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這單位 香囊

作者 ︰ 三上桑

芝蘭眨眨眼,低聲道來︰「汝南伯府這回總算栽了跟頭,伯府世子鬧市縱馬,踩死了三兩個路人也罷了,偏是踩傷了一群趕考士子。這群士子少年意氣,把世子告了京府尹,因沒得個說法,便要聯名上書到聖上那里……」

建安三年是秋闈之年,從大燕各地赴京趕考的士子不計其數,都是有著功名在身的,自然心高氣傲,乍一見了這等跋扈之徒,哪里理會得是誰家親戚,眼楮里是揉不得半點沙子的。

而汝南伯府的世子,榮惠還在薛府時就听聞過他許多公案。雖然皇親國戚有些個打人罵狗、草菅人命、殺人放火的行徑也不算的什麼,但這世子只是做得太不遮掩些。

到底是沒根底的國戚,初一得勢,難免把持不住。

榮惠笑了笑,打斷道︰「只怕這書是沒上成吧?」

「小主怎麼曉得?」芝蘭微訝,瞪大眼道︰「奴婢竟不知道小姐生了千里耳!」

榮惠失笑,戳了芝蘭一指頭,道︰「哪用得著千里耳,瞧聖上冷落麗婕妤,不就能猜出來了麼?若那群士子真的上書成功,汝南伯的事就鬧得難看了,聖上也非得收拾世子給士子以及整個士林一個說法。世子若真吃了大苦頭,聖上肯定會安撫汝南伯府,反之,若世子沒吃苦頭,那必然是上書之事已經壓下去,大事化小了,而聖上則會借機敲打汝南伯府。」

「上書的事的確不了了之,聖上只罰了世子閉門思過。但是……」芝蘭臉露茫然,道︰「小主說的什麼正正反反的,叫奴婢好生糊涂。」

「這是帝王的平衡之道。」榮惠見芝蘭仍不十分明白,便說了個通俗的道︰「打一巴掌給棗,給了棗再打一巴掌,這道理可懂?」

芝蘭眼楮一亮,嘻嘻一笑,道︰「這奴婢懂,敢情聖上就一賣棗的,壯粵嗽媯偷冒ィ頡!

榮惠險些一口茶噴出來,芝蘭卻是想起什麼,又湊過來道︰「小主,葉侍衛還交代了一事,是有關中宮之位……說是兩宮太後和聖上心照不宣,賢婕妤和麗婕妤誰先誕下龍子,便能入主中宮。」

誰先誕下龍子,誰就是下一個皇後。

榮惠停住手中菱扇,明眸中水波盈動,論功行賞,不偏不倚,朱文燁果然很有職業操守。

她微微一笑,看向芝蘭道︰「既說了是心照不宣,這消息還能傳到我這里,是葉侍衛有本事,還是咱們芝蘭有本事?」

芝蘭先是一愣,到底是機靈的,听明白了深意,臉瞬時紅了,一跺腳道︰「小主怎麼能隨便拿我取笑!」

玉樹剛從太醫院御藥房那頭回來,眼見榮惠笑得春花燦爛,趕忙上前笑道︰「小主和芝蘭說些什麼呢,芝蘭的臉都紅得猴似的了。」

芝蘭氣急,上前要掐玉樹幾下,玉樹見勢不妙,當即躲到榮惠後頭,一邊告饒一邊道︰「小主救命,奴婢還有正事說呢……」

芝蘭聞言,也不需榮惠發話,也就收了手,只瞪玉樹一眼,嗔怒︰「白白讓你笑話了去,等下回可不叫你逃了。」

玉樹緩了緩氣,回復了正色,沖榮惠道︰「小主,西太後病了。」

西太後病了,病得還挺突然。

反之,如果病的是東太後,榮惠並不會覺得奇怪。畢竟東太後的確上了年紀,但西太後還正值壯年呢,榮惠入宮幾個月也沒听蕭太醫說過西太後有過什麼頭疼腦熱。

居然就病了。

但不管是大病小病真病假病,榮惠身為下屬,當然少不了要對董事長進行探望。這一點,後宮里頭其他同事也是同理。

清晨的陽光極是爽透,雍宮的掌事宮女芳蕊立在高腳瑞獸蟾口銅鼎前,往香爐里灑了一把紫蘇百合香屑,輕薄香氣幽幽蔓延,使得殿內越發靜謐的寂寂如水。

大早上的,也不必去建寧宮開例會,榮惠和其他妃嬪一起,十來個人依次坐在西太後的雍宮主殿里頭發呆。因為說是來探病,但真正能進去寢殿里頭探望的,也只有莊貴妃、懿妃、寧嬪和西太後的親佷女麗婕妤。

至于榮惠這些嬪位以下,貴人以上的小主就只能候著,而貴人位分以下的,那自然是不入流,連探病的資格也沒有的。

「幾位小主請用茶。」芳蕊打發了幾個小宮女捧上茶和小點心,一邊略帶歉意的道︰「任太醫有吩咐,太後的病癥不能鬧,這才……」

芳蕊是西太後跟前的得意人物,眾小主哪有敢受這份話的,少不得要謙辭客氣幾句。

蘇淑儀作為這些小主里頭位分最高的,正要代表開口,賢婕妤已經先一步接過話頭,笑吟吟的對芳蕊道︰「太後的身體要緊,咱們等等無礙的,要是跋焯笱。穹鞘譴笞錒恕!

說著賢婕妤又示意了一側宮人一眼,呈上一只朱漆紋花的長條盒子,道︰「芳蕊姑姑,這原是我從家中帶來的一株老參,听說也有上百年了,只希望太後用了能有所助益。」

芳蕊囑人收了,一臉溫和笑意︰「賢婕妤有心了。」

榮惠聞言挑眉,賢婕妤的確是有心,太後有病這消息還是大清早傳給眾人知道的,大家都只來得及改變目的地,就只有賢婕妤還來得及準備這麼妥帖的老參。

不過,也有人認為這老參未必這麼妥帖,蘇淑儀體貼的關懷了一句︰「百年老參確是上佳藥材,但芳蕊姑姑還請太醫探看一二,太後病下來若有虛不進補也是有的。」

衛良媛聞言,也很以為然的道︰「是啊,芳蕊姑姑,若盲目進補,豈不于太後身子有虧。」

榮惠猜賢婕妤的臉色肯定不會很好看,但依賢婕妤的性子,肯定忍耐得住。

果然,賢婕妤落落大方的道︰「芳蕊姑姑請寬心,《神農本草經》雲,人參有補五髒、安精神、定魂魄、止驚悸、除邪氣、明目開心益智之效,只忌熱癥而正氣不虛者,太後的身子一向康健,豈有此癥?」

一席話有理有據,何才人忍不住嘆道︰「賢婕妤對醫藥之術真是知之甚詳,學識淵博。」

「這我可當不起,只不過多讀了幾本醫書,了解得多一點。」賢婕妤謙辭了兩句,蘇淑儀微微一笑,輕聲道︰「賢婕妤對太後的身子也是知之甚詳呢,了解得也多一點,實在是體貼人。」

這言下之意,不外是賢婕妤對太後了解深入得別有用心。雖听上去是欲加之罪,但也的確不患無辭,榮惠饒有興趣的看向賢婕妤,這次她的大方得體的面色的確是有松動了。

芳蕊臉色也微變,心里記下一筆,但轉瞬又如常,正要開口緩解氣氛,卻听得外間宮人道︰「二殿下!二殿下!」

這聲疾呼,惹得榮惠也看了過去,只見走進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生得白皙神氣,一雙黑眼珠靈活有神,烏溜溜的轉著。他穿著一身湖藍色繡銀絲點素團紋的衣衫,腰帶上別了個朱紫色紋金葫蘆形荷包,上面綴著幾個東珠裝飾,尤為貴氣。

這是榮惠第一次見到這位二殿下,朱文燁的次子朱立軒,已故皇後之子,建安元年皇後薨後,就一直養在雍宮,承歡西太後膝下。

朱立軒一進到主殿,烏壓壓瞧見這麼多花容月貌,珠光寶氣的小主,十分新奇,暫時忘了來意,只睜大眼楮一個個仔細瞧著。

包括榮惠在內的一眾小主也是微微發怔,雖然二殿下還小,無需回避,但卻也是要見禮的。二殿下暫無封號,便得先尊輩分,按理,二殿下是該先見禮……

西太後昔日位分卑微,自然不能養育親子,如今能養著朱立軒,難免嬌慣縱容些。雍宮里的宮人更是習以為然,唯恐服侍不周,只任由朱立軒高興。

是以朱立軒絲毫不覺得自己的目光有不妥,反而好玩一般的從小主們身側一個個繞過去,不時拍拍蘇淑儀的荷包,扯幾下賢婕妤的宮絛,拽走衛良媛的玉佩……

小主便是吃了痛,鬧笑話,也只是有苦難言。畢竟這二殿下是皇帝的嫡子,由太後所養,位分可非同一般。

朱立軒走馬觀花,玩得不亦樂乎。

但經過榮惠跟前時,朱立軒忽然停下步子深吸了幾口氣,一臉向往的看向榮惠︰「你身上好聞,我喜歡,像是桃子香味,是不是桃子?」說著便抓住榮惠的手,一邊不依不撓道︰「快告訴我,是不是桃子的香味?」

眼看榮惠的手背抓出一道紅印,一旁的小主便起了看戲的心思,想看榮惠如何招架。

卻不知,榮惠慣愛和小孩兒胡鬧,見狀也不惱,只笑著沖朱立軒道︰「二殿下若松開手,我便告訴你猜對了沒有。」

朱立軒眨眨眼,松開手,道︰「快說快說,我猜對了麼?」

榮惠將腰間香囊取下,解開繡線,出示給朱立軒看,笑道︰「二殿下,你瞧。」

香囊里頭並非香料,而是幾顆小小青澀的香桃,桃香撲鼻。

其實一般的瓜果之香不會如此馥郁,實乃玉樹調制了一些藥草汁液涂抹所致,不僅加劇了香味,也使得這香囊有心曠神怡,平心靜氣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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