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兒垂頭喪氣的回到擷英齋,詠月卻為著她父親要回來而高興。見青兒沮喪,便奇怪的問道︰「青兒,你這是怎麼了?」
青兒心里怨詠月不念兩年的主僕之情,又想起從前在梅家時梅敬、梅牧,梅映月等人不但任由她被人欺辱,有時還親自上陣。新愁勾起舊怨,更是煩惱,青兒惡聲惡氣的說︰「太太要將我派去書香院。」說完便哭起來。
奉筆等人一听青兒要被派去書香院,頓時明白其中含義,卻只有嘆息掉淚的份,反而梅詠月卻不解何意。
「你們哭什麼,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去伺候大哥哥不好麼?」
奉筆哪里說得出口,只得勸道︰「橫豎都是命,老爺快回來了,你這樣啼哭被人看見,讓太太知道了,吃虧的還是你。」
青兒是何等的玲瓏剔透,一听梅老爺要回來,頓時明白了梅雲氏的打算。可笑的梅雲氏哪里知道她是寧死也不會委身梅老爺與梅敬的,竟然這樣防備自己。
待人都走了,詠月才拉著奉筆悄悄說︰「今日你們那神色,我看著就不對。想必是有什麼話不好讓我知道,橫豎現在沒有人,你悄悄告訴我。青兒伺候了我兩年,雖比不上你和洗筆,但終究有一份情分在,若是她真的十分不願,咱們也該給她想想辦法。」
奉筆方才忍恥說︰「姑娘您是千金萬金的小姐,有的事自然不知道。咱們家大爺,是寧州有名的紈褲,風流成性,大女乃女乃轄制不住,書香院里的丫鬟,沒有不被……有的話,真不好說。青兒那丫頭,咱們都是知道的,凡事不愛出頭,是個沒嘴的葫蘆,並不是那等貪慕富貴,想勾搭主子的人,她又生的那樣好,去書香院完全是羊入虎口。」
詠月嘆道︰「真沒想到,大哥哥竟然……他是兄長,我也不好說他,只是青兒不願,太太怎好強求。我……我去求求太太,還讓青兒在我這擷英齋吧。」
奉筆按下詠月,勸道︰「我勸姑娘還是算了,夫人是什麼人,這些年姑娘還體會不出來?當日把青兒放到姑娘屋里,您當是存了什麼好心?青兒是觀音娘娘成道日好的,太太覺得她沾著娘娘的福氣,所以才讓在內院當差,又怕青兒還會犯病,晦氣了別人,才到了咱們這屋。您去找太太,可不是自討沒趣麼?不但人情討不下來,您還白白受一頓數落。」
奉筆的大實話讓詠月偃旗息鼓。她一個不受真心疼愛的庶女,又有一個不被太太待見的母親,在太太面前,哪里有什麼情面。
青兒從詠月屋里出來,滿腔憤怒無處宣泄,茫茫然中,又回到了留芳苑矮牆外的薔薇叢。這偏僻無人的角落是她最愛去的地方。看著留芳苑,她就能回憶起從前的種種不幸,提醒她自己重生的目的。不知什麼時候,薔薇叢畔多了一塊太湖石,那里便成了青兒專屬的座位。她在石上抱腿坐著,思量自己該如何是好。
因青兒要去書香院,擷英齋一干姐妹莫不同情,也不讓她干活,青兒閑著無聊,每日間就在留芳苑外的太湖石上枯坐。進了書香院的門,便逃不月兌梅敬的荼毒,這是青兒無論如何也不願的,梅雲氏恐青兒日後被梅老爺看上,要麼將青兒遠遠的攆開,要麼就讓梅老爺不能動她。梅雲氏迷信青兒帶著觀音娘娘的福澤,自然不能放青兒離開梅家,若是許給府里的下人,也難逃梅老爺的霸佔,唯有給梅敬做屋里人,最保險,梅老爺再怎麼無德,也不好去搶兒子的屋里人。梅雲氏的心思青兒洞若觀火,可她怎肯引頸就戮?
梅家所有人里,青兒最恨的,第一是梅雲氏,是她縱容,引導梅家的人欺負她和母親白姨娘,也是梅雲氏趁著外出之際,將當年的梅花月扔掉,害她淪落青樓,所以梅花月一生的苦難,梅雲氏乃是罪魁禍首。第二恨的,便是梅敬,想到梅敬的所作所為,青兒渾身戰抖,指甲深深的掐入肉里,泣不成聲。
「左右不過一死,至少要讓梅雲氏和梅敬陪葬!」青兒心里吶喊。她打定主意,至少要殺了梅敬與梅雲氏,才能消了心頭之恨,「毒死他們,至少殺了他們二人,我這一輩子也算值了。」青兒在太湖石上冥思苦想,卻拿不出個主意。究竟要如何,才能殺掉梅雲氏與梅敬呢?
青兒做只顧自己籌謀,沒有注意到躲在遠處萬年青後面俊朗的身影。
周冰清听說梅雲氏要把青兒放到梅敬的屋里,心里發苦,嘴上卻得感激梅雲氏。她嫁入梅家三年,頭胎還是個男孩,尚在哺乳,婆婆就給丈夫添了屋里人,怎能叫她不寒心。
及至見到青兒,周冰清更加難過。青兒少艾年華,美貌非凡,遠勝過自己。
「起來吧,既成了書香院的人,以後便要全心全意的服侍大爺,你若忠心,我自然賞你,你若起些歪心思,老天也不容你。可記清楚了?」周冰清剛喝完燕窩,趁著用午膳前的一點空檔去了擷英齋見了青兒。
青兒磕頭答道︰「知道了。」才從地上起來。
梅詠月挨著周冰清坐下,依偎著她說︰「大嫂子可是要來帶青兒走?」
周冰清摟著詠月,強笑道︰「今兒來是看看人,也怕你們主僕有什麼話要說。」又對青兒吩咐,「你明日便去書香院,先找你明珠姐姐,我都已經交待好了。」
梅雲氏提起青兒時,並沒有明說是做姨娘,所以周冰清也不好說破,一切都看梅敬的心意了。但從梅敬的行跡和青兒的長相來看,收房不過是幾天的事情,若是青兒伺候得好,做姨娘也不過是梅敬三言兩語的事情。
周冰清走後,詠月也只得裝作不知內情,叮囑青兒日後珍重。兩人均覺得如同嚼蠟,匆匆說幾句便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