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吟 五十五 樹叢驚影為成杰 兄弟相見隔仇幕1

作者 ︰

岳承天重新隱回樹冠中松了口氣。方憶恆望著這些從天而降的黑衣人,氣不打一處來︰「好啊,真是找死,我正一肚子火沒處發呢。」沖上去「乒乒乓乓」一陣亂炸,飽以老拳,玉飛龍在旁勸也不是,阻也不是,手伸在半空,目瞪口呆。岳承天看了掩嘴偷笑。

發泄完畢後,方憶恆吹吹拳頭︰「爹,我們走。」也不管其他扭頭便走,剩下一地黑衣人哀嚎,鼻青臉腫,遍體鱗傷,橫七豎八躺著直不起身,岳承天捂住嘴,咯咯笑個不停。

玉飛龍快步跟上︰「恆兒,看來有人暗中助我們!」「不是承天就是儀哥哥。」方憶恆干脆道,「不過看這些黑衣人落地的慘樣,也只有承天干得出來。」

「好你個小恆子,敢罵我。」岳承天白了她一眼,暗罵道,「好心保護你竟還討個罵,唉,誰讓自己勞碌命,既然跟到這兒,索性跟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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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思儀一路尾隨文成杰,未敢絲毫放松,然岳承天許久未歸,心下不由著急,此一路倒未發現有何異狀。

文成杰走得腿酸疼,尤其是健腿,如灌了鉛一般,然仍咬牙挺著不敢放慢腳步,本就幫不上忙,切不可再因自己而耽誤大家的時間。

「啊——」走得急未看清路,踩到一小石塊摔了一跤,健腿膝蓋被蹭破,鮮血直冒,夏思儀見狀極為擔憂,卻又不能現身幫忙,只能旁觀文成杰自己處理。

文成杰撕下一片衣襟,將膝蓋緊緊包住,疼得直冒冷汗,支撐起身又緩慢挪動,自我勉勵道︰「文成杰,你一定能行的,堅持住,可不能拖承天他們的後腿。」

雖離得遠,然夏思儀能隱約听見,微微一嘆,暗道︰「成杰,難為你了。」余光瞥見有黑影在側面浮動,夏思儀猛一轉頭,黑影無蹤,卻有枝葉輕晃,暗罵道︰「這些人真是陰魂不散!」挽起手中長劍,在對面樹叢中一掃,只有枝葉唰唰掉落並無人影,又見四周枝葉皆顫動,似有黑影漂浮其間。

夏思儀有些怒意︰「看你們到底有多少人。」運足全身內力,旋轉劍花,掃成圓狀,劍氣襲向四周,蔓延一丈開外,斷枝殘葉如雨般掉落,卻無半個人,夏思儀緊握劍柄,暗嘆敵方竟有如此高手,同時更擔心岳承天的安危,一去不復返,是否會遇到危險。

文成杰听到響動,心內一陣恐慌,卻不敢回頭,加緊步伐。夏思儀停住身形,掃視四周,仍有黑影竄動,似一人或多人,看得眼花繚亂,忙閉上雙目,努力保持冷靜,頃刻睜眼仍是如此,夏思儀喝道︰「何方鼠輩,你的功力不弱,不必藏頭露尾,現身吧!」

黑影仍舊不語,四處亂竄,夏思儀有些奇怪,暗道︰「到底有多少人,他們武功高強,對我們不抓不殺,只是跟蹤,卻又故意讓我們發現,到底意欲何為。」百思不得其解,又轉念一想︰「莫非對方又使障眼法讓我產生幻覺,還是自己太緊張了。」

既然沒辦法,對方又未故意為難,夏思儀便不再過多糾纏,可往下一看,已不見文成杰,心下一驚,忙向前追去,四處穿掇的黑影似也突然消失,林中又恢復寧寂。

文成杰只顧往前奔,未看清前路,雙腿生疼,被摔傷的膝蓋又出血,心下更著急,突覺後背有一股力在推自己,被迫提腿往前飛速而走,文成杰驚奇萬分,往後一望什麼都沒有,想到︰「莫非是儀哥哥和承天在幫忙。」

不用自己使力便不累了,速度極快,穿林而過,倏忽不見人影。良久,夏思儀趕至,仍不見文成杰,急道︰「遭了,怎麼不見了,她不可能這麼快,莫非慌不擇路。」未多想,又朝側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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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杰被那股力道帶著一路狂奔,繞過叢林,下得山嶺,至蜿蜒小溪旁,身後的力道突然消失,文成杰摔倒在地,雙腿疼得無法站立,一回頭仍是什麼都沒有。

文成杰東張西望,見綠草蓬茸,溪水淙淙,卻不見人煙,不由慌了︰「承天,儀哥哥,你們在哪兒,怎麼把我帶到這兒來了,這兒是什麼地方?」喊了許久無人應,文成杰有些害怕,恍如夢中︰「這是怎麼回事啊,他們把我放在這兒就走了。」

看四周景色,遠巒起伏,溪水蜿游,後方仍有叢林,連綿不絕,此處倒是一佳境,心中漸漸平復,緩緩挪到溪邊,水流緩慢,清澈見底,可照見人,文成杰見自己蓬頭垢面,渾身髒亂,又如乞丐了,忙澆水洗個清爽臉,梳理自己蓬亂的長發;清洗受傷膝蓋上的斑斑血跡,一切完畢,渾身仍舊酸軟,便躺在綠茸茸的草地上,真想沉沉睡去,想到︰「希望這次憶恆一家人可以團聚,我們能度過難關。」

突聞一陣聲樂響起,似笛非笛,悅耳動听,緩緩流淌,清新四溢,伴著流水汀汀,是那般沁人心脾。文成杰坐起身,覺身心暢快,煩慮盡消,左右觀望,尋找聲音的出處,道︰「這是承天的笛聲嗎,好好听。」站起來沿溪走朝聲源方向去。

邊听邊想︰「可又與承天笛聲不一樣,感覺有點淡淡的哀傷,讓人愉悅又疼惜。」文成杰蹣跚走著,繞過一個彎兒,前方一黑影映入眼簾,坐在溪邊,正聚精會神吹簫,縴長十指裹著紗布,卻靈活自如,撥弄著簫管上每一個樂符口,無一絲紊亂。

文成杰心內一震,前方之人有著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漸漸走近,見那人頭部裹著黑巾,只露出雙眼和唇,不見容貌。文成杰盡量放輕腳步,怕打擾他,也怕結束這美妙的音律。

至他身後一米處停下,無法言喻內心的激動,她已能確定眼前之人,半年的朝夕相處,已熟悉彼此的呼吸和味道,一曲終了,意境猶在,保持片刻沉寂後,黑衣人緩緩起身與文成杰相對,身材偉岸英武,有股無法言明的威氣。

文成杰淚水如決堤洪水止瀉不住,不敢正視他的雙眼,緩緩低頭哽咽道︰「你……你好了……」雙手緊握,有些不知所措。

黑衣人即甘霖,慢慢走近她,把她攬入懷中,摟得很緊,閉上雙目,將頭埋在她的發絲中。文成杰趴在他胸前,覺溫暖愜意,安全舒適︰「你怎麼突然不見了,知不知道我好擔心。」環住他剛毅的身軀,發泄地哭訴。

甘霖撫模她的頭,迫使她與自己正面相對,對上他的氣息。文成杰有些局促,心怦怦跳,甘霖俯下頭吻住她的唇瓣,輕柔又霸道,對她疼惜,卻也似在懲罰她,他的力道甚大,完全是將文成杰箍在自己懷內,令她毫無反抗之力。

文成杰有些喘不過氣,試圖推開他卻無濟于事,甘霖察覺她的反抗,動作慢慢變輕柔。良久,發泄完情意與怒氣,甘霖放開她的唇,文成杰累得直喘氣,雙唇微腫,仍埋著頭。

甘霖托住她的下頜,又將臉湊上去,文成杰本能地往後縮,甘霖卻不放手,臉挨得甚近卻未吻她,道︰「你是否為了方憶恆和岳承天而要放棄我。」

「不是,我沒有要放棄你。」文成杰辯駁道,說話卻不敢大聲,「見你一天天好起來,總有一天會恢復不用我照顧的,而我還會成為你的累贅。」垂下眼簾,不敢與他灼灼俊目相對。

「但在你心中還是她們比較重要。」甘霖稍稍將她放松。

「這不能一概而論啊,我沒有親人,她們既是我的朋友,又是親人。」文成杰小心答道。

「那我呢。」甘霖又逼上前。文成杰咬咬下唇,心內矛盾,許久未語。「怎麼不說話。」甘霖有些怒意。「我們分道揚鑣吧。」文成杰努力吐出這幾個字。甘霖微一顫,仍舊一副逼人的氣勢,手上力道加重,讓文成杰腰部和下頜生疼,文成杰鼓足勇氣︰「你……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甘霖抑制怒氣,放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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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成杰一下站立不穩往後坐倒,還未跌下去又被那寬實的臂膀摟住,文成杰不敢看他︰「你……你是怎麼好的?怎麼會……在這兒?是……是你帶我來的嗎?」。

甘霖撤回手轉過身去面對溪水︰「我將岳承天和夏思儀都引開,把你帶到這兒來就是要問你要不要跟我走。」

「你……你將他們引開把我帶走,若他們不見我會很擔心的,你直接現身說明情況不就行了嗎。」文成杰也是急中生怒,「昨晚你好了為什麼不辭而別,讓我們都好擔心你遇到危險。」

「我只問你要不要跟我走!」甘霖未回頭,冷冷冒出一句。文成杰先是一怔,隨即又道︰「我不會跟你走的,我說過憶恆和承天既是我的朋友,又是親人,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文成杰還是文成杰,但甘霖已經慢慢消失了。」

甘霖轉頭目光射向她,文成杰抬頭直視,不再閃避︰「這段時間我一直很矛盾,我希望你好起來,能自由活動,卻又害怕你好起來不需要我照顧而離開我,我們終究是有差距的。」模模自己臉上的疤看向殘腿,淚水又下。

甘霖走向她,緩慢撤下自己的頭巾,露出一張布滿痂的臉。他曾全身皮膚腐爛,雖慢慢恢復,但終不能如常,留下滿臉的疤痕;文成杰一顫不能言語,甘霖道︰「我以後都會是這副模樣,你會嫌棄我嗎。」看著那張形如鬼怪般丑陋的臉,文成杰一把抱住他︰「你昨晚為什麼一聲不吭就走了,我以為你嫌棄我不要我了,嗚……」

甘霖撫模她的發絲︰「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怎會嫌棄你,但你昨晚與岳承天的對話讓我氣憤,你要與他們同生共死卻要撇開我。」

「我是想,你恢復之後可能……所以我說等你好之後就各走各的。」文成杰抽泣道。

甘霖盯著她︰「你以為我是那樣的人,還是你不自信更不信我。」

「我這樣子你讓我如何自信。」文成杰道,「以前的自信都是憶恆和承天給的,如果沒遇到她們,我還是一個乞兒,或許早就餓死在哪個不知名的角落,這些我都給你講過很多遍的啊,我從不敢對男女之情有任何奢想,我不配。」又低下頭。

甘霖模著她的疤︰「若你真的很在意這疤,那我定然幫你去掉,恢復你的容貌。」文成杰看著他不語,甘霖見她膝蓋的傷仍在滲血,道︰「看你這麼不小心,我給你包扎。」

擁著文成杰坐在溪邊,小心拭去她傷口上的血跡,模出金瘡藥均勻地涂抹,再用紗布不緊不松地扎好。文成杰細細看著,心中又涌起甜蜜,甘霖擁她入懷︰「你隨時都會在我身上放金瘡藥,今日會用在你身上。」話語輕呢,在她耳邊吹起陣陣暖風。

文成杰伏在他膝上,貪婪地享受這份溫暖︰「甘霖,你吹簫好好听,再吹給我听好嗎。」甘霖大手握住她後背︰「我的簫聲只屬于你一人。」

「你和承天的技藝倒有得一拼,听起來都讓人舒服。」文成杰微笑道。

一提起岳承天的笛聲,甘霖眼神一變︰「也不知岳承天笛聲中有什麼魔力,竟能助我打通下肢筋脈武功突飛猛進,渾身前所未有的舒暢。」

文成杰聞言大驚,抬頭看他︰「你說什麼,承天的笛聲——」難以置信。甘霖道︰「不錯,她的笛聲中含有一股力道,正道不偏,我丹田阻塞的內力被它引導外流,沖破玄關。」

文成杰驚得張大嘴︰「太神奇了,我從小和承天一起長大,除了感覺好听,有時助我睡眠外,沒什麼特別的啊,不過昨晚也多虧他,破了那幻像,否則我們都會死在自己手上。」

甘霖若有所思,文成杰握住他的手︰「別想了,我們回去問承天不就知道了嗎,你快吹簫給我听,我真的很想听。」甘霖點點頭,文成杰又重新伏在他膝上。

簫聲又起,飽含絲絲情意,舒適柔膩,不過少了份憂傷,多了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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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思儀在叢林中穿梭許久,都未見文成杰的身影,心下焦急︰「遭了,莫非她遇到不測。」左觀右望,甚為頭疼苦惱。

忽聞窸窣腳步聲及細碎說話聲,循聲而望,不由一驚,竟是方憶恆和玉飛龍朝此走來,暗道︰「想不到竄來竄去竄到他們前面來了。」坐穩身形,剛一抬眼,便見一白影在樹冠中飛掠,不由皺眉︰「這些人真是可惡,比蒼蠅還粘。」扯下一截樹皮運集內力朝白影射去,白影似乎警覺,身形一偏剛好躲過,隱身在對面樹叢中。

夏思儀握緊手中長劍,劍鞘月兌出直沖白影藏身之處,白影一躍而出,灑出一把樹枝向夏思儀襲來,夏思儀躍身至樹頂,暗提內力站穩,白影也在樹頂,二人看清對方驚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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