣?」
「公子有所不知,‘七彩蓮虹’與別的荷花不同,從各險峻深山,荒漠冰川尋求而來,品種極稀,大都耐寒,前苑主便將其用冰潭栽種,沒想到半月前七種蓮花競相起苞,今日正是繁華開艷之時。」
「前苑主真是位奇人,還能種得這蓮花,今日本公子定要開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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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外驕陽似火,熱氣燥人;洞內清幽異常,冷氣襲人。寒冰懸掛,冷霧濛濛,千頃碧濤,萬朵紅玉,煙籠霧繚,如置身蓮花仙境。
一行人皆具內功根基,雖不致凍入骨髓,然功力稍弱者卻覺涼氣透肌,六根無汗,方憶恆哪見過如此聖境,不由瞠目結舌,驚嘆不已。
東方傲世未有驚狀,他身在顯赫豪貴,此等景象早已司空見慣,然只見滿塘紅蓮碧玉,問道︰「苑主,此地全是紅荷而已,何來七彩。」
倪婉闌淡定自若,淺然一笑︰「公子請稍後。」與梅秋娘對望一眼,會意點頭,飛身而起,穿梭在層層霧氣中,本就身著白衣,此時更似與霧氣融為一體,不辨身形。
兩人影動作一致,花式皆同,雙掌舉頭平推,白袖揮展,旋轉上升,突地,只听「唰——」地一聲輕響,似一道帷幕拉開,隨即星光四射,眾人微閉眼不敢正視,恍惚中覺七彩迸發,強光漸弱,眾人已能睜眼見得分明,「哇——」眾人驚呼,眼前景況何等壯觀。
整個山洞中有十四塊荷塘,兩兩顏色相對,耀出晶瑩光橋貫穿,原本洞內的寒霧,分別凝聚在七條光橋周圍,飄渺渾玉,流光溢彩,此七種顏色紅橙黃綠青藍紫皆不是彩虹之色,而較之更為細膩精純,且通體泛光。
洞頂懸置一白暈透明大珠,光環流轉,之前所見之萬朵紅蓮已變為七種顏色,發出對應光橋,倪婉闌二人輕身飄落于紅色蓮花處,正好對著眾人。
東方傲世覺胸中滌蕩,煩慮頓釋,開懷一笑︰「七彩蓮虹,果然精絕無二,不同凡響!」語聲鏗鏘,響徹洞壁。
倪婉闌二人緩至眾人身前,倪婉闌道︰「這是前苑主之功德,如此勝景恰時也唯有公子您才能觀賞啊。」
東方傲世道︰「前人種樹,後人乘涼,未能見你們前苑主,著實可惜,此等人才,百花林可謂絕無僅有。」有幾分惋惜之意。
梅秋娘笑道︰「當年前苑主乃林主親點為蓮花仙子,兼當苑主一職。」
東方傲世點頭道︰「有所耳聞。」
見三人此種情態,李鈺東道︰「今日此地不正有個蓮花仙子嗎,而且容貌與前苑主不相上下。」眾人聞言齊朝向皇甫依蓮。皇甫依蓮白紗裹身,修短合度,亭亭玉立,翩躚欲飛,面賽芙蓉,艷若桃李,且置身此等幽境中,更為月兌俗出塵,眾人又是眼前一亮,尤其前五大侍衛,可謂身心酥軟,眼不離身。
皇甫依蓮被瞧得不自在,頷首含嬌,紅暈飛上,更顯嫵媚,美艷動人。方憶恆暗嘆道︰「若她能一直這樣,不打殺人便好。」
春敬義二人也極為欣賞,輕笑不語,東方傲世不由點頭︰「不愧為蓮花苑的蓮花仙子,體貌如蓮,美撼凡塵,雖未得林主親點,然本公子可以做主。」
倪婉闌二人聞言,欣喜不已,笑意如花,倪婉闌道︰「多謝百花公子,公子真是寬宏大量,不計我等擅立蓮花仙子之過,又原諒蓮兒之前的魯莽無禮。」
「之前的事本公子不願再提。」語氣微高,又轉平和,「八大花苑,其苑主、仙子、使者由百花林定奪,余事便由苑主及使者各自決定,前苑主未有子嗣,蓮花仙子一職百花林也遲遲未定,今日你們尋到合適人選,甚合人意。」
「多謝公子。」倪婉闌喜上眉梢,略一欠身,又轉向皇甫依蓮道︰「蓮兒,快謝過公子。」
皇甫依蓮正待說話,東方傲世擺手止住︰「不必,蓮花苑以美女如雲及音律舞技聞名于百花林,既然皇甫姑娘當選為蓮花仙子,定是舞技卓絕,今日如此勝景,可否獻上一舞,更顯仙人佳境。」
皇甫依蓮看了倪婉闌一眼,道︰「公子過獎了,小女子只是略懂一二,今日為公子助興,便獻丑了。」
倪婉闌與梅秋娘奏起琴瑟,皇甫依蓮聞音飛身而起,踏著碧葉,立于七色虹橋交叉處,光暈繞身,七彩流溢,美輪美奐,絕世難求。
皇甫依蓮柳腰輕搖,酥臂旋展,金蓮回步,隨音律曼動,身肢柔滑,嬌妙橫生。嘴角時見淺笑,眉宇輕舒,時掩時現,媚人心魂。
眾人更是一呆,此種絕舞何曾見得,宋豈嘆道︰「好美啊,舉世難求其二。」赫連目不轉楮,嘖嘖稱奇︰「此舞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見。」寧長沖更是嘆惜︰「此等仙子屈就于蓮花苑還真太委屈了。」
蘇玉峰笑笑︰「此姿此貌該配以百花之長。」聞此言東方傲世略一斂眉,隨即消散,未作理會,春敬義豈有听不出,淡然一笑略搖頭。
絕美舞姿,活色生香,配以仙境,如仙似聖,樂曲終了,仙舞停罷,佇立一會兒,意境猶存,隨即如一凌空仙子,旋轉于七彩蓮虹之間,璀璨絢爛,美到極致,極美則極短,皇甫依蓮飄到眾人身前,又對百花公子略一欠身,站在倪婉闌二人身旁。
眾人視角一直隨她而行,東方傲世深吸一口蓮香,淡然一笑︰「倪苑主,今日之蓮花仙子與昔日苑主,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倪婉闌笑道︰「不論才情、容貌、舞技、音律皆是伯仲之間,不分上下。」
「聞前苑主乃天下第一美人,琴棋書畫,文武音舞無一不通,如今還能找出與之媲美之人,倒真是難為你們了。」
梅秋娘道︰「前苑主盛名之下,確實再難找出能配以蓮花仙子之人。蓮花苑與申慶門雖屬不同門派,但也偶有往來。皇甫門主將蓮兒視為掌上明珠,屬下與苑主一見,也驚為天人,極為喜歡,便收她為徒,授以歌舞,提為蓮花仙子。」
東方傲世點點頭,看向皇甫依蓮,似笑非笑道︰「皇甫姑娘可謂出身豪貴,師承顯赫,難怪有傲視天下之風。皇甫姑娘可知,百花林有三條規定,八大花苑都得奉從的。」
皇甫依蓮一驚,花容含怯,看向梅秋娘,梅秋娘二人眼神略沉,然容未改,向百花公子道︰「公子請恕罪,屬下等並未給蓮兒傳以規矩。」
東方傲世擺手道︰「無妨,本公子可以現在傳給她。」又轉向皇甫依蓮︰「皇甫姑娘,八大花苑有三條得服從百花林︰其一,便是方才所說,各大花苑的苑主、仙子、及使者由百花林定奪篩選;其二,各大花苑可自行招募屬從,但不可勉強;其三,百花林可從八大花苑中任挑兩名仙子結為夫妻。」
此言一出,方憶恆「啊——」地一聲,東方傲世面色未變,直盯著皇甫依蓮,皇甫依蓮聞言神色慌亂,心跳不已,又看向梅秋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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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雲飛閣,蓮花苑廳堂,皇甫依蓮秀美緊攢,桃面含霜,輕咬櫻唇,倪婉闌二人站于身旁。三人沉默半晌,皇甫依蓮叫道︰「苑主,師父,你們早知百花林有這三條規定,為何不告訴蓮兒。」明眸淚閃,嬌呼帶嗔。
梅秋娘倒未慌亂,道︰「蓮兒,你冰雪聰明,這次苑主和為師請百花公子來蓮花苑,明著是看‘七彩蓮虹’,然實際是見你這蓮花仙子。」
「我知道。」皇甫依蓮兩行淚珠兒彈出,「師父,苑主,你們的苦心蓮兒都知道,可是……可是這百花公子……是個廢人,你們就忍心……」雨打梨花,楚楚可人。
倪婉闌正色道︰「蓮兒,不許這麼說,百花公子是百花林唯一繼承人,老林主非常器重培養,只因某次練功不慎,才致殘疾,但老林主並未放棄他,還精挑花卉四杰為其身前侍衛,又四處尋求醫治之法,據說離百花公子康復指日可待。」
皇甫依蓮聞言止淚,認真聆听,梅秋娘接口道︰「今日公子將這三個規定提出來,便是對你極為喜歡,也試探你一番,若你還能不厭其殘疾,真心相從,以身相許。待百花公子登上林主之位,你豈不就穩拿正位夫人,叱 風雲,有誰敢不服你。」眉飛色舞。
皇甫依蓮微斂雙眉,若有所思,倪婉闌道︰「今日還好你只露出驚慌之態,並未言語相拒,否則百花公子生氣,便再難挽回局面。蓮兒,路我們已為你鋪好,就看你怎麼走。」
皇甫依蓮神色轉和︰「可……可百花公子陰陽怪氣,況且我之前差點殺了他,他真會喜歡上我。」不由犯疑奇怪。
梅秋娘道︰「他有這般讓人捉模不定的個性才能顯出大家風範,即使他以往心存芥蒂,然你今日之表現可謂完美極致,任何男人皆會為你傾倒,他又有何心思再計前嫌。」
皇甫依蓮點點頭,想到自己出盡風頭,不由破涕為笑︰「好吧,其實百花公子人也不錯。」不禁紅霞飛腮,意逸神搖。倪婉闌二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