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收起了最後一抹陽光，夜幕降臨了。
馬老憨從鍋里炒起已經燒好的"糖醋鯉魚"放入盤中，端上飯桌來。
"娘子，小翠，吃飯拉。"馬老憨邊在圍布上搓了搓手，邊高聲喊道。
時間不大，小翠樂呵呵的笑著從前堂跑了出來，說道:"爹，做什麼好吃的了？這麼香哩！"
"明知故問，肯定是我丫頭最愛吃的-糖醋鯉魚-才能有這味道嘛！」馬老憨說完，又壓低了聲音問道︰「小翠，你娘在干啥呢？她還在生我的氣？」
「‘格格’，爹你不是最有辦法對付她麼，有你這‘糖醋鯉魚’啊，我估計要不了一時半刻，她就會煙消雲散的。」
「唉，不是我故意和你娘耍脾氣。要不是你娘說出‘要把你嫁給王三’這樣的混賬話來，我又怎麼會和她慪氣來。」
「爹，我娘真是這麼說的麼？」小翠格格一笑。
李桂花早前已將她和馬老憨罵架事情的緣由給小翠說了個干淨，所以小翠對馬老憨這句話並不感到吃驚。馬老憨說這話本意是讓小翠等會兒站在自己這邊，替自己說上幾句話。不想他這句‘要把你嫁給王三’說將出來，那小翠卻跟沒事人似的。
「你咋就…」
小翠微微一笑，存心戲弄馬老憨道︰「爹，人家王三怎麼了？就不招你這麼待見？我看人家挺好的嘛。你看啊，這第一，王三人長的還算有些樣子吧，這第二，王三能說會道還能識文斷字呢，這第三，爹啊我可听人家街頭那劉瞎子說這王三可有封侯拜相的命哩。雖然現在這王三有些頑疾，不過這人無完人，稍加**，肯定能變好的嘛。他日，人家王三封侯拜相，你姑娘、你、我娘，那可真是吃香喝辣，綾羅綢緞，榮華富貴享受不盡啊。」
「你……你……你也是這麼想的？」馬老憨萬萬沒想到小翠一口氣說出那王三這麼一大堆好來。雙腿一軟，一坐在凳子上。
「爹，怎麼了？姑娘說的又什麼不對麼？」小翠繼續打趣道，「我還听娘說，你和那王三他爹還是拜過把子的兄弟呢？是不是有這事？」
「唉……」馬老憨長嘆了一聲，雙手抱頭，兀自的一聲不吭。
「爹，爹，你這是咋了，剛才還好好的，我這……」小翠這還有一句‘是給你開了個笑話呢’還沒出口。就听見後堂門口，傳來兩聲清涼的咳嗽聲。
小翠听的出，那是李桂花的慣用伎倆，就是告訴馬老憨他李桂花已經就位，趕快出來迎接。
馬老憨卻依然左在那里一動不動，仍就雙手抱頭，苦著臉，仿佛有一肚子心事似的。
「咳……咳……」又是兩聲清咳嗽。
馬老憨依舊不動！
李桂花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邁著闊步就走了過來，她正準備先給馬老憨來一個「黑虎掏心」以報下午，後巷道，馬老憨那一箭之仇。走到近前，卻見馬老憨兀自坐在那里，小翠沖她使著眼色。
李桂花腳步一轉，走到小翠身邊。小翠附耳到李桂花近前，細聲將剛才經過給李桂花講了一遍。
「‘格格’這才是我親姑娘，你做的對，和你娘是一條心。這老***就要咱娘兒倆狠狠的給兩鞭子，他才老實，哈哈」李桂花看著馬老憨那悶聲悶氣的模樣，心情大快，得意的笑了起來。
等了半晌，兩人見馬老憨依然一動不動，都不由自主奇怪起來。李桂花和馬老憨夫妻這麼些年，也是頭一次見馬老憨這麼怪異。「一日夫妻百日恩」，李桂花心又軟了下來。緩步走了馬老憨身邊，輕輕的用手踫了踫馬老憨，說道︰「哎，哎，干什麼呢？有啥事情慢慢商量，先吃飯。」
馬老憨雙手緩緩放下，把頭抬了起來，小翠驚訝的發現，馬老憨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爹，咋了哩，剛才還是好好的，這怎麼無端的哭了呢？」小翠嚇的忙走上前，拿了一條布巾給馬老憨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老***，閨女，老婆給你說兩句，你還流著狗尿了。你也不看看你這都快入土的人了，在閨女面前流狗尿，也不怕傳出去被人家笑話？」
李桂花看著馬老憨這副模樣，有不解，但更多的卻是心疼。他了解馬老憨，這人雖然稱不上什麼錚錚鐵骨，但也是好強之人，像這樣能在自己閨女面前流淚的場景，她更是首次所見。
「能有什麼大事能讓老憨如此憋屈呢？難道真是我娘兒倆給這老憨開的玩笑有些過火了？還是店里的生意不好這老憨子壓力太大？還是…….」李桂花東一頭，西一頭，毫無目的的亂想著。她想了好幾個理由，卻又立刻將這些理由一一排除。
「爹，都是小翠不好惹你生氣了。你打我吧，罵我吧。只要能讓爹心里舒服，你怎麼都行。爹，你別哭了。你這也不說話，獨自在這里哭，我，我看著，心里也難受啊…….」
小翠到底是孩子，心如面團一般軟。她以為是她剛才給馬老憨的一番玩笑話，才惹出馬老憨如此的傷心。不由心里一酸也哭了出來。
「他爹，你看孩子都給你這麼說了，就算小翠有什麼不對，你先放在一邊去，咱們先吃了飯，再慢慢坐下來好生商量，怎麼樣？」
李桂花看小翠和馬老憨都在那里哭天抹淚的，剛才還快活的心情，瞬間蕩然無存。只感覺一陣沉重，她這心里也酸酸的。
馬老憨听了小翠一番話，又抹了一席淚，這才停了下來，說道︰「小翠，桂花，都是我不對，讓你娘二倆擔心了。其實該給你們賠罪的是我才對。本來這事兒我打算一直帶到棺材里去也不讓其他人知道的。誰知果然如別人所說‘人在做天在看’，我這二十年前犯下的罪孽，今日，今日……」
李桂花和小翠先被這馬老憨有一搭沒一搭的話，說的楞楞的，不過那句‘二十年前犯下的罪孽’卻被李桂花听的真真的。她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的形象來，那就是王三的娘。王三的娘年輕的時候，在他們這一帶，可是有著「賽西施」的美稱。這一帶垂涎王三娘的男人數不勝數，那個時候，也讓她們這些老娘們們都嫉妒的死去活來。
雖然王三的娘紅顏薄命，在王三才十歲那一年就去世了，但王三娘的美色仍舊像一幅畫卷一樣鐫刻在李桂花的記憶深處。
「王三，王三，二十年前犯下的罪孽。」李桂花一番聯想過後，獨自喃喃道。突然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在她腦中浮現出來，那王三比她家小翠只小一個月，今年剛好卻正是二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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