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色的檀木門的打開,震得八角玲瓏燈晃晃。[]朝陽將第一縷陽光灑在羽西山巔,橙紅的光將夕顏鎮鍍上一層緋色。斜灑的陽光叩響青銅門環,給獅嘴平添一抹血色。
修長的手指抓著門邊,緩緩打開的門後,露出一截月白色的衣袖。
陽光一瞬間像傾瀉的洪水,找到了突破口,洶涌的涌進屋內,驚得開門者慌忙打開折扇擋住陽光。越過半尺高的門檻,讓陽光灑滿全身,給月白色的衣衫隴上一層熒光輕紗,映得衫底的水墨蘭花栩栩如生。
折扇緩緩收起,露出那張俊美的臉龐,明眸皓齒,帶著一點點書墨氣息。墨色琉璃般的雙眼中透出絲絲慵懶。「呵~」在晨光中伸個懶腰,轉身朝著屋里喊道,「軒墨,開業第一天,不許睡懶覺。」
在這辰時剛過巳時未到的時候,小鎮上已經有了窸窸窣窣的行人。偶然路過這家小店門口,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忽然出現的店鋪。沒有鞭炮,沒有吆喝,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開業了。
水波一樣的光晃過大家的眼,抬起頭才發現原來是匾額的光,褐色的匾額上遒勁有力的寫著「墨燼齋」三字,微風拂過,隱隱還有一點上等松香墨的味道。
好墨好字!
「我說墨……」剛從屋里走出來的青衫男子剛開口便被紙扇壓住了唇。輕佻中帶著一股自然隨意。
「叫我公子。」
軒墨翻個白眼,乖巧的臉上帶著不情願的表情︰「是,公子!這開業第一天你就不想攬幾筆生意?」說完努努嘴示意外邊的路人。
「這不是有你這個書童嗎?」紙扇一搖,人已經飄到了屋里,無視軒墨臉上的黑線,依著琉璃榻淺睡,仿佛睡覺就是他最大的事。
「公子,如果銀魅姑娘發現你如此不負責任,就不怕她找你麻煩?」
「我答應幫那丫頭看守分店,可沒答應幫她賺錢。」
無語問青天,軒墨任命的把店門大打開,為什麼他會攤上一個這樣不負責任的上級?又不是他惹怒了銀魅,為什麼要跟著墨殺一起來古代開店?還得一個人把所有活都干完。
看見店門已經打開,終于有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開始詢問︰「這位先生,請問你開的是什麼店啊?」
「墨燼齋。」軒墨打掃著店門,頭也沒回的應道。轉瞬一想,身為店員應該更加仔細地解釋,主人不盡責,他就得表現好一點︰「我家公子來自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所以我們的筆墨紙硯和一般的不一樣。如果有興趣可以去問問我家公子。公子他就姓墨。」
說完軒墨好心的為眾人讓開了一條路,看著擁進店里的客人,在心里偷笑,讓你偷懶!
正準備休息的墨殺看見眼前無數的人影,眉頭微皺,他又不是商人,這個軒墨。索性起身進了內堂,留下一片茫然的眾人。
片刻之後,墨殺帶著一名黑衣男子出現在眾人眼前,黑衣男子手中是一摞高高的駱家宣紙,看見顧客後面無表情的俊臉立刻換上了職業的微笑︰「大家好,我是彥墨。我們店主要賣的是文房四寶,當然也有一些書墨畫。如果各位有興趣,我們到這邊詳談。」
看見彥墨出現,軒墨就知道又來了一個苦命人。不過是一個喜歡商業的苦命人。
墨燼齋開的很不是時候,因為他們剛好錯過了夕顏鎮最隆重的節日——流雲節。
流雲時節躞蹀舞,
落櫻輕揚行人拂。
酒醉臥眠燈影處,
夢里紅妝千山路。
沒了那紛繁熱鬧的場景,錯過了一場場才子佳人的好戲,軒墨心中已有了一絲怒火,加上墨殺的懶散,彥墨認真工作時的不苟言笑,夕顏鎮的生活對于天性好玩的他而言就如同進了監獄。
墨燼齋前冷冷清清,顯得隔壁的「醉玲瓏」胭脂店生意愈加紅火。
開業這麼多天,店里的生意一直不好,古人對于書墨的喜好一直都是淺淺淡淡的。除了彥墨偶爾的宣傳換來的幾個文人墨客,就真的門可羅雀了。反而是他們俊俏的模樣給隔壁帶來了不少買胭脂的姑娘。
當那妖嬈的老板娘帶著一身濃郁的胭脂味走進店里,向你說謝謝時,感覺自己好像是馬戲團的小丑。又像是放在衣服店里的模特,人人皆可觀賞。
彥墨拿著宣傳單正準備出門,看見一臉無聊加陰郁的軒墨道︰「如果沒事做,就把這離弦墨給流雲街的景府送去。順帶買點櫻花酥回來,公子想吃了。」
「你怎麼不去?」討厭彥墨對自己指手畫腳。
「我要去錦溪街宣傳宣傳,我可不想再被銀魅罵了。」說完也不管軒墨的反應就走了出去。
看見彥墨已經離開,想到反正呆在店里也無聊,將東西簡單一收拾便向著流雲街走去。或許店里沒人了,他那懶散的主子才會認真接待下客人。
早就听說流雲街就像縮小版的流雲節,繁華至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櫻花飛舞的時節,流雲街露出它最嫵媚的一面來。道路兩旁的櫻花,開得洋洋灑灑。一直听說的一樣,在燦爛的櫻花背後總有血腥與殘忍。櫻花食尸而茂,一種殘忍的植物。其實,哪種植物又不是殘忍的食尸而茂呢,吸收養料是植物的天性而已。
軒墨在街上走走停停,看著花,賞著人。他才不想去那個什麼景府。他到流雲街的主要目的是櫻花酥,送離弦墨只是順便。
軒墨在景府大門前徘徊了半天,終究是拿不定主意,該不該進去。他不喜歡跟一群古董打交道,但是身在古代,這一切卻又沒有辦法。不知不覺,他還是敲響了景府的大門。
「原來是軒墨公子啊,不知公子到府上來有何事?」出來迎接的是景府的管家景山。蠟黃的臉上很不巧的長了一顆大黑痣,使得原本還算和藹的臉一下子變得猙獰起來。軒墨看慣了組織里的俊男靚女,對于沒有美感的人一向沒有什麼好感。
「沒什麼,只是我家公子讓我來看看景公子。上次他到我們店里買了特色松香墨,我家公覺得景公子一定是愛墨之人。這次特意送了最新的離弦墨來。」
「軒墨公子隨我來。」景山就像是機器人一樣,一板一眼的為軒墨引路。走到客室,看見空無一人的客室,軒墨不禁愣了愣。「公子請稍候,少爺正在向老爺請安。」
軒墨點點頭,選了張古檀木椅坐下,像墨殺一樣悠閑地打量起景府的布置。軒墨模模鼻子,有一股像是厄運的氣息越來越濃郁呢。難道這景府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好奇因子蠢蠢欲動了。
啊——
尖叫聲震耳欲聾,軒墨搖頭嘆息,果然出事了,只是不知道死的是誰。軒墨冷靜的看著景府的人忙忙碌碌。他人生死于己何干?冷漠也好,同情也罷,不過是一種情緒而已。
不等景山來解釋,軒墨順著聲音走到了事發地,既然決定當觀眾,那就要把戲看全。順帶可以了解了解墨殺到這個時空來的真正目的,他可是很好奇一向懶散的墨殺會答應銀魅姑娘來古代開店呢。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少爺,你要相信我啊。」就像王熙鳳一樣,人未現,聲先至。可惜沒有王熙鳳炫目的出場,這個聲音一開口就注定了背黑鍋的命運。軒墨搖頭嘆息,時運不濟。
繞過華麗而簡潔的長廊,走進嘲雜的主臥室,手上還拿著隨手摘下的樹葉。屋中身穿淺綠色輕紗的女子跪在地上,滿手鮮血,緊緊的拽著景雲次的衣角哭泣。然而主臥上的景老爺胸口插著匕首,早已登了西方極樂。
好一幅侍女弒主圖!
景雲次對于軒墨的不請自來似乎早已料到,只是禮貌的向著他點點頭。動作雖小,但軒墨相信,如果死的人不是他的親生父親,他一定會沖著自己微笑的。
景山很盡責的將軒墨「請」出了主屋,但是也讓軒墨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只能說,疑點多多,疑點多多。
剛才哭著喊冤枉的侍女是景雲次他老爹下月要納的小妾,名叫月琴。有兩分姿色,可惜注定無福享受。
昨夜侍寢後,月琴一覺醒來發現自己手握匕首刺進景老爺的胸膛,嚇得一聲尖叫引來家丁。然後便是人贓俱獲!其他姨太太呼天搶地的患者老爺,景雲次冷靜的將月琴抓獲準備送官,小廝們則快馬加鞭的將老爺逝世的消息告訴大少爺景雲天。
每個人都盡職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倉皇的倉皇,尖叫的尖叫,喊冤的喊冤。
軒墨沒有對整個事件發表任何一點看法,他喜歡看戲但並不喜歡演戲,特別是那種豪門恩怨,他一直是避而遠之的。哪有傻到殺了人還尖叫將別人吸引來的凶手啊?再說月琴下個月就可以飛上枝頭當鳳凰,有什麼理由殺害景老爺?
不過,不管那個叫月琴的是不是被冤枉都與他無關,他想看的只不過是景雲次面帶儒雅微笑著為他老爹送葬。
出了景府,軒墨直接走進流雲街最大的樂韻軒酒樓。
「老板,兩盒櫻花酥。」
四方形的桃木盒中逸出淡淡的櫻花香,似乎有著招蜂引蝶的魔力。流雲街的櫻花酥果然不錯。
提著櫻花酥回去的軒墨沒有發現,有一抹黑影,從王府開始,一點一點向他靠近,融進他的影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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