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這單位 菜戶

作者 ︰ 三上桑

宜然堂的殿中鎏金鼎內焚著安息香,淡白輕煙如夏日柳絮,絲絲裊裊。

這次和孫雙陽見面,其實還是榮惠進宮後第一次見她。

孫雙陽今次穿著一身杏色雪緞雲紋的宮裝,一頭寶髻,尖巧的下顎,愈多了瘦削,雖不如往日潤澤鮮妍,但依然落落大方。

「婕妤姐姐。」榮惠端正的請安,自然是被孫雙陽攔下了,她親熱的拉起榮惠的手,笑著道︰「妹妹和我還有什麼可見外的。」說著,孫雙陽一雙眼楮關切的打量起榮惠來,憐惜的道︰「好妹妹,竟然叫病折磨成這樣了,看在陛下的份上,你可得快些好起來才成啊。」

「謝姐姐關心,我也這樣想呢,卻是有心無力。」榮惠輕嘆一聲,適時垂了眼。

孫雙陽見狀也不多說病情,拉著榮惠引薦道︰「惠妹妹,這是馬良媛,她也很關心妹妹的病,這便一起來瞧瞧妹妹。」

榮惠一早看到她身後那個麗人,身形苗條婀娜,生得楚楚動人,只是當她瞧見她臉上微微的紅印時,便想起這是哪個馬良媛了。

馬良媛掛上笑,淡淡喚了一聲︰「良媛姐姐。」卻是一分行禮的意思都無。

雖然馬良媛行禮,榮惠也會攔住,但馬良媛連讓榮惠攔住的機會都不給,卻是另一個意思了。

這馬良媛是這樣的性子,吃罪了崔知玉得了教訓也就不奇怪了。雖然眼下她跟著孫雙陽是佔了上風,但日後崔知玉出來了,馬良媛少不得要有人來管教一番。

思及此,榮惠微微挑眉,也就並不計較了,她情真意切的回了一聲︰「馬良媛傷還未愈,倒叫來探我,委實過意不去。」

馬良媛听到提了這回事,下意識撫上了臉,目中露出一絲憤懣來。

孫雙陽體貼的拍了拍馬良媛的手背以示安撫,又語重心長的對榮惠道︰「那麗婕妤也太心狠了些,馬良媛這樣嬌美的臉蛋竟叫如此打了,真是作孽。若非現下麗婕妤被下旨禁足,只怕惠妹妹此時得了陛下的關懷,也要……哎……」

榮惠很配合的傾听,實則漫不經心,認真喝茶。

孫雙陽見自己嘆氣了半會也沒得到榮惠該有的回應,有些尷尬,但她面不改色,清咳了一聲,便自主的說了下文︰「妹妹久病不出,恐怕還不曉得那麗婕妤的性子吧?」

榮惠眨了眨眼,很無知的搖了搖頭。

孫雙陽剛要開口,卻是自重身份,到底不肯直白的說人長短,只示意了馬良媛一眼。

馬良媛正愁沒抹黑崔知玉的機會,先就哼了一聲,然後才道︰「麗婕妤實在善妒,見陛下恩寵與我,便借機給我教訓,不過是走路讓路這起子事兒,竟然當眾讓宮女掌刮于我。這等歹毒之心,若非她是西邊那位兒的……」

孫雙陽淡淡看了她一眼,制止了馬良媛說過頭,轉而向榮惠投了一個關切的眼神,道︰「好妹妹,雖說麗良媛是陛下的親表妹,難免驕縱些,尋常也不敢奈她如何。」

「但你也無需太過擔心,畢竟宮里還有兩宮太後。」說著,孫雙陽又看了馬良媛一眼,握住了榮惠的手,語重心長的道︰「如馬良媛一般,若妹妹遭了欺辱,只要還能想到太後,太後也必然為妹妹做主的。」

孫雙陽話雖然說的含蓄,但榮惠卻听出來了意思,這里頭的太後雖然不分東西,但明顯是指東太後。這孫雙陽是接著東太後之威紅果果的向她招撫呢。

直白些,不外是跟著姐有肉吃,不跟姐難免有你苦頭吃。

榮惠努力作出感動的表情,雖然心里不以為然,但也並不戳破。

待孫雙陽和馬良媛作完好戲一走,玉湖掂量著道︰「小主,瞧著她們如此,怕是想拉攏小主吧?」

芝蘭便斜著眼道︰「那雙陽縣主再尊貴,入宮也不過是個婕妤罷了。不過仗著東太後的威嚴,竟然就拉幫結派的,小主,偏還有馬良媛這樣的肯听命。」

榮惠笑笑,道︰「可不要小看東太後。」

大燕的歷任皇後都出身尊貴,東太後也曾是皇後,外家卻勢重,在朝中很有一席之地。即使東太後現在和西太後平起平坐,甚至比西太後和皇帝還生分了一層。但皇帝卻是東太後身邊養大的,也未必毫無情分。

不然也不會有孫雙陽和崔知玉兩個人同時入宮角逐中宮之位的情況了。

喜善听了這話,深深看了榮惠一眼,道︰「還是小主靈醒,東太後和賢婕妤的外家勢重,對待賢婕妤,小主的確該謹慎些。」

榮惠點點頭,這些她當然是曉得的。

高自己一級的人,往往是最危險的,同級的更是天然敵人。

思及此,榮惠揉了揉額頭,孫雙陽和崔知玉這兩個高她一級的人,一個有背景,一個有血親,讓她舉步維艱。但所謂揚長避短,先在位分上短了一截,不如在寵愛上想想法子吧。

榮惠想到懿妃,懿妃出身微寒,但照樣在宮里呼風喚雨。不外因為,比靠山還可靠的,是讓自己有價值。

「芝蘭,你去把我之前繡的那些帕子和荷包取來。」榮惠吩咐道,她雖然在女紅上無太多天分,但卻是下過苦工的,怎麼說女紅也是古代的基礎課,榮惠是個好學的女青年。

榮惠在朱漆盒子里挑揀了一二,有一方繡了桃花的帕子,還有一只繡了一尾魚的荷包頗得她心。她支著下顎略想了一想,到底還是選了那只荷包,桃花帕子實在小家氣了,荷包卻顯出幾分別致生動。那朱文燁也不似是那呆板無趣的,想來應該中意這荷包多些。

似乎還少了點意思,榮惠便提筆隨手寫了一句「碧玉湖心瀲日輝,桃花流水錦鯉肥。」在紙箋上,然後塞進荷包里頭。

隔了兩天,承慶宮里送藥材補品的內監宮人果然來了。

榮惠側目示意了一下,芝蘭便將那包好的荷包遞給了那內監,道︰「公公,這是小主回給陛下的心意。」

榮惠適時補充道︰「雖不能以病愈之身來謝聖恩,但以這荷包寄托心意。」

「小主有心了,陛下定然喜歡。」內監會意一笑,收好了。

如此,除了門庭稍熱鬧了些許,榮惠養病的日子還是有些苦悶的。好在她也耐得住寂寞,只是玉湖那好去處卻是不能再和以往那般,將那當成自家後院一般玩耍了。

雖然榮惠覺得可惜,卻無法子,她是如何得了朱文燁的歡心,這瞞不了人。現在的玉湖,多的是宮嬪往那兒賞景、逗魚,誰還不想偶遇一番呢?

玉樹看出榮惠的無聊,獻計道︰「衛貴人遷出去後,倒空了東配殿這處好的所在,奴婢听說那院子里頭有一處秋千,小主可要去瞧瞧?」

榮惠一听有這麼個所在,果然有了幾分興致,領著玉樹、芝蘭就往東配殿去了。

倒真不是榮惠這麼沒見過世面,連架秋千都喜吟吟的,實在是這古代娛樂生活單調無聊。雖然有顧梓榆作陪,能打幾局雙陸,甚者馬吊和牌,但到底意趣有限。如今進了宮,更是加了道枷鎖,這秋千便成了妙物。

一行人往東配殿走,要途經數出廊道,唆著涼風,玉樹忙把手頭的斗篷為榮惠披上。

這當口,卻听聞出一些聲響來,榮惠細細一听,竟然是啜泣的聲音。玉樹和芝蘭也听出來了,三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榮惠微微點頭,便一起走到前方去看看是何原委。

榮惠原想著是自己宮里哪個小宮女小內監吃了委屈,不成想,那側院子里頭的竟然是馬富安。他身邊還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宮女,身子瘦弱,卻生就一張圓臉,此時兩人正抱著手默默哭著。

想來這兩人是傷心到了極處,榮惠三人進了院子,他們還無察覺。

榮惠微微側頭,芝蘭就清咳了一聲。

馬富安聞聲轉頭,見是榮惠,大驚,拉著那宮女一同跪了下來,聲音帶著幾分哽咽道︰「小主金安,這是奴才的菜戶蘇娘。實在事情出的急,她才尋到了靜安宮里頭來,奴才不敢擾到小主,這才躲到僻靜處說幾句話,還請小主恕罪……」

菜戶這回事,是對食的升級版,是宮女內監結成「配偶」之意。榮惠入宮前就對後宮的大環境了解過,大燕後宮里頭這種事很尋常,雖無倡導,亦無明令禁止。

環境之所以較為寬容,想來是因為一般來說,非有大作為,大燕後宮的宮女太監都是終老後宮的。

榮惠並非不通情達理之人,何況馬富安不比喜善聰明練達,但馬富安心思直,辦事認真,又有忠心,也是很討她喜歡。所以,她見了這狀況,並無問罪他妄帶他人入靜安宮之意。

「快起來,非是大事。」榮惠溫聲說著,又看了他身邊的那叫蘇娘的宮女一眼,近一看,才看出那宮女臉色青白,很有病容,淚水不停的撲簌著,喜氣的圓臉也如癟了氣球一般,委實可憐。

見此慘狀,榮惠忍不住問道︰「是什麼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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