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靖靜靜的看著晉安審視眼前少年,臉上無喜無悲,眼中不含一絲情緒,仿佛往日與她一起看地形圖一般,只是在看一個物件,過眼不過心。
「抬起頭來!」晉安開始好奇了,皇上送這麼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暖床,就能成事?難道還有特別用意?抑或這少年有其他過人之處?
柔弱少年慢慢抬起頭來,低垂的濃密睫毛像羽扇般扇起,卷著一汪水水的溫柔看向晉安。
畫一般的遠山眉整齊濃密如墨,細膩的鼻尖上滲著幾顆小小的汗珠,飽滿豐潤的紅唇如血色花瓣,點綴在白滑如瓷的肌膚上,越加引人想入菲菲。
果然是比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不遜分毫的絕美少年,還是個病態美少年。
說起病態美少年,就要說說這個國度的流行趨勢。
這是西晉三百三十四年,國號「晉」,據晉安所知,和歷史上的晉魏年間不同,但也相似。國土分為四塊,分別是東齊、南越、西晉、北燕四國。
西晉當今天子乃姬氏成陽,姬氏是個大氏族,也是歷經風雨的百年世家,晉安就是其中一員,父親雖然不是先帝,卻是姬成陽的叔輩。
晉安之所以能成為公主,乃是她母親的功勞,姬王妃是南越的公主,而晉皇為了兩國友邦永世結盟,故此封她為晉國公主,號‘晉安’。
時下晉人無論男女都崇尚美男,尤其是帶有江南水鄉清雅韻味的柔弱少年,越是貌美、楚楚惹人憐愛,越是受追捧。
因此那些皮膚不夠白皙細滑的,自然要可著勁的搽脂抹粉修飾一番,以期能得到眾人關注的目光。像眼前這樣的絕色楚楚小獸,那不更是宜家宜室的瑰寶麼?
晉安定眼看去,頓時怔住了,怎麼是他?
怪不得光看身形就覺得眼熟,原來還是故人。
回過神來,眼角瞥向蘇靖,見他也在細細打量著少年,又不著痕跡的沖自己點了點頭,心里越發確定了幾分,「叫什麼名字?」
「我叫柳色,你呢?」
柔弱少年沖著晉安斂眉一笑,眼角斜飛,一雙水水的狐狸眼含情視嗔,半憂半怨,眸光流轉間媚色頓生,浟瀲灩。
微微翹起的唇角攏著醉人的甜膩,清脆軟糯的嗓音,帶著淡淡江南吳儂軟語的氣韻,隨著細風吹拂,衣擺中散發出清醇迷離的幽香,頃刻間讓她迷失了……
听到柳色的回話,晉安怔怔的看了他好一會,又懵懵的偏過頭去凝望蘇靖,「我叫寂寞。」
話是柳色問的,晉安卻是沖著蘇靖回答。
一如四年前那個秋日的清晨,秋高氣爽落葉紛飛,和煦的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撒進林間,給草地也鋪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神聖而溫暖。
在林間肆意奔跑的晉安,回眸間瞥見一抹白色驚鴻,安靜的依偎在桑樹干上,淡然清淺的笑著,優雅從容的問她,「我叫蘇靖,你呢?」
那一年,晉安十三歲,蘇靖十五歲。
時光匆匆,歲月靜好,轉眼間,蘇靖已經陪伴了她四年有余。
蘇靖听到晉安的回答,憶起當年還是少年的他同外婆歷盡千辛萬苦,一路躲避仇家,一路隱姓埋名的尋找王妃,外婆欲將他交與王妃尋求庇護。
王妃憐愛的撫著他的肩問︰「你可願意陪伴默兒?做他的面首?」
蘇靖明白什麼是面首,望向外婆閃了淚的目光,堅定的點了頭。
王妃贊賞的輕點了點,繼續溫和的問他,「你願意像兄長一樣守護著她嗎?」。
蘇靖再次毫不猶豫的點了頭,雙膝跪地,指天發誓︰「我慕容靖願以身體為盾,性命相托,窮其一生,守護姬默至死。天地可鑒,日月為證!」
王妃滿意的笑了,讓他去後山林間尋找默兒。
蘇靖回望晉安,憐惜的目光中帶著寵溺,從容的面龐露出溫柔的淺笑,一如晉安當年那驚鴻一瞥,依舊令人心跳不止。
「大膽!敢直問公主閨名……」黃公公一聲怒喝,驚醒了怔忪中的眾人。
晉安隨意的擺擺手,止住了黃公公的話。
柳色面露羞怯,安分的低下頭去,低聲輕喃︰「寂寞,是寂寞麼?」
黃公公疑惑的看著晉安,嘴里輕聲嘀咕︰「不是姬默麼?怎麼是寂默了?」
晉安穩了穩心緒,向柳色旁邊的少年走去。
這個少年比晉安高出一頭有多,一頭墨發用黑色絲帶隨意的束在腦後,也不束暨;身材修長結實勻稱,一身青色錦服下,依稀能看到他緊實的束腰。
剛毅的面龐,襯著小麥的金栗膚色,散發出健康氣息,濃密的劍眉,掩著一縷孤傲隱忍的郁結。
眼若繁星,明亮清澈,薄薄的紅唇,透著淡淡的清冷,在眾人探究的目光注視下,依然冷漠的看著前方。
晉安看他這副拒人千里的神情,心底暗暗發笑,既然這麼不情願,何必委曲求全的來此?
他應該想到,做人的侍兒,什麼屈辱的事都可能發生,當下只能嘆息,天不遂人願,都是身不由己,苦衷、苦衷啊!
「叫什麼名字?」晉安轉轉眼珠,一臉謔笑的將他從上到下細細打量個遍……
少年收回前方的聚焦,轉投在晉安臉上,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付宏宇」
「傅紅雨?」晉安挑起眉稍,激動的月兌口問道︰「傅紅雪是你什麼人?」
‘咳咳!’才出了口,就後悔了,抬手掩袖尷尬的清咳兩下,心中琢磨著怎樣把這話題蓋過去。
「付宏雪是何人?在下沒听過。」付宏宇困惑的撓了撓額前劉海,緊盯著晉安,心中有些忐忑,她怎麼會認識付家的人?難道知道自己的底細?
「那個……我的一個故人,不認識算了。」晉安心下月復誹,你能認識才怪了!說故人也不算錯,古龍不就是故去的人麼?
晉安見問的差不多了,也不打算再在日頭下蘑菇,向蘇靖眨眨眼,吩咐道︰「他們兩人先帶去西院休息,你看著安置,晚點我再見他們。婢女嘛……先送去暮昇院學規矩,學好了再到內院伺候。」
「是!公主」蘇靖應了,待晉安帶著丫鬟離開,才回身繼續招呼黃公公。
「黃公公快里面請,辛苦了這麼久,喝口茶歇歇腳。」說著,從袖籠里抽出一張銀票,塞了過去。
黃公公眼明手快,水袖一遮就接過裝進了袖中,快的讓周圍的人根本看不清怎麼回事。
這趟差辦的順利,又有好處拿,黃公公心里歡悅,大搖大擺的隨著蘇靖進入花廳喝茶嘮嗑去了。
回到房間,晉安自己動手拔去頭上的環釵飾物,邊向青蓮丟去邊往塌上爬。
青蓮早已習慣了她這手,逐個接下,仔細收到梳妝台上的首飾盒中,拿起羽扇幫她扇風解暑。「公主,留下的這兩個,真要讓他們侍寢麼?」
躺下的晉安拉扯著身上長衫,不在意的‘嗯’著。
青蓮不安的擰著眉,向晉安的衣領處用力扇了幾下,繼續嘀咕︰「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不就是和我睡覺麼?皇上送來的人,我能拒絕麼?我拒絕的了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別擔憂了,看你那小臉,都快皺成包子了。」
風穿過薄薄的中衣,總算舒爽了些,晉安掩嘴打個哈欠,翻了個身準備入睡,嘴里嘟囔著︰「我也不想啊,干脆跟你睡好了。」
青蓮一听,當即急紅了眼,眼淚在眶中直打轉轉,拉住晉安的手臂,一陣猛搖。「公主你怎麼可以這樣?我,我怎麼可以?我還未……總之不行!」
被青蓮沒輕沒重的一陣狂搖,晉安揉了揉迷糊的眼楮,看她泫然欲泣的癟著嘴,不解的問道︰「什麼不行?你這是怎麼了?」
青蓮用哀默大于心死的眼神,凌遲著晉安,憤然抗議道︰「公主就是打死蓮兒,蓮兒也不同他們睡……」
「哈!」晉安反應過來,當即捂著肚子在榻上笑滾起來,直笑的上氣不接下氣,才喘息著說道︰「我是說干脆我跟你睡,你想到哪去了?那兩個……兩個侍兒,傾國傾城,絕艷無雙,我還舍不得浪費在你這呢……哎呦!肚子好痛,笑死我了~」
青蓮一听,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瞬間漲紅了臉,拿扇子拍打著晉安泄憤,「壞公主,惡公主,就會戲弄蓮兒,我,我……」
實在想不出打擊報復的手段,用力的一跺腳,轉身跑了。
晉安看她跑出房間,也不理會,笑歇了氣,舒展子,倒頭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