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吟 三十 騎馬聊心添知意 芙蓉難排胸中醋1

作者 ︰

「站住!」突聞一聲冷喝,眾人回過頭,見歐陽一劍陰沉著臉,岳承天暗罵道︰「歐陽一劍,你真是可惡,自己不教便罷了,還不讓別人教。」

歐陽一劍上前將岳承天扯離孔藝身邊,道︰「你們都去練武,由我來教她。」眾人面面相覷,不敢違抗,退回練武場,不時回頭看二人。

馬場馬匹矯健壯碩,四腿有力,彈蹄揚沙。場地寬闊,有幾匹馬狂奔而行。歐陽一劍道︰「想要學騎馬要有耐性,還得不怕摔。」

岳承天道︰「放心,我已作充分準備。不過你怎會突然改變主意。」

「我可不想讓我的夫人與別人勾肩搭背。」語氣冷淡。「有病。」岳承天白了他一眼。

選了一匹棕色駿馬,岳承天跨上馬背,持韁繩之手有些顫抖,馬蹄抖動,她居高臨下又有暈感,深吸一口氣,看了歐陽一劍一眼,一抖韁繩「駕——」棕馬前躍出去,只听「啊——」地一聲,沒出幾步,岳承天便摔下馬來,四腳朝天。

岳承天柳眉一橫,迅速起身,躍上馬背,又是跑了幾步便摔下。然不管如何岳承天終是不氣餒,被甩下好幾次,渾身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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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傍晚,馬場與練武場人皆散盡,獨留歐陽一劍與岳承天二人。岳承天又被拋下,然落地時半蹲著身,抬眼看著棕馬,歐陽一劍道︰「放棄吧,你想被摔得讓別人把你抬回去。」

岳承天道︰「你總見我被甩下馬背,難道你沒注意到我騎的時間一次比一次長,被摔落地時從四腳朝天到穩定身形。況我被它摔得這麼慘,若不學會,還對得起我這傷嗎。」

「雖是有理,卻也不可急躁一時,明日再來吧。」歐陽一劍淡淡道。岳承天站起身直喘氣,道︰「你的心不壞,可為何說話總如此刻薄,做事卻處處幫人,你不覺得這樣很累嗎,說一句好話難道會變啞巴。」

歐陽一劍不語。「平常見你不肯吐一字,然昨日你與那季先生對陣,卻是字字帶刺句句犀利,讓他毫無招架之力。原本我以為你只是會猛打的莽夫,未曾想竟也有能說會道的一面,可為何在門人面前卻惜字如金。」岳承天有些奇怪。

「若我將對季先生所說的話對你講,你可願听。」歐陽一劍反問道。

岳承天一怔,她確實不願听,又有所悟︰「你不講心中真話,但又不肯面對你親近之人講客套話,所以唯有保持沉默。你缺少一個能溝通之人。」歐陽一劍蛾眉一斂,面色微動。

岳承天點點頭︰「你是少門主,僅居門主之下,昨日甄青翎竭力求你卻未尋你爹,足可見證你在他們心中的地位。玉石門內外大小事皆由你來處理,確實夠累的,難怪整日見不到人影。只是厭惡你妻妾成群,你可曾想過,妻妾越多,是非糾紛越多,就更無暇分身處理。」

歐陽一劍冷淡道︰「怎麼,在教訓我。」

「豈敢。」岳承天道,「我哪有能耐教訓你呀,若真把你教訓壞了,玉石門沒你撐著,可不亂成一鍋粥。我們做好朋友如何,讓我以蕭逸身份幫你。」

歐陽一劍聞言一驚︰「你什麼意思。」

岳承天道︰「我不可能安心在此做你的妾,但我欣賞你的為人,也覺你獨立支撐玉石門極為辛苦,不如我們都各退一步,做知己好友如何。」

歐陽一劍一震︰「你是我堂堂正正娶進門,拜了堂成了親的夫人,竟還能說出這種話。」

「那又如何,即使我們真正行了房事,只要我不願意也會離開。」岳承天道。

「看來你已懂得了一些東西。」歐陽一劍吸了口氣,「你既嫁與我便是不爭的事實,什麼知己好友,虧你想得出來。」

「不錯,大概也只有我能想得出來。」岳承天正色道,「我不懂男女之情,更不知芙蓉為何如此依戀你,任你怎麼棄她傷她,她都無怨無悔。就本質來說,你品性還可以,只因一些迂腐陳舊觀念放不下,便禁錮你的思想,天天如陀螺般四處旋轉,忙里忙外,為身份地位顏面榮譽,將自己牢牢困在眾人的贊嘆與崇拜中,可曾想過為自己而活,也為自己妻女而活,真正需要你的是她們,不是名利。」

「你不願對親近之人說真心話,因為他們不了解你,只看見你的榮耀光環,希望你的憐憫與施舍,但沒人看得到你的辛酸與無奈。你對芙蓉母女仍有眷戀,見蓮兒時更是萬分喜歡,可世俗男尊女卑的束縛,你便只能棄她們在仙芙居不管不顧。沈紅顏總上門找她麻煩,歐陽一刀見她軟弱也想欺負,她是連尋死的心都有,只希望能得你應有的。這些你都知道,只是無能為力。」岳承天道出郁積已久的話,舒了口氣。

「夠了!」歐陽一劍大喝一聲,「你以為自己是誰,很了解我嗎,未免太高估自己。」雙拳緊握,渾身顫抖,一掃往日平靜,失聲怒吼。

岳承天至他身前,直盯著他︰「被我說中不敢接受,自尊作祟情有可原。我要回百草軒了,告辭。」從他身側走過,歐陽一劍呆若木雞,夜幕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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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歐陽一劍仍教岳承天騎馬,岳承天還以蕭逸身份。但二人保持沉默,不再口舌之爭。經反復不斷被甩下馬與堅持不懈刻苦練習,岳承天已能騎駕自如,渾身被摔得瘀青紅腫,也覺值得,對歐陽一劍仍是可憐又氣憤,兩人皆是要強之人,誰也不肯退讓先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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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芙居,蓮花隔浦,荷葉滿塘,艷照幽麗,花心猶苦,曉風輕柔,撩撥起耳垂柔滑秀發,水芙蓉抱著孩子在園中踱步,斂眉沉思,心事重重。

一連幾日,岳承天與歐陽一劍都未來仙芙居,听聞前日歐陽一劍在仙芙居外親吻岳承天,她便如墜入深淵。一再安慰自己,岳承天是自己三妹,即使二人產生感情也不足為奇,況岳承天幫了自己這麼多,她應該感激而非嫉妒。

春實一直跟在水芙蓉身邊,對人事心理看得清楚,她有著水芙蓉不具有的細心理智。春實道︰「夫人,您還在想那日三夫人和大少爺的事。」

水芙蓉回過神,不知如何作答。春實道︰「夫人,您別多想,你平常也一再說能與三夫人共事一夫是你的福分,現在似乎事情真會如此發展,你怎麼又悶悶不樂呢。」

「我能有什麼不樂的。」水芙蓉幽幽一嘆,「對承天唯有感激之情,豈敢有怨恨。」

「可您現在就有恨意,三夫人經常說會離開玉石門,你有些怨她不守信用?」微微一笑,雙眼平淡如水,然卻讓水芙蓉心怦怦直跳,忙別過臉去︰「哪有,春實,你別胡說。」

「夫人的心思春實哪有不明白的,你心如止水性格柔弱,有何不樂臉上都表現出來。」春實笑道,「我相信三夫人,以一旁觀者眼光,也請夫人你別以情障目。」

水芙蓉一愣,又埋下眼去,輕撫懷中孩子。

「二妹真是好興致,帶著孩子在園中散步。」聞聲已有一紅衣麗人朝園中走來,是沈紅顏。外面侍衛只攔男丁,然對沈紅顏不敢相阻。

水芙蓉驚得直往後退,抱緊懷中孩子。沈紅顏倒無昔日之盛氣,滿臉堆笑︰「怎地二妹不歡迎我這大姐。」

水芙蓉忙道︰「哪有,大姐您今日來……」怕一句話不對沈紅顏又動起手來。

「唉。」沈紅顏微微一嘆,「如今二妹可是深得相公寵愛,而大姐我卻如落難之人,整日獨守空房,身邊連個說話的都沒有。」露出悲戚之意。

水芙蓉仍是害怕,不敢多說,也不敢直視沈紅顏。沈紅顏笑道︰「二妹不必如此,平時也怪大姐不好,想我們都是女人,又同事一夫,有些磕磕絆絆也在所難免,請二妹別往心里去。」水芙蓉甚為驚詫,然不敢放松。春實卻有些奇怪,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二妹真是把我當敵人了,連話也不肯說一句。」沈紅顏盯著二人。

水芙蓉忙道︰「哪有……」卻又懼怕,不知下句如何開口。

「二妹,今日大姐是和你掏心窩說話。」沈紅顏淒然道,「平時我確是嫉恨你,試問哪個女人沒有嫉妒之心呢,自己的相公摟著別的女人,而自己卻只能忍淚相看,想我嫁給相公一年多,何曾過過一天好日子。」說著說著竟滾下兩行淚珠。

水芙蓉一驚,安慰也不是,躲避也不是,春實也不禁一怔。

沈紅顏用衣袖拭去淚痕︰「他是一房又一房地娶,何曾想過我們做女人的感受,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如今岳承天是得盡榮寵,卻把我們二人給撇下了。」

水芙蓉心猛一顫,觸動她敏感心弦。「我知道二妹你心地純良,與世無爭,只是礙于平常關系,我便看你不順眼時常欺負你,現在回想起來也覺自己太過狠辣,二妹,你能原諒我嗎?」。雙眼滿是乞憐,看向水芙蓉。水芙蓉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面對今日的沈紅顏。

「想你這半年多受的苦,不能原諒我是對的。」沈紅顏道,「但如今我們應站在同一條線上啊,若不然相公獨寵她人,我們二人唯有孤獨終老。」

水芙蓉吃驚地望著她。沈紅顏又道︰「岳承天才來幾日,便是拉攏你來對付我,盡顯出扶弱除強的面孔來博得相公歡心。現今二人是卿卿我我如膠似漆,早將我們拋之腦後。」

水芙蓉雖心痛,然還是強硬道︰「請大姐不要胡說,承天不是那樣的人。」

「看她都把你蠱惑成什麼樣了,你還如此相信她替她說話。」沈紅顏又是淚滴滑落,「你是深居仙芙居不知外面情況,幾日前他們公然在仙芙居外親吻,這不是向你示威嗎。二人整日黏在一起,有說有笑,相公平常對我們都難得說幾個字的,更何況是見他笑呢。」

水芙蓉心痛不已,流下兩行清淚。「二妹,你太仁慈不知岳承天的詭計,她如今居妾室,便要想方設法將我這絆腳石踢開,而直升少門主夫人之位。因我的性格強硬又居正妻便有與她搏一搏的余地,可你呢,無依無助又心地善良,利用你後便……」眼淚汪汪,瞧著水芙蓉。

「雖我平日飛揚跋扈,不擇手段地欺負你,但畢竟未傷其原則害你性命。」沈紅顏越發激烈,「可岳承天是發暗箭,明的與你要好,背地里卻不知做何勾當,到時把你趕出玉石門或是害了性命,你懷中的孩子怎麼依托,二妹可得三思。」語重心長道出一番苦心。

水芙蓉只覺得渾身發涼,想到岳承天曾讓她離開玉石門,不禁直冒冷汗。

沈紅顏道︰「我也不打擾二妹了,相公與那賤人應該有好幾天沒來了吧,唉,還讓你在此苦苦守候。我先告辭了,二妹多保重。」又一抹淚花,轉身緩緩離去。

春實見沈紅顏離去,內心焦急,看著水芙蓉︰「夫人,你別這樣,大夫人她……」水芙蓉失魂落魄,淚水漣漣。「夫人,你不能听信大夫人的話呀,三夫人對你對小姐怎麼樣,你最清楚,她救過小姐的命,也幾次救你月兌虎口,還讓大少爺回到你身邊,這種無私恩情,你怎能懷疑是另有圖謀呢。」

水芙蓉緊咬下唇,閉上雙眼,內心苦楚,難以道明。春實雙眉緊皺︰「夫人,即使誰都不相信三夫人,你也不能懷疑。」

水芙蓉不語,抱著孩子進屋,春實著急萬分卻不知該如何相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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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鋪灑,暖遍人心,然並非所有陰暗面皆能照到。「芙蓉,春實。」一歡快語調,聞言便知是岳承天,水芙蓉忙拭去淚痕,春實總算由憂轉喜︰「太好了,三夫人來了。」

二人迎出去,見岳承天笑著走來,手中把玩著一個小風車。岳承天道︰「看,這是我送給干女兒的禮物。」將小風車遞到小毅蓮眼前不住逗她,甚為歡實。

然抬眼一看水芙蓉,不由斂住笑︰「芙蓉,你這是怎麼啦,哭了,誰欺負你了。」

水芙蓉擠出一絲笑意︰「沒事,承天,只是風沙進了眼楮。」見岳承天臉龐有些淤青傷痕,道︰「承天,你的臉……」

岳承天模模臉頰,苦笑一下︰「學騎馬摔的,這幾日都專心學騎馬,摔了好幾次,不過還好總算學會了,現在來告訴你這好消息。」

水芙蓉略微奇怪︰「學騎馬?你一個婦道人家怎能在玉石門騎馬呢?」

岳承天笑道︰「此事說來話長。」又左右觀望,扶著水芙蓉︰「走,我們進去說。」

二人依言進屋,水芙蓉見岳承天神秘之態,心中更是酸楚,道︰「承天,你……你這幾日都在學騎馬嗎?」。既能學騎馬,定是得歐陽一劍特許,想到此處,又是淚光盈動。春實見狀,忙道︰「承天姑娘,夫人,你們先坐我去給你們沏茶。」暗中拉扯一下水芙蓉衣襟,示意她別再想著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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