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流年 第十三節︰那是我的夢想,我不後悔

作者 ︰

一周之後,莫言交上的成員表也批了下來,于是正式成了文學社里的人。平時閑得無聊就會到那里坐坐,幫忙改稿子,處理日常一些簡單的事,也漸漸和社里的人熟了起來。

同她一年級的幾個人中,性格最為開朗好友的便是蘇瀾希,脾氣和莫言最為相近的是沈悅,還有一個非常愛吃,性格孤僻的杜筱塵。另外負責文藝設計排版的幾個師姐師兄人也相當友善,只是莫言接觸較少,平時也沒說上兩句話,頂多就是見面打打招呼罷了。

也有好幾次,莫言遇見了汪檸。

他的臉上總是掛著和氣友善的微笑,性格沉靜,辦事效率高,從來不會頂撞別人。莫言覺得像他這麼優秀的男生,有這麼多人愛也是很正常的,連社里的幾個女生私下里都常聊他呢,只是他偏偏喜歡一個刁鑽蠻不講理的女生,實在是讓人不敢相信。

也有幾次,莫言從他身旁經過時,他會說,嗨,莫言,好久不見。

播音室和文學社在一棟樓,文學社在二樓,播音室在三樓,四樓是鋼琴室。所以莫言也常會遇見準備去練琴的艾筠,她會在下面和莫言說上幾句話再跑上去,不多時便會听見上面傳來的琴音,無聊時,莫言會拉上她的手上四樓,艾筠會教她彈《影之夢》,于是多少次下來,莫言也漸漸學會了這曲子,只是還不夠熟練。

那次莫言在辦公室里呆得無聊,就跑到四樓準備去彈彈曲子,門打開,才發現汪檸也在。

他轉過身︰「莫言?有事麼?」

莫言不知道會在這里遇上他,一時結舌,半天不知道說什麼。

他望著她,眼神里是疑惑。

莫言有些心慌,她強迫自己鎮靜下來,然後說道︰「原來你在這里彈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只是想進來彈彈而已。」

莫言覺得自己的話語無倫次,羞得紅了臉,忙低下頭,心里罵自己怎麼這麼笨。

「哦,原來是這樣,你也會彈琴?」他釋然的笑笑,「如果可以,還真想听你彈彈。」

莫言愣了兩秒,忙搖頭解釋︰「我彈得不好,算了,算了吧,還是艾筠教我的,很多都不會。」

一听是艾筠,汪檸的臉上笑意更深︰「那你一定要彈彈咯,我想看看我妹的徒弟會是什麼樣子,應該不會太差吧?」

莫言後悔了,早知道就不來,來了也不進這門了。

莫言沉默良久︰「彈得不好,不要笑我。」

手指在琴鍵上跳躍,慢慢奏出美妙的樂章,莫言彈得不太熟練,節奏把握得不太好,但還基本流暢。汪檸看著他,眉宇間皆是笑意,莫言盡量回想曲子的一點一滴,盡量不要彈錯,她不想自己在他面前出糗。

一曲終了,莫言抬起頭,臉有些微微發紅,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

「還不錯啊,這首曲子不是誰都能學得這麼好的,還這麼謙虛。」汪檸說,然後挨著莫言坐下,兩只手放在琴鍵上,「不過不是挑不出毛病的,這里你就彈錯了。」說完,他慢慢將彈錯的重新彈奏出來,曲調悠揚,節奏到位,看得出是鋼琴高手,莫言怔怔的望著他的手,心里的羨慕和情愫擴散開來。

他的鋼琴比艾筠的還好,手指的靈活度也很強,莫言不知道他是怎麼練到這個地步的,要是自己,怕是早就爛熟然後丟棄不想再彈下去。

這時,夕陽的余暉正好透過窗角的開闊處照射進來,橘紅的光正好投在他的側面,莫言抬頭看他時,他的身上都灑了一層金光,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揚,像一個不染塵埃的孩子,意外降落了人間。

「听艾筠說,這首曲子是你媽媽寫的,那她一定是個很有才華的女子。」莫言說,其實她是想知道,這首曲子的背後,到底有一個怎樣的故事。

艾筠說她不知道,所以她想問問他。

他一愣,隨後笑出聲來︰「艾筠沒告訴你麼?她只是一個高中生,成績很差,這首曲子是她唯一的作品,她也寫不出更好的了。」

莫言一驚,隨後才反應過來他說的她是艾筠的媽媽,為什麼他不稱媽呢?

「只是學過鋼琴,她想把這首曲子送給她愛的那個人,想告訴他她的心,還有那些不眠不夜的日子她是如何思念熬過來的,雖然那個人並不知道。」汪檸說完,望著怔怔發神的莫言,不知道她又在神游什麼。

這個安靜的女孩子,經常這樣怔怔的沉默著。

很多年後,汪檸回憶起那一幕,才恍然大悟,《影之夢》的背景是如此的貼切于她,難怪她會有那樣的反應。

「她為什麼沒有告訴那個人?」莫言問,她想知道,深深喜歡一個人,為什麼只能看著他的背影,不能勇敢的在他面前說出自己的愛。

或許她很明白,越是深的愛,越是難以啟齒。

「因為還沒來得及說,那個人就走了,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從此再也沒見過面。」

,莫言望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

也許是驚,也許是深深地遺憾,還有淡淡的無奈。

「她還說,如果那個人回來,她也不會告訴他,因為他是一個有夢想的人,任何感情都拌不住他前進的心,就算有一天他失去了這份愛,他也會說,那是我的夢想,我不後悔。」汪檸說完,橘紅的光剛退下去,教室的光暗了下來,學校廣播室如往日一般想起歡快的音樂,窗外那幾株刺玫瑰正隨即起舞。

莫言很想知道影之夢的男主角是誰,那個追逐自己的夢想未曾停下腳步觀覽身邊風景的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不想問汪檸,也不想問艾筠,因為這個故事的主人教會了他們曲子,也告訴了含義,但偏偏不會說出那個人是誰。

周末回家,莫言和哥哥吃過飯正想睡覺,電話突然想起,哥哥喂了一聲就交給了她,找你的。

莫言接過電話,就听見艾筠的哭聲,她說言言,我在你家樓下,你可以下來一下麼?

莫言到時,看見昏黃的路燈下,艾筠蹲在長椅上,頭埋在手臂里,輕輕的聳著肩膀。

莫言跑過去問︰「艾筠你怎麼了?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還在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艾筠抬起頭,兩只眼楮通紅︰「我和我媽吵架了,她打了我,還罵我滾,言言我不想待在家里了,他們都嫌我煩,都不喜歡我,我留在那里還有什麼用。」說完又傷心的哭起來。

莫言看她紅腫的臉,心也糾了起來。

「她為什麼打你?怎麼這麼不講理?好歹也是自己生的,臉都打成這樣了。」

「她不讓我學唱歌,說那不是正經玩意,她哪里知道這是別人的夢想,她怎麼可以這樣?」艾筠說道,眼淚不停的留,莫言一邊掏紙巾,一邊听她慢慢訴說。

「我說為什麼汪檸可以學鋼琴,我就不可以學唱歌,這明明就是偏心,不拿自己的女兒當女兒,偏偏喜歡別人的孩子。」艾筠又生氣又委屈,話一出眼淚又掉下來。

莫言的眉頭緊皺,望著哭成淚人的艾筠,心里難過起來。

「別傷心了,我想艾筠的媽媽也是為了艾筠好,如果她不在意這個女兒,怎麼會對她這麼生氣?她之所以這樣,都是因為太在乎了。」

艾筠不語,只是靜靜的哭泣,但情緒明顯比剛才好很多。

昏黃的路燈照在兩個弱小的身軀上,寂靜的夜里時而飛過幾輛趕路的車,偶爾會飄來幾縷不知是什麼花的香味,抬頭望向天空,依舊是一片昏黃的紅,看不見原有的澄明。

莫言安慰了她很久,情緒好轉些後也不願意回家,莫言只好帶她回自己的家,那晚上,迷糊睡著的艾筠,夢里一直喊著爸爸帶我走,爸爸帶我走

後來莫言才知道,艾筠的親生父親,就是《影之夢》的男主角,那個會說這是我的夢想,我不後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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