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魔士?」池棠奇道,他是第一次听到這個稱謂。
「池兄不是伏魔道上的,自然不知道。」看著池棠詢問的眼神,薛漾又道︰「物生有靈是為,而得道是為妖;魂魄不滅是為鬼,鬼得修為是為魔。不過,但凡傷人害民者,我們亦是稱其為魔,倒不光只是稱呼有修為的鬼了。世間妖魔鬼怪,便是由此而來。這些妖魔鬼怪若是為害人間,自有世人中有修為者將其鏟除誅滅,人妖鬼,各安其道而生,天理相循,不可混一。那些鏟除妖魔的有修為者便是世間伏魔道中人,我們乾家是其中之一,其他像什麼天師教、五老觀、鶴羽門、紫菡院等等,都有降妖伏魔的能為。哦,自漢以來,佛家興盛,不少僧人極有法力,也是剪除妖魔的好手,只是分散在各個廟宇中,未成一派。」
池棠愣了半晌才道︰「天下竟有這許多降妖伏魔的人物?那得有多少妖魔?」
薛漾輕笑道︰「上古洪荒之時,妖要佔人界,人要拓疆土,兩者常有相爭,三千年前便是一次大戰。那時是軒轅黃帝大破妖軍,妖族兵敗,隱忍至今,可那次縱是戰勝,人間諸國猶被妖族覆滅了好幾個。」
池棠詫異道︰「這些事情倒不曾見史書有載。」
「秦始皇峻法焚書,漢武帝又罷黜百家,這些典故被斥為異端邪說,早已湮沒無聞,若非我乾家家尊流傳下的本門秘傳,哪能知道這些曲折?」薛漾又道,「只是現在情勢卻更為險惡。」
池棠看向薛漾,意示詢問。
薛漾續道︰「現在又多出一個鬼族來,yu與妖族聯手,共奪人界。」
「這又如何說?」池棠只見過妖,倒不曾見過鬼。
薛漾嘆了口氣︰「若是太平時節,人多得善終,魂靈平和,這倒還好。偏偏這三千年來,人與人相爭愈烈,不知添了多少枉死橫死的冤魂,其中戾氣不散的再得了道行,厲鬼惡魔越來越多,自成了一族,他們怨恨人世,自然要奪取了才肯干休。一個妖族之力,我等已是難以抵敵,若是給鬼族和妖族再聯手奪了人間天下,我等只怕就盡成了他們的口中之食了。」
池棠想到自秋以來,人間經歷了戰國紛亂,秦漢更替,還有三分天下的殺伐之史,更毋論胡人干戈,大殺中原,至今仍是白骨盈于野,千里無雞鳴的慘景,不知多了多少含憤冤死的孤魂野鬼,不由心下暗驚,又問︰「你所說妖鬼共謀天下,當在何時?」
薛漾也嘆了口氣︰「只在這十年之內。」
池棠大驚,兩人默然良久。
「但盡人事,各安天命罷。」一直陷入沉思的嵇蕤忽然抬起頭,先是寬慰了一句,然後對著池棠道︰「池兄,我听了你前番之事,有幾件事還有些疑問之處,還請池兄賜告。」
池棠平復了下心情︰「嵇兄請講。」
「池兄這次入長安而刺暴君,未曾見主事之人?」
池棠搖搖頭︰「一直未見,我們一行五十余人皆在長安城外一處宅院安歇,那是處空宅,這是召集眾人時的調令上寫明的駐足之地。」
「調令可在?」嵇蕤追問。
「那是瓖金的一塊牌子,就是武林中端木世家的金龍令符。」見嵇蕤和薛漾兩人面有詢問之意,不禁詫異道︰「你們不知端木世家的金龍令符?」
嵇蕤和薛漾對視了一眼,答道︰「听說過,但一直不知道是什麼物事。」
池棠解釋道︰「昆侖山絕雲堡端木堡主曾領中原豪杰之士大敗胡人進犯,不僅得我朝天子重賞,一眾武林俠士也甘願奉其為尊,絕雲堡特鑄金龍令符,但有金龍令符一出,武林中人無不凜遵。」
「哦,原來如此,這端木堡主就是雙絕之中的端木凌宏吧?」不等池棠回答,嵇蕤又接著道︰「池兄繼續說。」
池棠續道︰「那金龍令符只寫明了落腳點,我看了後也沒帶在身上,讓喊我的那個好友一並拿了。」池棠想起好友李渡也在那一夜罹難,尸骨無存,不禁心下黯然。
「未見主事之人,焉知此令真假?」
「這次聚集眾人皆為天下第一流的高手,且那雙絕中的另一人蓬關陳嵩為我等首領之人,由他和那主事之人聯絡,他不說,我們也不好問。就我觀察,主事之人必是那國中的王爺,陳嵩也曾帶來五萬金至我們落腳之處,若非是王室貴冑,也不可能出手這麼闊綽。而且每次帶回來的眇賊情報都極為準,尤其是皇宮中的道路備細,更是絕無差錯,若非王室中人,又怎能這麼清楚?大伙兒一開始還有些疑惑,但看到這些情況,也就都信了。」池棠回憶道。
「你說行刺計劃中,以山石檑木堵塞兩側谷口,這是如何運作的?」
「我們之中有一位夏侯通,此人是墨家弟子,極善機關之術,山石檑木由他安排,我也看他施展過,確實神乎其技。」
「這計劃也是這夏侯通安排的?」
「夏侯通不僅善于機關之術,而且足智多謀,輕功高明,他也是我們這次行動的軍師,每次去宮中刺探都是由他前去,從無差錯,行刺計劃也是由他安排。」
「行刺之前,可有何異狀?」
池棠仔細回想了一下,募地想起,在暴君車駕入谷之時,在耳邊響起的那茹丹夫人的輕笑︰「那個茹丹夫人,笑聲就在耳邊,好生奇怪。」
嵇蕤點點頭︰「這是虻山茹丹夫人的攝魂魔音,她早就知道你們在那里埋伏。」
池棠一怔︰「早就知道?莫非這次行刺就是個陷阱?故意引我們前去的?」
嵇蕤看向池棠,輕嘆了聲︰「不錯,你們的這次行刺疑點極多,按說你們這些老江湖本不該看不出道來,縱然不存疑心,也不可能一下子這麼多人都沒有異議,那塊召集你們的金龍令符上必有古怪,依我之見,恐怕金龍令符上已附了虻山的攝魂之術,令你們一見之下,便相從而去。」
池棠回想了半天,依稀記得那ri李渡說了要中興家族的話來後,好像是拿了那符令給自己看了一看,然後自己就稀里糊涂的答應了。現在想來,確實是有些古怪。
「若這般說,莫非那端木凌宏與這些妖魔有勾結?不然怎麼令符上會有妖魔的攝魂之術?不可能啊,端木堡主一向為人正直,何至于與妖魔為伍?」池棠遲疑道。
「未必是端木堡主那里的問題,你們行刺眾人中,必有一人是那些妖邪的內應。」嵇蕤又道。
池棠這一下更是心亂如麻,按照嵇蕤所說,確實大有道理,除了端木凌宏,原本陳嵩是最有嫌疑的,但他奮勇力戰妖魔,最終不敵被擒,池棠是親眼所見,而且妖魔對陳嵩的雲龍破御之體還甚是驚異,當不是他,還有那墨家夏侯通,從頭到尾行刺安排皆是他的主張,回想那ri事起後,就沒看到夏侯通的蹤影,當時以為夏侯通已命喪妖魔之口,現在看來,只怕真有蹊蹺處。
嵇蕤繼續道︰「听池兄所說時ri,當是七月半之時,那時正是氣大盛,以虻山妖族的習俗,正是月中大饗之ri。妖魔中修習血靈道的都認為人乃萬物之靈,食人血肉正可裨益修行,而在七月半之時進食,更是功效加倍。那茹丹夫人早有準備,這次是尋你們這些武藝高強的人來,吃了你們,他們血靈道認為可以從你們身上獲得更多神力。」
池棠腦中大亂,又問︰「什麼血靈道?」
薛漾在一邊解釋︰「妖修行,分為三道可煉化橫骨,修 n形,具**力。一是慕楓道、二是血靈道、三是冥思道。慕楓道是吸天地山川之靈氣,自我提煉而成,修成此道的雖不茹素,但卻並不嗜殺。血靈道是食人血肉,能很快修煉成,修成此道者大多殘暴好殺,最為殘害人間,而冥思道則是踞而入定,參悟天地玄機,終至大成的修行之法,以此法修成道者也不可稱之為妖,已幾達仙體之數。三者之中,冥思道最為難練,慕楓道次之,修習這兩法的妖極為稀少,大多數的妖魔都是修煉血靈道,因此為害也就最為巨大。」
池棠連吸了幾口粗氣,沒有想到這其間竟有這許多門徑。
嵇蕤又問道︰「那ri你們出手行刺,除了車駕左近的十數名護衛,還有旁人麼?」
池棠想了半晌︰「只有那眇賊身邊幾個艷女,還有那幾個妖魔,嗯,最後又出現一個,不知是人是妖,也是自風中而現,倒不曾食人,我好像听那茹丹夫人稱呼他作什麼……哦,千里先生。」池棠對當時那新現的長發人印象已頗為模糊。
「千里先生?」嵇蕤略一沉思,緩緩道︰「你們出手時,有沒有注意到駕車御者何在?」
池棠猛省,那ri眾人飛身躍下山谷,眼中只見上前格殺的護駕鐵騎軍士,好像並不曾見車駕上有人駕馭車馬。
嵇蕤點點頭︰「這就是了,那茹丹夫人只跟你說了虻山四靈的名號,卻不曾講虻山四靈之上,還有三俊之說。」
池棠愕然道︰「何為三俊?」
「靈犀闢塵,猛虎鎮山,蒼狼嗷月,厲蚺卷松。虻山多英杰,最良稱四靈。熊羆大力將,騏驥千里生,鯤鵬翼橫衛,三俊更揚名。這三俊是虻山王駕前最為得力之士,神通無比,你後來見到的,多半便是這三俊之一的千里生了,他是駑馬成,可御天下群馬,你們不曾見駕車御者,依我所想,多半便是他手下的馬怪化身為車夫,你們出現時便自隱身匿形,留待那四靈取你們命,也是你們運氣,三俊法力早已超月兌,不必再參與月中饗食之會,那ri若是三俊出手,你便有雲龍破御之體也遠非他們敵手。」
池棠已經听說了好幾次雲龍破御之體,心中一直疑惑,當下顧不得問虻山王的詳細,先問道︰「什麼叫雲龍破御之體?什麼叫五聖之力?還有,前番那段覆拒翼,那個什麼……化魔之身,又是什麼意思?」
嵇蕤目視池棠,打量良久,方才說道︰「妖多為走獸鱗羽之輩,說白了,都是有生命者。當然,也有些死物成成妖,可那是極少數,且也是機緣巧合,不屬所述之列。上古之時,走獸由麒麟所轄,飛禽從鳳凰所管,水族歸蛟龍統領,介蟲屬彌蛛掌令,而這四物又都臣服于雲中之龍,雲龍之力可破萬物之御。人有天賦異稟者,身具此神力,可傷神鬼,戰妖邪,故名為雲龍破御之體。」
池棠想到那五十余位高手中,只有自己和陳嵩似乎有這般之力,可惜仍舊不是妖魔的敵手。
「至于五聖之力,也正是我還費思量的地方。」嵇蕤道,「上古洪荒,妖人大戰,軒轅黃帝得五神獸相助,大敗妖族,乃令五神獸各鎮一方,壓制散落各地的妖邪。妖族懾于五神獸之威,乃尊五神獸為五聖,千年下來,五神獸壽數雖盡,但仍擔憂妖魔作祟,因此自身元神不散,投于人身,生生世世相繼,不曾間斷。五神獸按方位所定,是為東方號風怒獅、西方司雷疾鷹、南方掌火神鴉、北方決冰寒狼、鎮中御水玄龜。這是妖魔口中的五聖,按我乾家密傳所記,這五聖的元神所投之人,便是五方乾君。ri後妖人大戰,我們必要尋到五方乾君,方有勝機。」
說到最後,嵇蕤緊盯著池棠︰「按照池兄所說,身上突然出現火焰,這正是南方火鴉乾君的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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