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直以為的傷害都不是傷害,那傷害呢?
易素回拖著快要僵掉的身子慢慢的走回母親的家中,心已經凍僵了,步子踏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出一條小直線,電梯升高,最後一晃,穩穩降落在27層,叮!一聲,電梯兩側的門滑開。
走廊之內兩側的窗子外面漆黑,甚至就是連顆星星也看不見,電梯外屋頂上面的燈泡許是才換過,那樣的亮,燈絲盤索在白色的細管之內,素素的手從電梯按鈕上移開,拖著疲憊的步子,走到門前。
這座房子是父親留給她最後的紀念,父親被查以後,就剩下了這個房子沒有被查去,易素不是很明白為什麼獨獨這個房子會被留下,媽媽說起初的時候,父親弄了這套房子目的也很單純,就是為了愛女以後戀愛了,而喜歡的人家庭又不好,房子以前登記的是一個她不認識人的名字,所以得以保留下來。
走到門邊,似乎就連門框也帶著父親的味道,讓她安心。
易素試著從背包中將鑰匙取出來,可是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就是拿不出來。
反復試了幾次,她也放棄了,最近的情緒似乎一直在緊繃著,其實她並沒有在外面待多長的時間,可是身體卻抑制不住的發抖,像是篩子抖個不停,就連牙齒也跟著發抖,手慢慢的按上門鈴。
沒一會兒大門被打開。
易素拖著疲憊的身軀正想進門,習慣的抬了一下頭,猛然看見前方的一張臉。
一張屬于男人的臉。
她愣住。
然後就幾乎沒有壓抑的時間,她暴吼出口︰「你為什麼在這里?誰允許你來的?」
這些事情她一開始就是知道的,可是她一直就騙自己說,只要沒有見到人,她就可以騙自己說沒有發生過,沒有發生過,只是謠言,一切都是謠言,媽媽還好好的。
那邊母親听見她尖利的聲音,倒吸口氣,從廚房沖出來,手里還拿著盤子,啪地一聲,盤子就摔在了地上。
男人去扶易母的手,易母推開男人的手,男人的臉上閃過受傷。
「素素……」
易素這輩子從來沒有這樣恨過媽媽,因為她知道,父親去世後,如果沒有媽媽她已經死了,可是母親對父親的背叛她不能接受,特別是這樣被她看見,在父親買給她的房子內。
她覺得父親被褻瀆了,在這個房子里,曾經這個男人走進來過,這一切串聯在一起,易素神經中某個不經敲打的神經線當場就斷了,她陷入瘋狂中。
「我爸爸才死了幾年啊……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沒你這樣的媽,你還不如當初就讓我死了……」
她美麗的外衣被人狠狠扒掉,什麼都不剩,如同一條被人按在砧板上的魚,只能听之任之,曾經她是那樣的幸福,有爸爸,有媽媽,可是爸爸離開了,媽媽嫁人了……
嫁人了……
易素快速的越過易母的身邊,易母看著易素甚至不敢出手,男人在後面擁著易母。
素素走進自己的房間,快速的翻找著,東西掉了一地,她仿佛沒听見。
易母跟著她走進來,用手抹了一把臉︰「你要找什麼?」聲音里還帶著哽咽。
易素將放在書櫃里的三個鏡框裝拿在手里。
「素素,你該醒醒了……」易母突然激動的上前抓住她的手。
易素冷冷的揮開,像是小獸一般的紅著雙眼狠狠的看向她的母親。
她這輩子都沒有想過,會和自己的母親走上這樣的一條道路,會擁著仇恨的目光去看著,生了她養了她,給了她無盡愛,在她被世界遺棄的時候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的母親。
「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易素抱著頭大哭,慢慢的蹲。
她真的沒有辦法接受,以前知道,可是沒有見到,她可以不停的騙自己,可是一旦見到,她虛構的堡壘瞬間就塌陷了。
她更像是一個戰敗的國王,手中提著長劍,可是身後一個人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只有孤寂,只有落寞,只有那無窮無盡的哀傷。
易母身子倒退了一步,她看著易素的眼楮,眼淚從已經不在漂亮的雙目中跌落。
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現在說恨她……
男人慢慢走進來,外面大開著燈,而屋內卻光影稀疏,完全是在借著外面的光,男人嘆口氣。
「我先走了……」那語氣里分明有一種說不出的落寞。
易素的身子一僵。
她不是不明白,如果沒有這個男人,也許媽媽的臉上就不會再出現笑容,不是不明白子女給的再多,媽媽求的也只是身邊的一個人,她明白,都明白,可是……
「你不用走,我走……」
易素抹了把臉。
易母突然沖過來拉扯易素︰「你到底想干什麼啊?想干什麼啊?你告訴我,你要說你真的不能接受,我和你李叔叔馬上離婚……」
男人的眼里閃過一抹傷痛,沒有說話。
易素被母親一個用力拉扯得坐在地上。易母液陷入了不能控制的情緒當中。
「當初你是為了什麼嫁給雷臣驍的?易素我這輩子就沒見過你這麼渾的孩子,你說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蠢貨?」易母摔開男人伸出的手︰「你若是真的舍不得張揚,當初不管用求的,用逼的,你都能把他留下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雷臣驍不是張揚。」
作為母親她看著自己的女兒一直被傷害,她袖手旁觀,就等著她什麼時候醒過來,可是這些話如果她在不說,易素這輩子都不會在醒過來了。
張揚……
听見這個名字的那一霎那,易素似乎都快要想不起來這個名字是屬于誰的。
從地上掙扎起來,像是躲避著瘟疫一般的快速跑開,後面母親追趕著她。
「素素……听媽的話,離婚吧,你如果不喜歡李叔叔,媽媽陪著你,媽媽一輩子都陪著你,媽求你了,離婚吧……」
當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易素看著母親日漸衰老的臉被慢慢關在外面,她無力的攤在地上。
易母看著緊緊關閉的電梯大門嚎哭著,身後的男人安慰著她。
易素從小區跌跌撞撞的跑著,跑了很遠,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哪里,到處都是一片蕭瑟,路旁的小樹上掛著幾片搖搖欲墜的干葉,要掉不掉的。
路燈的光映照在地上,地上還有她倒映的背影,一眼望過去,自己竟然無處可容身。
易素蹲在路旁,雙手抱著腿,看著對面。
對面一座老舊的樓房,二樓的位置大概是廚房,有昏黃的燈線,女主人好像在炒菜,玻璃上模模糊糊的映出一個縴細的影子,不多響,廚房又擠進一個男人,和女人在說著什麼,沒一會兒,易素似乎听見了咚咚往樓上跑的鞋子和樓梯所發出的聲音,孩子好像很快樂,盡管臉被吹得紅紅的,敲著門。
她看不見里面,只能看著廚房里女主人,孩子好像沖進了廚房和媽媽說著什麼,女主人微微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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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里,高原等人揉著疲憊的眼楮,有幾個人已經掛在椅子上睡著了,連續幾天的會議已經讓他們疲憊不堪,茅侃侃脖子上的扣子大開著,頭發亂七八糟的掛在上面,沒有造型可言,手邊一溜的咖啡杯。
會議幾乎都是重復的,將商討過的東西反復的拿出來回籠在出籠,不斷的來回。
高原意興闌珊的看了大boss一眼,嘆口氣,估計今天又不用回家了。
會議室的燈全部開著,比球場內開場前的光差不了幾分,晃的人眼楮疼,張濤在前面的白板上畫著什麼,茅侃侃身邊的秘書快速做著記錄。
會議室的大門被猛然的撞開。
「干什麼呢?沒看見開會呢,這麼沒眼力見兒……」高原狠狠瞪了沖進來的人一眼。
心里想著,這回可好了,老大的心本來就跟馬上要著了火的燎原似的,你這麼不要命的一沖,誰也保不住你。
秘書快速的走到茅侃侃的面前,將手機貼在他的耳邊,茅侃侃已經累的沒有經歷去管,下意識的嗯了一聲。
「大侃……」
茅侃侃愣了足足一秒,然後椅子和桌子發出踫撞的聲音,快速閃身離去。
張濤看著已經跑掉的大老板喃喃自語說了句︰「還講嗎?」。
秘書回頭笑笑︰「大家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