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薛漾和嵇蕤都吃驚的問道,進入虛空之前,薛漾確實發出了白虹訊,卻沒注意到董瑤的反應。
池棠仔細回想了一下,決計不錯,那白虹訊白光直往半空飛sh 而去之時,董瑤曾拉了拉自己衣角,說出了「這是什麼法術?真漂亮。」的話來,顯然白虹訊白光劃空的情景都落在了她眼中,于是很肯定的點了點頭。
乾沖看到池棠這樣神s ,心知池棠所說必然是實,不由也奇道︰「竟有此事?莫非真是我看走了眼?若是這位董小姐真有靈力那自然是大好事,哪怕只有一絲半毫的靈能之力,我們乾家的秘術便可傳她幾招,練成之後,別的不說,普通的小鬼小妖還是不在話下的,就算踫到凶妖狠怪,也未始不能周旋一番。」
池棠听乾沖這般說,不由也覺得甚是高興。
「就等明ri測靈之後吧,我們現在這樣爭執總是空談。」七弟子郭啟懷為今晚的爭論劃上了結尾。
听到乾家斬魔士一再提起的測靈之術,池棠覺得很好奇,趁著眾人忙著收拾桌上的殘羹冷炙之時,他悄悄的問嵇蕤︰「嵇兄,那測靈之術究竟是怎麼回事?」
嵇蕤笑笑︰「池兄明ri去看了不就知道了?你是剛來乾家,一路鞍馬勞頓,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你要去看的乾家重地還有好幾個呢,明天定然讓你大飽眼福。」
池棠看嵇蕤說的輕松,也不便再多問了,嵇蕤說的沒錯,自己都到了這里,許多疑問不必著急尋找答案,明天隨著乾家斬魔士好好看看這斬妖伏魔的世家究竟有哪些不傳之秘。
在離開用飯的正堂時,池棠看了看桌上,發現乾家斬魔士將飯菜吃的很干淨,便連餅屑米粒都沒有留下,菜的湯汁也用肉餅刮抹著送進了肚里。
又一個好習慣,不浪費糧食,池棠心里稱贊。
池棠被安排在那一片木屋中的一間歇息,乾沖引他進房時還特地說了句︰「這是我乾家弟子的憩室,其他幾位師弟都睡在尊君邊上的木屋中,尊君晚間若有事時,喊一聲就行。」
池棠看到嵇蕤、欒擎天幾人正推開自己身邊的木屋房門,嵇蕤還沖自己微笑示意。
池棠亦以微笑回應,又對乾沖深深一揖︰「乾兄費心了。」心里對乾家眾人熱情親切的接待深為感激。
「尊君是江湖豪俠出身,怎麼也這般客氣了?」乾沖開著玩笑,又接了一句,「董小姐和寶兒就讓他們和拙荊一處睡去,尊君只管安心休息,明ri一早我們再來。」
乾沖離開前,對著池棠雙手一攤,微微一躬身。
池棠一怔,隨即反應過來這是乾家斬魔士的禮節,便也照著乾沖的手勢,將手攤開,躬身回禮,乾沖哈哈大笑,替池棠帶上了房門。
屋內陳設簡陋,不過一燈一榻一淨桶而已,池棠就著昏暗燈火,打量四周,心里忽然涌起了久違的家的感覺。
當晚,在飄散著一股淡淡的古木香味的屋舍里,池棠安心的睡著了,這是幾個月來自己睡的最香甜的一次。
※※※
城里的霧沒有那麼濃了,稀稀薄薄,依稀可以看見城內屋舍成群,竟是個很大規模的市鎮。
按莫羽媚的想法,這座城池死一般的寂靜,定然是個闃無一人的空城,可誰知一行人進入城門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人。
那是一個鄉農模樣的中年人,臉s 顯得極為蒼白,身材也顯得瘦弱,只是神頭倒不錯,肩上扛著一擔菜蔬,仿佛是起早趕早集的情形。
那鄉農看到莫羽媚一行,臉上只是微有詫異之s ,卻毫無驚慌或懼怕的神s ,就好像莫羽媚他們只是初入此城的一群旅人。
「這位大叔,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既然看到了人,莫羽媚便收起了長劍,上前拱手問詢。
那鄉農放下菜擔,將手放在耳上,側頭靠近莫羽媚。
莫羽媚以為那鄉農是耳力不好,便比劃著手勢,提高聲音︰「這是什麼地方?」
那鄉農看來是明白了,臉上露出笑容,打著手勢,嘴里嘰里咕嚕的說了幾句話,看來他不是耳力不好,而是與莫羽媚語言不通,先前是沒听懂莫羽媚說的話。
可現在是莫羽媚听不懂他說的話了,料想得說清楚這是什麼地方,單靠看對方手勢也弄不明白,莫羽媚只能皺起眉頭,費心理解那鄉農的手勢。
那鄉農比劃了半天,也看出莫羽媚听不懂自己的話,只得抱歉的笑笑。
「他不會說官話。」赫連厥也無奈的嘆了口氣。
銳蹼邪鶩忽然對那鄉農也嘰嘰咕咕的說了幾句,那鄉農神s 一喜,兩人頓時交談起來。
莫羽媚、赫連厥、啄峰鐵鶴和江慈面面相覷,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平常最少言寡語的銳蹼邪鶩倒能和那言語不通的鄉農好一番攀談。
二人的交談看來進行到了尾聲,那鄉農笑著和眾人打了個招呼,負起菜擔,走入薄霧,很快就看不見蹤影了。
「你們說的什麼?這是什麼話?」赫連厥奇怪的問道。
銳蹼邪鶩搖搖頭,臉上既無喜s ,也沒有憂慮之s ︰「這是代郡土人的土話,我從關外來,過去在代郡呆過,會說幾句那里的土話。」
「代郡?那是東胡慕容氏的地盤,怎麼代郡的人會在這江南之地出現?」
銳蹼邪鶩聳聳肩︰「他說他是避戰亂從燕國逃奔南國而來,一來南國就到了這座遠離戰亂的江南古城,還說什麼明月娘娘保佑他們。」
「明月娘娘?什麼明月娘娘?」赫連厥越听越糊涂。
「再往里面走走,找個會說官話的好好問問。」莫羽媚示意眾人都收起長劍,這座城鎮看來人口並不少,一行人再執劍而行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一行人跟著莫羽媚向城鎮中心走去,天s 一直沉沉的,月亮一直掛在天際,月光透過雲層淡淡灑下,既不明亮卻也不昏黑,倒像是霾重積,暴雨yu來的時分。在城中的霧似乎已經漸漸散去,許多房屋里都透出燈光來。
莫羽媚又看到一個農婦帶著個七八歲的稚童行走于道,上前問了幾句,那農婦四十來歲的年紀,臉s 也是異乎尋常的蒼白,听了莫羽媚相詢,便回了幾句話,帶著濃重的關中口音,所幸兩下里語言還通。
「請問大嫂,這是什麼地方?」
「呀,你們是新來的外鄉人?這里是太城,是明月娘娘保佑我們不受亂兵賊寇傷害的地方。」農婦和許多中年婦人一樣,健談,愛說話,倒讓莫羽媚能了解到更多的訊息。
「太城?這里歸何郡所屬?此處縣丞是誰?」莫羽媚知道太是對月亮的別稱,瞧這城中郁天s ,這字倒是頗為貼切。她畢竟是大司馬府出來的,首先便是問此地的行政隸屬關系。
「縣丞?這里哪有什麼縣官!」農婦笑道,「這里是明月娘娘的護佑之地,是神仙保護我們老百姓的地方。」
莫羽媚覺得很是蹊蹺︰「神仙?明月娘娘?這是怎麼回事?」
「你們剛來的,所以不知道,這座城是明月娘娘建的,我們這里只有月亮,沒有太陽,而且月亮一直在天上,從不升起落下。但是說來也怪,我們種地開荒,沒幾天就能收成,而且每天都有人給我們送水,送吃的,有時候還送些衣裳什麼的,想的可周到了。唉,以前天天擔驚受怕,外頭兵荒馬亂的,我們一家也是走了高運,听說江南這里富庶些,便思量著到江南這里過活,誰知道到了這里,真是溫飽不愁,外面的那些個兵啊,賊啊,都進不來這里,這可是全賴明月娘娘的福了。」
農婦絮絮叨叨,還是沒有說明白,莫羽媚只得繼續問。
「你總說明月娘娘,那明月娘娘是什麼人?」
農婦睜大眼楮︰「我不是說了嗎?明月娘娘是建這個城的啊,給我們送水送糧的,都是她的手下。呀,娘娘仁慈的很,經常到城里來看望大家,大家伙兒可敬愛她了。」
「明月娘娘這麼照顧你們,你們給她什麼回報?比方說,收收稅賦,交交租子什麼的。」看農婦總是回答不得要領,在一邊的赫連厥開口問道。
農婦擺擺手︰「明月娘娘從來不要我們回報的,就是每逢月中,她就要選出我們城里十個男的,十個女的去她宮里,說是神仙要尋人間有善緣的點化點化,只要心誠的就可以做小神仙了,城里人擠破了頭,都爭著要去呢。」
赫連厥輕輕哼了一聲︰「既然大家都想去,那十個男的十個女的,又是怎麼選出的?」
「有神仙的法術啊,只要被選中的,當天身上一定會有個月牙的印記,所以啊,爭也沒用,得看神仙給不給這個造化。」
「真是去升仙嗎?」啄峰鐵鶴冷冷的插口。
「怎麼不真?」農婦的聲音大了起來,明顯是對啄峰鐵鶴的懷疑表示不滿,「月中的時候,就看到那些被選中的男女從明月娘娘宮里飛到天上月亮那去,那場景可美了,前月我那閨女就是被選中的,我親眼看見她飛天上時還沖我搖手笑呢,唉,我怎麼就沒這福分。」
「大嫂剛才說,那些男女是從明月娘娘宮里飛出,那這位明月娘娘的宮殿在哪里?」莫羽媚敏銳的听出端倪。
農婦手一指︰「就在那處山上。」手指處,可見一座山峰狀如月牙,正與空中半月相對,卻是在西南角方向。
「那這太城有多少人口?」江慈問道。
「總有三五千戶人家,還會更多,經常有各地逃難的人進入這里,哎,你們是怎麼進來的?」
眾人沒有回答那農婦的問題,莫羽媚在沉吟,這農婦說此處有三五千戶人家,那人口起碼接近萬人,南國之地,幾時出了這麼一個大城鎮而不為世人所知的?她心里充滿疑問。
赫連厥走過來,輕聲附耳︰「這里只怕是個邪教人物把持之地。」
莫羽媚點點頭,自漢以來,什麼太平道,五斗米教,前些年還出現個食尸教,都用的是這種形式,明里是為蒼生黎民謀福謀利,實則是收買人心,廣聚教眾,暗懷顛覆之心,恐怕這里的這位明月娘娘也一樣,從這里出去後一定要稟報大司馬,早做防範,只是現在還不宜節外生枝,他們另有重任在身,時間緊迫,可不能在這里無謂拖延。
「大嫂來這里多久了?」江慈還在問那農婦。
「別看這里只有月亮,沒什麼ri夜之分,我自己做了個計時沙漏,算的清楚呢,我們一家到這有一年零兩個月了。」看來這農婦對自己做出的計時之法很是得意,說話語氣不禁有些興奮。
江慈剛想問出城路徑,就听到遠遠傳來一陣絲竹之音,喧嚷熱鬧。
「呀,娘娘出巡了,快跪拜快跪拜,不要惹的娘娘不高興。」那農婦一迭聲的道,已經拉著那稚童伏地拜倒。
大司馬府的劍客們心里冷冷一笑,他們當然不會效這農婦愚行,只是身處此地,也不想平白招惹麻煩,當下將身形隱于巷陌之中。
听著絲竹之音越來越近,莫羽媚探出半個頭來,倒要看看,這個裝神弄鬼的明月娘娘是怎生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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