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蓮花苑,方憶恆頭腦一直清醒,只是不言不語。經幾日療養,傷已痊愈,完好如初,只有春敬義守著她,其他人皆未露面。
方憶恆躺在床上看著春敬義,二人沉默半晌,對立無語,心中有話卻不知如何啟齒,方憶恆終于打破沉寂︰「儀哥哥,你是在怪我嗎?」。
「有何可怪。」春敬義裝作若無其事。
「從我記事起便是男裝著扮,後來……」方憶恆嘆了口氣,「爺爺知道我是女兒身後,也要我扮男裝,他說我若現女兒身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春敬義見她俊美容顏,確是絕世難求,若經仔細著扮,可與皇甫依蓮相比。淺笑一番︰「五年前承天已把我嚇了一跳,如今你又……到時可別連成杰也是女兒身。」
「確是。」方憶恆的回答差點讓春敬義噎住,甚是無奈,一時不知如何對答。
良久,春敬義道︰「你有何打算。」「千里尋父。」方憶恆道。
「你現了女兒身百花公子不好再將你留下,今後路途坎坷,你好自為之。」嚴肅淒婉,「還是扮男裝吧,以免招致無端蜂蝶。」
方憶恆坐起身,頭發已散亂披泄,淑容清麗,粲然耀目,春敬義覺內心輕跳,面部微紅,忙起身別過臉︰「以後別總和男孩兒混在一起,男女授受不親,會有損你的名節。」
方憶恆胡亂將頭髻一挽︰「哪有這麼多規矩,誰說男女不能交往。」春敬義微微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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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荷倒影波痕綠,此花開盡彼花開。清風徐來,微香四溢。東方傲世、七侍衛及方憶恆皆在亭內,眾人沉默;東方傲世面色冷峻,輕輕撥弄玉戒,七侍衛見他臉色不敢言語,平時最愛嘮叨的蘇玉峰等人此刻也緘默。
方憶恆只覺氣氛有些憋悶,東瞧西看,不時踫踫春敬義,春敬義則略微與她保持距離。
方憶恆忍無可忍︰「百花公子,我……多謝這段時間百花公子的照顧……」又哽住無語。
東方傲世射了她一眼仍未語。「我……」方憶恆又頓了一下,朗聲道,「在下告辭!」此種場景可不願再呆,一不做二不休,轉身便走,眾人先是一愣。「站住!」東方傲世喝住她,方憶恆一怔,緩緩轉回身。
東方傲世道︰「你的傷恢復得不錯,此番離開杭州準備去何處?」
方憶恆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道︰「四海為家,隨遇而安。」
「你的身份揭曉,本公子已不能再讓你做侍衛。」東方傲世道,「不管如何你曾幫過本公子一回。春敬義,給她些銀兩盤纏,送她離開。」
「是。」春敬義答道。方憶恆心中充塞感激,笑道︰「謝謝公子!」笑意如花,清純可人,毫無媚態,東方傲世眼中略閃過一絲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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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繁人旺,吆喝叫賣不絕于耳,經病疫大劫後,百姓生產又恢復過來,照常生活,春敬義與方憶恆帶著鄭其福母子,行游于街上。
春敬義道︰「你要將他們帶往何處。」
「去秦姑娘家。」方憶恆道,「他們孤苦無依,沿街乞討;我也煢然孑立,不可能帶他們走,就交給秦姑娘吧,各自也有個照應。」
春敬義點頭道︰「盤纏收好了,路上定要小心,以後有什麼事可以來蓮花苑,通過倪苑主知道百花公子所在,便可找到我。」
「好。」方憶恆笑道,「我準備去五聖門看承天和成杰,到時帶她們一起來找你。」
春敬義笑笑︰「五年不見了,沒想到當時的三個小伙子變成了大姑娘,著實讓人吃驚。」
四人已至秦幽蘭茅屋,秦幽蘭倒水沏茶,忙里忙外,熱情款待,秦母身體也完全好轉,雖身著布衣,發髻微白,身上卻透出莊稼人沒有的氣質,看著春敬義二人,甚是喜歡︰「承蒙兩位公子救得全杭州城百姓一命,老身在此謝過。」談吐不俗。
方憶恆道︰「秦伯母,您言重了,這是我們應該做的嘛。」
「兩位公子相貌不凡,定不是池中之物。」秦母面容嚴整,盯著二人。
二人一驚,沒想到此話竟從一普通農婦口中道出,見秦母認真表情,方憶恆忙岔開道︰「秦伯母,秦姑娘,此來我有一不情之請。」指著鄭其福母子,「我要離開杭州了,可這對母子無依無靠,能否讓他們借宿在此。」秦母打量二人一番,笑道︰「有何不可,同是天涯淪落人,那方公子幾時回杭州。」秦幽蘭聞她要走,不免花容失落。
「這……」方憶恆搖搖頭,「不知道,我本就是一無家可歸之人,到哪兒都一樣,無所謂回不回。」
秦母聞言回頭看了眼秦幽蘭,甚顯無奈。秦幽蘭低下頭,不住擺弄衣襟下擺,淚光閃動,春敬義豈有看不出女兒情態,忙道︰「秦伯母和秦姑娘不必擔心,我這方妹妹是為尋找失散的父親。」隨即摘下方憶恆頭巾,頭發披泄而下。
四人一驚,秦幽蘭更是不知所措,直盯著方憶恆,不敢相信,方憶恆不解,急道︰「儀哥哥,你……」
春敬義靠近她,低聲道︰「難道想讓別人招你為婿,沒看到秦姑娘對你有意。」方憶恆見四人張口結舌,極為尷尬︰「對……對不起啊,扮……扮男裝比較方便。」春敬義暗笑不已。
秦幽蘭有幾分淒傷︰「兩位請先喝茶,小女子有些不舒服,先失陪。」轉身旋步,倩影蒼涼,方憶恆搔首踟躕,心中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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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秦家,又步入繁鬧街市,方憶恆愁眉緊鎖,不置一詞,春敬義道︰「你還不知男女之情,所以很多時候犯了錯誤都不知曉。」
「唉,什麼那女之情,怎麼回事嘛,我莫名其妙被皇甫搏泰打個半死,今天秦姑娘又為我流淚。」方憶恆焦頭爛額,「也不知現在憐姨怎麼樣。」
「就因你不懂才不知避嫌。」春敬義道,「造成皇甫夫人與秦姑娘的誤會,日後你會知曉。」無奈搖頭。
此時,藍劍星迎面走來,行色匆匆,一見二人便面露喜色,忙至身前︰「可找到你們了。」
方憶恆道︰「藍大哥,你是來給我送行的嗎。」
藍劍星喘過一口氣︰「方兄……方姑娘,是皇甫搏泰找你。」一時稱呼不好改過。
方憶恆一驚,只覺脊背發涼︰「他找我做什麼,還嫌打得我不夠啊。」春敬義斂眉道︰「皇甫搏泰想做什麼,公子還差你來找。」
藍劍星道︰「自那件事後,皇甫夫人不吃不喝,如今身體虛弱重病在床,四天了,越發嚴重,皇甫搏泰急如熱鍋上的螞蟻,沒辦法,只有找方兄……方姑娘了,心病還需心藥醫。」
「啊!」方憶恆聞言甚是焦急,「憐姨病了。」
「公子說你已離開,皇甫搏泰現正四下尋你,我想鄭其福母子與你們一道離開,定是來找秦姑娘,我便風急火燎趕過來。」擦拭額上汗珠。
方憶恆急得直搓手︰「不行,我要趕緊去申慶門。」正欲前行,皇甫搏泰大隊人馬已至。
見了皇甫搏泰,方憶恆仍有幾分懼怕,抓住春敬義胳膊,躲在他身後。
皇甫搏泰焦急之色溢于言表,已無昔日怒焰,一見方憶恆如獲救星,急欲奔來,春敬義擋在身前︰「皇甫門主,別來無恙。」
皇甫搏泰急道︰「老夫現在眉毛都快燒焦了,你就別寒磣了,方……方姑娘,一切都是老夫的過錯,你便隨我回去,看看我家夫人。」看著方憶恆,滿含期盼。
見他模樣不像裝出來的,春敬義道︰「夫人現在病情如何。」皇甫搏泰愁容滿面,幾日不見,竟滄桑了許多,可謂操碎了心︰「自那日後,她便將自己鎖在禪房,連我和蓮兒都不見了,兩日前,我破門而入,見她暈倒在地,牙關緊閉,不管湯藥或稀粥都灌不進去,如今……如今……已是奄奄一息啊。」方憶恆聞言心莫名抽痛。
春敬義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你那般一鬧可謂顏面掃地,皇甫夫人當然傷心欲絕。」
「悔不當初啊。」皇甫搏泰嘆道,「若你是老夫,遇到捉奸在床,是何感想,憐妹也是死心眼,為何不早說出方憶恆是女兒身。」
春敬義不好再數落,方憶恆從他身後站出︰「走,我要見憐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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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蓮洞天,一片愁意,悲戚難表;白月憐昏迷不醒,氣息微弱,眾女在門外忙得團團轉,莫可奈何。
皇甫依蓮坐于床沿,哭訴道︰「娘,你醒醒,吃點東西吧,娘……」白月憐仍是緊閉雙目,一動不動,唇瓣無血色,皇甫依蓮伏在她身上失聲痛哭,泣斷人腸。
皇甫搏泰已帶方憶恆進寢居,見床上形容枯槁的白月憐,方憶恆心一陣絞痛︰「憐姨,憐姨……」跪倒在床前,淚水奪眶而出,「憐姨,你醒醒,我是恆兒……」
皇甫依蓮見她便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推開她,罵道︰「你這害人精,就是你害了我娘,還來做什麼,滾啊。」
「蓮兒!」皇甫搏泰喝住她,「不許胡鬧,方姑娘是來給你娘看病的。」
「不需要她好心!」皇甫依蓮嬌怒道,「是她把娘害成這樣,我要殺了她。」玉爪襲過來,被皇甫搏泰抓住,怒道︰「你想害死你娘嗎,給我出去!」拉著皇甫依蓮出了門去,這次他倒做了個正確決定,皇甫依蓮不甘心,不時還傳來她的咒罵聲。
方憶恆跪走到白月憐床前,見其嬌容帶病,毫無生氣;忙給她把脈,脈搏微弱至極,時有時無。方憶恆焦急不已,握住白月憐的手,努力將內力送入白月憐體內︰「憐姨,我相信你能听到我說話,恆兒沒有娘,就把你當親人一樣。是恆兒把你害成這樣,若你撒手人寰,讓恆兒怎麼活。」潸然淚下,動之以情,將白月憐手放在自己臉旁,淚水流入掌心,內力光暈慢慢溢入白月憐體內……
方憶恆就這般看著白月憐,細細呢喃。
良久,見白月憐面上有一絲紅暈,睫毛微閃,唇瓣顫動,方憶恆激動萬分︰「憐姨,憐姨,你听到了,你听到恆兒在叫你了是不是……」喜極而泣。
白月憐未睜眼,眼角流下一滴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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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憶恆未離開杭州,而留在白月憐身邊做一名貼身丫鬟,整日陪白月憐說笑,侍候湯藥,白月憐臉上也多見笑容,愁雲漸散。
方憶恆待人和氣,又不拘小節,眾丫頭都喜歡她,她的到來,水蓮洞天似乎也添了不少生氣,皇甫搏泰也對她態度大有改觀,唯有皇甫依蓮不高興,對方憶恆又忌又恨,總找機會欺負她,方憶恆樂得在白月憐身邊享受久違天倫,也不與她計較。方憶恆常帶白月憐出水蓮洞天走動,偶爾遇到百花公子等人,然未多言語……
皇甫依蓮與方憶恆的矛盾卻漸漸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