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趙深雅啟程趕往江南,祭奠亡母。
今天是惠王迎娶側妃的日子。她趙深雅還沒過門就已失寵,未婚夫君迎娶新人,而她卻要到千里之外的江南。天都城人都在議論此事,雖然是正妃的頭餃可卻不受恩寵。然而世人看到的只是表面而已。
天未亮,惠王的馬車已停在了將軍府的門口。
「深雅,娶側妃不是我本意。我一心想要的人只有你,自從在蘭苑看到了你的驚鴻舞姿,我就對你一見傾心。所以我就求皇太後賜婚,但皇上的賜婚我並不知情。」惠王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連忙表明心跡。
「原來是你,本以為會進宮的,可惜……」
「深雅,你喜歡皇兄嗎,你想要當皇兄的妃子?」凌越緊緊地握著趙深雅的手急切而憤怒地問道。
「王爺,請自重……你弄疼我了」
凌越看到趙深雅一臉的惋惜和失落,不由地怒上心頭,手上愈加用力。趙深雅緊鎖的眉頭和蒼白的臉色讓凌越驚了一下,自己這是怎麼啦,連忙放開手。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王爺還是請回吧,您今日要迎娶側妃的,不要誤了吉時。」趙深雅一臉冷漠地對凌越說。
「深雅,這是母妃給我的,她說這是給我未來的王妃的。她希望我們像她和父皇一樣恩愛。」凌越把一只白玉鐲套在了趙深雅的皓腕上,白玉晶瑩剔透,里面有絲絲碧色光轉流動,一看就知是宮中極品。趙深雅不想收下這帶有身份意義的玉鐲。
「不準拿下來,我等你回來。」在趙深雅的額頭上印下一個輕吻,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轉身大步流星地走了。
趙深雅看著手腕上瑩潤剔透的鐲子,苦笑,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嗎?
此時她坐在溫暖豪華的馬車內閉目養神,心中一團糟。原本的計劃還是打亂了,皇宮遙不可及。她不斷地告訴自己進宮只是為了復仇,可她忘不了那雙含情脈脈的眼楮。原來自己在命運面前是那麼的渺小。
馬車突然地停下讓趙深雅身子前傾差點撞到車壁。」小姐,你沒事吧?你是怎麼趕車?你……」吟冬憤怒地掀簾而出,斥責的聲音卻嘎然而止。
半晌,馬車的簾子被掀開,逆光中立著一個偉岸修長的身影。她依稀聞到了那日梅園的特殊香氣,後來才知道那是只有皇上才能燻的龍涎香。
知道是他,她呆住了,沒想到他會來。
她被一個堅實而帶著一絲寒意的懷抱緊緊地擁住,貼著他的胸膛听著咚咚的心跳聲,她仿佛回到了夢里。她听到他滿足地嘆息。
「我們前世是冤家嗎,今生你這麼折磨我,我一看到你就好似認識了千百年一樣。這樣的你我怎麼舍得放手。你放心這只是緩兵之計,不到三年我們定會相守。怪了,這些話好像不是第一次說。」凌晟就這樣抱著她低低地說道,就像情人間的呢喃。
「你不認得我了,你忘了我了?」趙深雅听著他的話感覺如置冰窖,他是真的忘了,還是負心。
「嗯?我們以前認識嗎?許是前世見過,今生有緣。」凌晟深情地看著面前的佳人,心里更加肯定他的做法是對的。
「皇上,我即將成為您的弟妹,我們這樣于理不合。」趙深雅猛地推開凌晟,她的心像冬天的寒冰遇熱碎成一片一片。
「你,這是在怪我把你許給別人,太後早先應了貴太妃了,我只能下旨讓婚期推遲。我從你的眼楮看得出你心里有我。你且等著我會把你搶回來的。」
凌晟走後,趙深雅無力地癱坐在馬車上,無聲飲泣,昔日的山盟海誓已隨風而散。可為什麼她的心那麼痛。
到江南已經月余了。
趙深雅躺在靠窗的貴妃榻上遙望窗外的藍天。
身形佝僂瘦小的老年奴僕跪在榻前。
「尹伯,你說爹爹是被陷害的?」就在地上的人以為榻上的女子不會再開口時卻听到了這句話。
「是,經過我們多番查證府里有內賊,與外面的人里應外合。其實皇上忌憚王爺已久,只是苦于沒有足夠的證據。」和他身形不符的高亢洪亮的聲音激動難抑。
「尹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趙深雅無力的閉上眼,不讓眼淚流出來。
她听到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感覺到有人為她蓋上錦被。有一雙溫暖柔軟的大手撫上眼角,為她拭去淚珠。趙深雅用力握住那雙像母親一樣的手在臉上蹭了蹭。
「孩子,難受就哭出來吧,雲姨在這里,我可憐的孩子。」雲姨心疼地擁住趙深雅。
「雲姨,雲姨,爹爹沒有了,我再也見不到他了,連他也騙我。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雲姨?」
趙深雅抱著雲姨嚎啕大哭,這三年來她從未哭過,也只有在雲姨面前她才像孩子一樣哭出來。她從小隨雲姨生活在黎州,雲姨就像她的母親一樣。小的時候她總是認為雲姨就是她的母親,她固執地喊雲姨為娘。雲姨只有無限愛憐地看著她,說她的娘親到了一個美麗的地方。她淚眼朦朧地問︰「我可以到那個地方找娘嗎?」。雲姨則是緘默不語,後來她知道她的娘已經去世了。
「阿瑤,我可憐的孩子,你要堅強,你是王爺唯一的女兒,你必須堅強,還有雲姨在。」雲姨像母親一樣愛憐地撫模著趙深雅的秀發。
是啊,她趙深雅再也不是爹爹羽翼的幼鳥了。從此她是一個人,她不能再輕易掉眼淚,就讓她最後放縱一次吧。
「誰,出來。」雲姨轉身厲聲喝道。
「小,小姐,是奴婢,奴婢是想問您晚膳吃什麼,近來小姐吃得很少。」吟冬戰戰兢兢地從門後走出。
「雲姨,你先去歇著吧。」
「小姐,當斷則斷否則後患無窮。」雲姨得到趙深雅了然的眼神後就出去了。
吟冬听見這句話渾身顫了一下,臉色更加蒼白。
「小姐,奴婢不會說出去的,您饒了奴婢吧。」
「吟冬,你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姐妹,你一直在找她對嗎?」。
「小姐,您什麼意思?」
「我從來不相信任何諾言,我只相信利益,只有利益才能拴住人心。從今往後你的主子只是我一個人,不是將軍,不是夫人,更不是你背後的什麼人,你明白嗎?」。
「是,奴婢明白,奴婢從今往後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吟冬有片刻的恍惚,小姐肯給她機會了。
吟冬自從那次在鬼門關繞了一圈後做事更加謹慎,不再魯莽行事。趙深雅看在心里,人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只有自己學會長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趙深雅看著手里的密信,她幾乎每天傍晚都能收到一封這樣的信。信封上有惠王府的徽記,信的落款卻是個「晟」字。
這是他寫的信。前一個月的信趙深雅只是看看就放在那,並沒有回信。這一日,她讓吟冬研磨她要作畫,片刻,畫中兩只蝴蝶在畫中追逐嬉戲,你追我趕,纏綿悱惻。最後只在畫上落款「深雅」,等畫晾干折好放入信封,讓吟冬交給送來信的人。吟冬雖心有疑問小姐為何突然回信了,但又不好多問。
淑妃娘娘的兮若宮
重重簾幔內掩映著床上極盡交纏的身影,隱約听見幾聲粗喘低吟。女子愛嬌地喊著「皇上,皇上……」,有說不盡的千言萬語。這女子正是入宮月余,極受寵愛的淑妃沈珞茵。
李正良在外面急得直冒汗,他當然知道這個時候不宜打擾皇上,可是手上有個更重要的事要稟告皇上。
少傾,隨著簾內一聲低吼,一切歸于平靜。
「李正良,這個時辰了,有什麼事快說。」歡愛過後的聲音略顯低啞。
「回皇上,南邊來信了。」李正良剛說完就看見著上身的皇上從內室沖了出來。
「快拿來朕瞧瞧。」凌晟急切地拆開了信。
「果真是的,果真是的。擺駕仁和宮。」看到趙深雅的信凌晟喜不自禁。
「皇上,您今晚不歇在這」嬌媚酥軟的聲音微微抱怨道。
「愛妃,朕還有要事處理,你先歇著吧。」
「淑妃娘娘,奴才告退。」李正良看著里面滿腔怨氣的淑妃,心想,那位才是正主兒。
沈珞茵氣得把枕頭摔在了地上,狗奴才,壞我的好事。
自從趙深雅給凌晟回了信,凌晟的信更是頻繁。有時候一天兩三封,信的內容無非是凌晟這一天做了什麼,心情如何,還有讀書的心得。
趙深雅看著這些像離家的夫君寫給家中等候的妻子的家書,心中百味雜陳。凌晟,原來你是一個如此多情之人。
「小姐,又傳來了一封信。」
吟冬進來把信遞到趙深雅的手上,起初她以為信是惠王寫的,小姐每一次看信都不避諱,她後來知道信是皇上寫的。雖然她很困惑皇上為什麼會寫信給小姐,但每一次小姐看完了信,眼里都閃動著苦澀的光芒。縱然知道小姐這樣做對不起惠王,但小姐的事豈容她一個奴婢多嘴。
趙深雅展開信,原來是一幅畫。
只見畫中的女子秀發微亂,一雙水眸盈盈欲滴,菱唇微張,滿面嬌羞,那雙眼眸卻清明冷然。畫的旁邊寫著一句詩︰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思之如狂。
吟冬看了大驚,畫上的人是小姐。為何衣衫凌亂,儀容不整。想不到皇上竟畫出這般孟浪的畫來。
趙深雅看了不禁惱怒,他竟然把那次強吻她後的樣子畫了出來。
吟冬看著小姐羞紅的臉更是感覺不妙,小姐和皇上,這是違背倫常啊。
「吟冬,把這畫燒了。」
「是,小姐。」
「慢著,這或許以後用得著。」
吟冬看到小姐最終還是舍不得燒這畫,更是不以為然。
「猜猜我是誰?」一雙的大手蒙住了她的眼楮,因常年持握兵器而留下的老繭蹭地她的臉癢癢的。
「爹爹!」頭帶花環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回身投入他的懷抱。
一身黑衣,滿臉冷峻的男子愛憐地撫模著懷里的小臉。
「阿瑤,你有一雙和你娘一樣的眼楮。」男子痴然地看著眼前澄澈明亮的大眼。
「爹爹不是三天後才到嗎?」。
「爹爹想要給阿瑤一個驚喜啊。阿瑤喜歡嗎?」。男子把小女孩高高舉起不停地轉圈。
「哈哈哈,爹爹,阿瑤要飛起來了。哈哈哈……」女孩歡快地笑著。
趙深雅夢到了小時候和爹爹在一起的情景。她只希望好夢長醉不要醒。
趙深雅是被顛醒的,她好像在馬車上,眼前一片黑暗。她掙扎了一下,才發現雙手和雙腳被綁住了,眼楮也被蒙住了。
怪不得這一夜她感到悠長多夢,原來有人給她用了藥,她至今感到全身癱軟,頭痛欲裂。
可是到底是誰要擄走她,對方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自己住的院子有暗衛把守,想要把她從那個院子悄無聲息地帶走,對方的勢力可見一斑。
趙深雅感覺馬車越走越慢,她還隱約听到揚鞭抽打的聲音。
「下次再也不接這種苦差事了,錢多也不干了。這深山老林,道路陡峭,夜晚說不定有野狼出沒呢。」
「老三,你就別抱怨了。跑這一趟夠你賭上十天半個月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依我看啊,這山上住的人真是怪異,鳥不生蛋的地方住它干嘛,有錢到城里買什麼樣的院子沒有,真是想不通。」
「老三,你就少說兩句,沒人住的話我們能攤上這麼好的差事嗎。咦,前面好像沒路啦,這讓我們怎麼走啊。」
兩人都困惑不解,怎麼會沒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