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還未隱去最後一縷余暉,一輪乳白的圓月已浮現在天空,只等著夜幕降臨,散發出迷人的華彩。
威嚴的皇宮,氣勢揮宏,一座座莊嚴的殿宇在斜陽中泛起炫目的光芒,金色的琉璃瓦重檐殿頂相依而列,高低錯落,鱗次櫛比,遠遠望去格外輝煌,引人膜拜。
深紅的高牆內亮起一盞盞朦朧昏黃的宮燈,給這份莊嚴古樸中增添了幾分神秘安寧。
門外宮婢挑起門簾,當今天子姬成陽一身黑底繡金龍闊袖綢袍、頭戴嵌寶紫金束冠,腳蹬青緞白底朝靴,步履輕快的走了進來,先向殿中榻上坐著的太皇太後行個全禮,「孫兒問皇祖母安,皇祖母吉祥!」
太皇太後見皇上到了,喜上眉梢,連聲叫起,笑著打趣,「皇上來了怎的也不叫人通傳一聲,可是在門外听了好一陣牆角?」
晉安一听,頓時臉苦成了汁,眼巴巴的瞅著太皇太後,皇上若要拿此事大做文章,她可沒地說理去,還得老祖宗給擔著。
太皇太後只顧心疼孫子,故意不看晉安,將姬成陽從頭到腳仔細瞧了個遍,見他精神氣十足,才放下心來。
姬成陽拿眼掃一圈殿內眾人,目光停滯一旁不自在的晉安臉上,勾起唇角,向前貼近了幾步,「皇祖母,孫兒今兒若不听這一回,還不知我姬家有這等巾幗不讓須眉的好兒女!」
晉安瑟縮下脖子,身子往後傾了傾,面對這位皇兄的近距離審美,她實在難以適應。
雖說皇家出品,必是精品,相貌英俊的姬成陽已經盡力展現出他平易近人的一面,但他那如鷹一般尖銳犀利的眼神,依舊令晉安全身汗毛豎起,心底涌起寒意。
看似他在無心的說笑,但久居上位渾然天成的霸氣和不怒自威的王者風範足以讓整個大殿顫抖。
迎著姬成陽的目光,與他對峙幾秒,晉安率先轉開視線,低垂了頭,抿唇不語。
太皇太後含笑點頭,贊賞的看了一眼,等待下文。
「默兒如此忠君愛國,朕也不能寒了諸位邊關將士的心,待默兒大婚之後,可與駙馬同去軍營小住,皇祖母意下如何?」姬成陽意味深長的看著太皇太後,征詢意見。
「如此甚好,默兒可莫要辜負了皇上的一番心意。」太皇太後哪里會拂皇上的面子,欣慰的附和了一句。
「謝皇上恩典!」晉安干脆利落的跪著謝了恩,心中冷笑,婚事這麼快就提上了議程,還要同去軍營,到底是想揚我晉國國威還是想試探自己有幾分忠心?
姬成陽滿意她的態度,帶笑轉頭看向柳色二人,目光如炬,詢問道︰「此二人侍候的可還盡心?」
付宏宇听皇上問起侍寢的事,頓時緊張起來,提心吊膽的偷睨著自家公主,自他進府以後,未經召見從不主動湊前,討好晉安,甚至十分抗拒侍寢之事,晉安的態度也一直曖昧不明,既不刻意親近,也不過于冷淡于他,現下皇上問起,她會如何回稟?
柳色倒是坦然,一副得道升天的神情,既然得了準信,此時也不必憂心,若是戰戰兢兢的樣子,反倒被皇上猜忌。
晉安望著姬成陽展顏一笑,目光露了感激,溫柔的回道︰「多謝皇上眷顧,柳色二人行事細致妥帖,甚合我意,默兒十分喜歡。」
皇上並沒有直接問是否侍過寢,她不介意打個擦邊球,反正她也表示了滿意此二人,這不算欺君,誰規定喜歡就一定要上床了?
「哈哈,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啊!」姬成陽心情大好,看來自己的眼線是安插成功了,只要再將她與質子的婚事敲定,假以時日,離他預定的目標就不遠了。
欣喜之余,看向柳色、付宏宇的目光也柔和了許多,又望望窗外天色,向太皇太後邀請道︰「宴會時辰快到了,皇祖母與孫兒一同前去御花園賞月吧?」
太皇太後笑吟吟的婉拒,「陽兒有心就行了,哀家心里高興,皇祖母老了好靜,就不跟你們這些年輕人湊趣啦,今兒是中秋家宴,你們多樂呵樂呵吧!」
說完,就揮手往外攆人。
姬成陽和晉安忙行禮客套幾句,退出了永華殿。
走過一段鵝卵石路面,望見遠處一隊御林軍迎面走了過來,後面跟著質子慕容軒和他的隨從。
姬成陽見狀停下腳步,偏頭向走在一側的晉安打趣,「諸人都贊默兒才華橫溢、出口成章,听聞路遇燕國世子那日,當街即興賦詩兩首,妙不可言,今兒是中秋團圓之夜,月色皎美,默兒何不再來一段,讓朕也鑒賞一番?」
晉安一愕,瞅瞅他難掩戲謔的眼,又望向即將走近的慕容軒,哭笑不得,面色微沉了沉,心里不舒服了。
他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當日只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這才成了眾人的笑柄,但這樣做不正也合他的心意麼?裝什麼裝!
遂即紅了臉謙虛道︰「默兒愚鈍,讓皇上見笑了,我與世子……」
晉安自己都編不出詞了,她可不敢逆龍鱗,但非說與慕容軒之間有點什麼,還真說不出來,這借口實在難找啊!
姬成陽不听她解釋,接口繼續說道︰「古有東漢曹植七步成詩,今夜就由姬氏默兒對月當歌,朕也好趁此機會成就一段佳緣。」
此時,慕容軒正好到了近前,單膝跪地向姬成陽行禮請安,「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慕容世子快快請起,說曹操,曹操就到了,今兒是中秋佳節,此番乃是家宴,不必拘禮。」
「謝皇上!」
姬成陽笑著虛扶一把,待慕容軒起身,收手轉向晉安,目光微閃了閃,「默兒?開始吧!」
這不是刁難人麼?
跟在後面的蘇靖,臉白了又黑,黑了又白,手心里緊緊捏了把汗。
把默兒指給世子明明是皇上的意思,偏偏要借晉安做艷詩的由頭撮合她二人,好讓慕容軒主動開口求娶,他趁機作媒下旨賜婚,這樣慕容軒即便不情願,連抗旨的理由都沒有,真是好生算計!可被羞辱過的慕容軒能甘心麼?
柳色與付宏宇面面相覷,也都看向晉安,心里難抑不平,面上卻不敢表露。
慕容軒剛到,還未明白怎麼回事,臉上帶了疑惑看向晉安。
皇上身邊的小太監上前低聲提點了幾句,這才恍然,懵然變了臉色,鄙夷的扯扯嘴角,抿唇默不作聲,等著看樂子。
這樣也好,就讓姬成陽見識一下他晉國堂堂公主的yin詩艷詞,自己也好趁機推掉婚事。
晉安睨著慕容軒,撇臉笑了,鄙視我的人多了,你算老幾?我晉安是粗人,七步詩咱做不出,但有種東西叫抄襲,咱擅長……
仰頭看看夜空,此時的圓月明亮如鏡,盈光照人,滿滿的銀輝披灑在身上,仿佛置身于雪地中一般瑩瑩皎皎。
負手向前踱了三步,又回望了慕容軒的眼,輕聲淺吟道︰「年年歲歲月相伴,朝朝暮暮人相盼,那月光穿透樹林,撒下的是我對你斑駁的思念,那樹葉在空中翩躚,搖曳的是我寄你深情的信箋,恨不得相見,我心恰若當空月,一夕滿,夜夜都成弦。」
音落,擊掌聲響起,姬成陽雙眼明亮的看著晉安,贊嘆道︰「默兒一片深情,感人肺腑,朕听了都為之動容啊!」
遂又貼身靠近,含了笑在她耳邊吹氣呢喃︰「默兒,你如此善解人意,朕該如何感謝你才好?要不……我娶你吧?」
晉安猛一哆嗦,脖頸冷嗖嗖的,胸上憋了口氣直往上拱,暗自磨磨牙,真想啐他一臉口水,用指摳著耳朵,低聲怨念︰「你怎麼可以恩將仇報呢?」
姬成陽嘴角的笑意瞬間僵住,半晌才抽搐了一下,又偏頭抿唇悶笑一陣,望回晉安,捏了她的手,不舍的耳語,「便宜他小子了,朕今夜就先放過他!」
晉安略松口氣,放過他,也等于放過了自己,有點小得意的抬臉看向慕容軒。
慕容軒膛目結舌,納悶的搔了搔頭,面對這聲情並茂、情意綿綿的表白窘的頓時啞了聲……
她上次辱他,這次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
再看晉皇沒事人一般,似笑非笑的睨著他,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袖下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心里恨的直想將她掐死,口中無力申吟︰又被這個混賬公主給戲弄了!
正在這時,一個小太監急匆匆的小步跑了來,打千行禮,「小路子給皇上請安,皇後娘娘派小的來尋,說是宴會即將開始,諸位大臣都已經在御花園等著皇上了!」
「嗯,走吧!」姬成陽輕點點頭,負手率先向宴會場地走去。
晉安與慕容軒並排跟在後面,互瞪一眼,誰也不待見誰,紛紛扭頭看向另一側,嘴上卻不饒人的小聲互掐。
「哼!當眾訴情,不知羞恥。「
「小樣,見了我還不自刎?」
「該自刎的人還不知是誰!」
「千萬別跟我求婚,一求婚我就會答應。」
「讓本世子尚公主?我寧可自刎!」
「那本公主就放心了……」
蘇靖三人跟在後面听的真切,均被晉安氣人不用本錢的功夫逗的強忍了又忍,才壓住笑意,無奈的連連搖頭,自家公主實在是……可愛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