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隨風響,清露滴苔蘚,岳承天閉目盤膝,獨坐其間,周而復始將內力循環運行,額上細汗密布,臉上泛紅光,周身光暈直朝頂部上涌。
岳承天強一運功,然心緒不寧,只覺血氣翻滾,慌忙睜眼,氣息微喘,手撫胸口,覺有些憋悶。「你還是放不下。」不知何時,衣不死已出現在前方。
岳承天道︰「我總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心緒煩躁,無法集中。」低下頭。
清風拂藍袍,衣不死眼觀青天︰「看來你的時機還是不成熟,你心未在此,強求不得。」
「那怎麼辦?」岳承天有些無奈,「我已盡量克制了。」
「先將你想做之事完成,方能了結。」衣不死緩緩道,只見碧蓮遠遠跑來,神色慌張作急︰「衣爺爺,姐姐,不好了,大少爺出事了——」
岳承天臉色一沉,似有所料,徐徐起身,衣不死轉過身去,劍眉微顰︰「天意如此,你還得再走一劫。」碧蓮停下上氣不接下氣︰「不好了……大少爺出事了……今天大少爺去找知府評理,結果被一個什麼王爺給打成重傷扣住了。」
岳承天嘆口氣︰「是他咎由自取,誰讓他說話那麼沖。」碧蓮聞話不敢再言,衣不死搖頭笑道︰「擔心了一上午,現在真的出事還能置之不理。」
「理又能如何,我可沒那本事把他救出來。」岳承天抱臂道,「讓他嘗嘗苦頭也好。」
「姐姐。」碧蓮小心道,「若大少爺真有何閃失,大夫人、二夫人和你該怎麼辦呢?」
「好辦得好,沒他在,我們三人或許還過得好點。」岳承天故作無謂,然心內仍擔憂,碧蓮無奈,看向衣不死︰「听孔藝說那小王爺把大少爺扣下,放言要找個厲害的人去,現在門主和侍衛們都著急得不得了。」「玉石門很厲害。」岳承天撇嘴道,「讓歐陽正邪親自出馬,他才是厲害的那個,你找我干嘛。」
「承天,承天……」大老遠听見水芙蓉焦急呼喊,抱著小毅蓮,跌跌撞撞跑來,一把抓住岳承天,聲淚俱下︰「承天,你快救救相公,我求你……」
岳承天斂眉道︰「歐陽一劍出事,怎麼你們都來找我呢。」
「承天,我相信你一定能救相公的。」水芙蓉哭訴道,「一定可以的,此次相公凶多吉少,若他有何事,我和蓮兒可怎麼活啊。」岳承天無奈道︰「沒你想得這般嚴重。」
水芙蓉搖頭道︰「雖我進玉石門時間不長,但也見過相公經過不少風浪,可他都能挺過來安然無恙,可這次……這次是當今王爺,又將相公打成重傷……」哽咽難語。
「若我去你不怕我有危險。」岳承天看著她。
水芙蓉一愣,看向懷中孩子,淚如雨下,撫模孩子粉女敕小臉,心中做苦︰「對不起承天,是我太心急只想著相公,生死有命,我不該讓你再犯險。」眼神垂落,轉身欲走。
「等一下。」岳承天叫住她,「在你孤獨無助時也只能想著我能救歐陽一劍了,也罷,雖我不怎麼喜歡這個人,但他本性不壞,也曾幫助過我,能救得他算還個人情,若兩廂遭難也是天命所歸。」水芙蓉回頭看她︰「承天……」再難言語。
衣不死道︰「可想好了,此去危險重重。」「少不代表沒有。」岳承天心志已定,「但若不去就真的沒有,其實衣爺爺也希望我去,是吧。」「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衣不死道,「一個地位顯赫之人,最恨別人與他擺身份顯勢力,若只去一無名小卒,或有一許生機。」
岳承天點頭笑道︰「原來衣爺爺早有所想。」
「記住,定要智取,盡量避免力敵,這也是你一次磨練。」衣不死袖中莫一瓷瓶。「此內有三粒藥丸,可鎮住你體內毒氣,要謹慎適時而用。」
岳承天接過瓷瓶︰「難得衣爺爺這般相信我,我定不負所望。」坦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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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武場,眾侍衛齊聚,整齊排列,歐陽正邪站于前方,個個愁眉緊鎖,歐陽一刀立在一旁,雖面露愁色,然眼神微喜,歐陽一劍一倒,玉石門所有東西將歸他所有。
歐陽正邪道︰「眾位,如今玉石門蒙受大難,劍兒被重傷,哪位願意一同前往救援。」眾人不作聲,面露苦色。歐陽一刀道︰「爹,此事還得仔細斟酌,大哥得罪的可是靖親王府的小王爺啊,位高權重,如今只是大哥一人遭難,若我們再一魯莽,恐怕玉石門都得……」不再下言,看歐陽正邪臉色,歐陽正邪極為犯難。
孔藝道︰「大少爺被蜀雙儒打成重傷,那小王爺定不會善待他,若我們遲遲不去救援,恐怕……」「是我大哥一人重要還是整個玉石門重要。」歐陽一刀諷道。
「可少門主掌管門中要務,如頂梁之柱,若他有何閃失,玉石門豈不……」
「住口!」歐陽一刀喝道,「如今是要為大局著想,並非我們不想救,那你可有本事將我大哥救出來,救出來還好,若救不出來再牽累玉石門,到時我們怎麼立足。」
孔藝恨恨低頭不語,眾人議論紛紛︰「若少門主有事,我們可如何是好。」「要說找個厲害的人救,唯有門主了。」「哎,不是還有個蕭兄弟嘛,上次他神笛一現就把強敵退了。」「可最近都沒見他人影,該不會听少門主出事躲起來了吧。」「唉,人心可真不好說,忘恩負義是常有,如今門主要在玉石門和少門主之間選擇,看他時要兒子還是要一門之尊。」
台下嗡聲一片,歐陽正邪等不甚听清。「好了!」歐陽正邪道,「若那王爺存心找玉石門麻煩,我等再怎麼退縮皆無濟于事,唯今只有上下齊心將劍兒救出!」
「好!」眾人歡呼。「爹——」歐陽一刀欲勸誡,歐陽正邪擺手止住︰「本門主親自去。」
「門主,請讓屬下相隨。」……眾人皆欲跟著。「我們不是打架,若憑武力根本沒有勝出可能,即使僥幸勝出,也難保日後安寧,所以只能智取,只帶一名隨從即可。」
「爹,你不可只身冒險啊。」歐陽一刀忙道。「老夫在江湖混了幾十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你就在門內呆著,不許外出惹事。」歐陽正邪輕聲呵斥,歐陽一刀閉嘴,然心中暗喜。
「請讓屬下隨同吧!」聞一聲清言,眾人循聲而望,岳承天已扮作蕭逸步入練武場,眾人歡呼︰「蕭兄弟,你總算來了。」「還以為你臨陣月兌逃呢。」
歐陽一刀恨得直咬牙。岳承天道︰「少門主曾與我有知遇之恩,我豈能見而不救,袖手旁觀。」轉向歐陽正邪拱手道︰「門主,請讓蕭逸和您一起吧。」
歐陽正邪點頭道︰「難得你們都是重情重義之人,有你們在,不愁玉石門不發揚光大。」眾人又是拊掌歡躍。岳承天淺笑不語,頭一次感覺歐陽正邪還有仁父之慈,重義之情,並非完全是不可理喻的莽夫,然正觸歐陽一刀狠厲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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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燦爛,滿院黃金,鋪陳蓋設,襯托院宇金碧輝煌,耀眼奪目,小靖王朱清宇深吸一口菊香,微閉雙目,似在回味,全不顧身前低腰恭首的二人。朱清宇再啜一口香︰「江南水鄉,真是氣候宜人,水秀山青,連這秋末初冬之季,也還有這般誘人的菊花。」
歐陽正邪與岳承天低頭維諾,不敢說話,朱清宇又贊嘆︰「還是南方好,京城此刻早就百花凋零,綠樹空枯,根本見不到綠景。這里既然連城中都如此優雅,郊外山中景色應該更魅人吧。唐大人,什麼時候帶本王去山野村田轉轉呢。」
唐偲聞言忙道︰「好好,一定。」又看了眼歐陽正邪,有些無奈。
朱清宇是故意晾著二人,歐陽正邪開口道︰「王爺,犬兒……」
「你便是玉石門門主,果然有門尊之風。」朱清宇斜睨他,「只是總低頭躬腰,恐怕別人見了都無法認出你。」有嘲諷之意。
「本就是小門派,江湖上混口飯吃,何來門尊之風。」平時飛揚跋扈的歐陽正邪此時卻軟語相求︰「昨日小兒多有得罪,請小王爺您高抬貴手。」
「得罪?」朱清宇故作驚訝,「他何時得罪本王,只是本王強勢霸道,佔了你們的寶應魚塘,還不讓你們出怨氣而已。」笑意譏誚。歐陽正邪頓時語塞,岳承天一怔,沒想到這小王爺臉皮這麼厚,朱清宇笑道︰「怎麼,歐陽門主沒話說了嗎。」
歐陽正邪一皺眉︰「小王爺如何才肯放過犬兒。」「若本王不放呢。」笑語如綿,俊臉似花,卻讓人生寒,歐陽正邪渾身一涼,右掌暗握,卻無可奈何。
這時,朱清宇旁邊的老者道︰「歐陽門主不必緊張,門主應該記得五年前蘇州火蓮珠一事。」岳承天心頭一震,五年後又有人將火蓮珠提出來,此老者正是歐陽一劍闖的第三關而未交手之人,老者面色紅潤,笑意悱惻。歐陽正邪驚道︰「時過五年,怎麼又將此事提起。」
「五年前得火蓮珠的是小恆子與夏思儀,最後見到他們的應該是你和岳門主。」
歐陽正邪恍然,他們已被人下套,又套到火蓮珠上來了︰「莫非閣下要問我他們的下落,五年前他們便與白袍老者一起消失了。」
老者不慌不忙︰「確實銷聲匿跡五年,然幾個月前申氏三虎在蘇州遇到一個。」
岳承天腦子「嗡——」地一聲,老者道︰「據說是個丫頭,申大也葬于這丫頭之手,申二申三逃離了。」岳承天雙眉一擰,舊事又被拉出來。
歐陽正邪道︰「什麼,是個丫頭,可江湖上怎麼無一點聲息。」
「因為申二申三已投奔王爺,且警告他們不許將此事張揚。」
「這麼說你們此行是為火蓮珠了,但令你失望了,我知道的還沒你多。」歐陽正邪有些氣憤。「雖知道不多,但稍一想來便可串聯。」老者道,「你和岳門主見過小恆子和夏思儀,雖時隔五年,然模樣無多大變化,既然有一人出現在蘇州便不難認出,當時跟那丫頭在一起的還有另一個臉上有疤的丫頭。」聲音放大。
朱清宇看了他一眼,歐陽正邪只得忍住氣。岳承天更是渾身冒冷汗,害怕申二申三突然出現指證她。老者道︰「歐陽門主別動怒,小王爺只想確定那丫頭是哪一個,據申二說,她身著白衣,手持竹笛,眉目清秀,只有內力不會招式。」
歐陽正邪腦中頓時出現夏思儀的模樣︰「夏思儀!」但又覺奇怪︰「她是女兒身?當日她得火蓮珠內力,將我兒歐陽一劍打成重傷。」岳承天心提到嗓子眼兒。
老者與朱清宇對望一眼,朱清宇雙眉微斂︰「夏思儀。」沉吟半晌,岳承天暗道︰「儀哥哥,不好意思啊,讓你變成女人了。」
歐陽正邪道︰「小王爺,我已將所知火蓮珠之事全部告知,可以釋放小兒了吧。」
朱清宇神態又變得慵懶︰「不急,一碼歸一碼,將你請來只是順便問一下火蓮珠,歐陽門主應該是門內最厲害之人吧。」「王爺這話何意。」歐陽正邪不知他耍什麼花樣。
「昨日將你那些屬下放回去,要他們找一厲害的人來贖回愛子,今日門主前來,只帶了一名隨從,倒是夠膽量氣魄,只是不知是否能屈能伸。」歐陽正邪一顫︰「王爺想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