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這單位 29晉江文學網

作者 ︰ 三上桑

明明才至申時,但宜然堂寢殿的窗外天色已經黯淡似暮。,,用手機也能看。

室內也變的異常的陰沉和悶熱,八角銅制冰扇停在那里,缺了宮人的搖動。熱氣不散,榮惠身上一層濕漉漉的重汗就披了下來,不由連喝了幾口水,心里愈加煩躁。

剛坐下的蕭太醫也好不到那里去,手上沾了不少血漬,額角泛出許多汗珠,此時也顧不上擦拭,只道︰「那狼犬是進貢之物,肯定嚴查過,不可能是染病的。」

榮惠點點頭,她也這麼認為,但是……「若是沒染病,怎麼會忽然狂性大發?」

小白名字雖然弱氣無害,但榮惠見識了那一地狼藉後,才知道什麼叫做獸性。除了倒下一個崔慈,還有一宮女和內監都傷得生死不明。

小白雖然是被幾個內監合力擒住,但榮惠只看了它一眼,便很覺驚疑。

小白目中布滿血絲,口中全是咕咕聲,爪子不停撓地,整副焦躁不耐的樣子。若不是被鐵鏈子束縛得動彈不了,只怕它見人就要咬。這等瘋態,哪里還有之前半分乖馴的樣子。

蕭太醫微眯起眼楮,道︰「小主,那狼犬下官看過了,比起染病,更似是受藥物刺激。」

榮惠心中一沉,臉上卻是好笑道︰「有趣,崔慈是得罪了誰,竟叫人用這麼毒的法子。」

蕭太醫目中閃爍,榮惠面色無波,兩人雖不多言,卻是心照不宣。

比起是沖崔慈去的,誰都相信是沖朱立軒去的。

一想到那孩子,榮惠心里就有些柔軟起來,再想到血泊里的不是崔慈而是朱立軒,她的心就有些慌。他還這樣小,是擋了誰的路?還是她擋了誰的路?

這時芝蘭進了來,合上門才上前道︰「小主,尸首已經收殮,魏長親自往雍宮報訊,馬富安正守住了那所。」

「那狗,還有那珍禽苑的雙喜呢?」榮惠斜眉而問。

「魏長原要帶去雍宮到西太後那听候處置,奴婢說,這些東西到底晦氣,又其形恐怖,雖然未沖撞二殿下,叫太後見了只怕心里也不喜……便暫且留下了。」

榮惠遞給她一個贊賞的眼神,轉而看向玉樹,淡淡的目光中隱含一絲銳利,道︰「你和太醫再回去看看,看還能不能瞧出些端倪來。」

馬富安領著德才德祿正守著崔慈的所,其實他們不守著,只怕跟著朱立軒來的宮人也不會願意再踏進一步。

實在血腥。

蕭太醫臉色有些難看,他雖然因學醫也吃過髒和苦,但骨子里到底是世家公子,又看一次這地上一灘一灘的人血,還是忍不住反胃。他額角又冒了汗,掏出帕子一擦,不曾發覺帕子早已髒污得濕噠噠的了。

「蕭太醫。」玉樹不知何時絞好了室內銅盆里的巾帕,遞給蕭太醫。

真是體貼,蕭太醫帶笑點點頭,接過擦了一把,又擦了把手。又忍不住多看了玉樹一眼,見她一臉淡定,並無異色,不禁有些慚愧。他竟不如一個女子能忍耐。

兩人並無多話,也沒浪費時間,他們很清楚榮惠要知道的什麼。其實,蕭太醫也很好奇,這崔慈是怎麼讓一條良犬發了狂。

但兩個人搜尋了一刻鐘,只差將房間里頭倒翻過來,也沒尋到什麼蛛絲馬跡。玉樹心里嘆氣,本來還能從崔慈身邊人從旁側敲,但崔慈最親近的徒兒寶竹的尸體都已經寒了。

這時,因著天氣,天色更暗了。為不耽誤,蕭太醫便隨時掏出火折子點起一蠟燭,自己舉了一支,又連著燭台遞給玉樹一支。

只是轉眼的功夫,玉樹就聞到一陣異樣。她嗅覺素來十分靈敏,因著深諳醫理,又熟悉各類香料草藥,所以很擅長調香。

此時,她就聞出一些不同的香味來,雖然香味不濃,但並不尋常。

玉樹抬起頭,似都是對藥草的味道敏感,蕭太醫也看了過去。

兩人相視一眼,蕭太醫似乎也察覺不妥,皺起眉吹滅了蠟燭,仔細看了看,又將蠟燭從燭台上□聞了聞,研究了半會。的確是尋常白蠟,實在察覺不出不妥,蕭太醫不由有些喪氣。[]

玉樹見狀,斟茶遞過去,忍不住寬言道︰「蕭太醫,先喝口水吧,急不來。」

蕭太醫正要接,卻听得馬富安在外低聲連喚︰「蕭太醫,玉樹,魏長回來了。」

似被驚了一驚,「踫」的一聲,手里的茶盞和燭台應聲落地,蕭太醫不禁窘然,連忙要拾起。玉樹卻是攔住,蹲身下去道︰「這等粗事,奴婢來便是。」只是剛下手,她的目光便落到了那只燭台之上,銅制的燭台一跌,竟然跌破了一塊。

悶了這許久,待入了夜才驚起第一聲雷響,震耳欲聾。緊接著連串的轟鳴洶涌的鋪天蓋地,那幾乎已不是雷聲,而是天空被撕裂之後崩落的聲音,整個大燕宮都沉浸在夏夜暴雨之中。

三兩個宮人撐傘途經宜然堂側殿所時,都不約而同的低了頭,步履匆匆。待經過了,才低聲交談著。

「崔嬤嬤真是慘啊,那狼犬把她的臉都咬爛了,地上好大一攤子血。我遠遠看了一眼,回去吐了一整宿。」高個內監說的直搖頭。

胖的內監連連點頭,附和道︰「可不是,華淑儀還請了太醫專程給崔嬤嬤整治,也是白費功夫。」

矮的那個內監嘆了口氣,道︰「崔嬤嬤雖然在二殿下跟前唯唯諾諾,但在雍宮里可是一向風光,今兒你們可瞧見太後娘娘賞的那口棺材?上等陰沉木!」

高個內監嗤笑一聲,道︰「怎麼,要是喜歡,你陪著崔嬤嬤去躺躺。」

矮個內監大急,正要罵上幾句,卻忽起一陣冷風,繁樹枝葉梭梭作響。隱約有腳步聲伴著著這雨聲,竟恍惚化成了陣陣嗚咽。

「啊……」幾個內監驚嚇得尖叫著,連傘都舀不穩,縮著脖子一邊告罪,拔腿就走了。

瓢潑而下的雨水被熱氣一蒸變為潮氣,一點一點粘稠的貼在肌膚上,讓榮惠格外難受。

好在浴水已經備好,芝蘭玉樹各有差事,便由喜善領著珠兒寶兒入內服侍榮惠沐浴。榮惠不習慣洗澡時有旁人在,珠兒寶兒布置妥當後便退到門外。

楊木的浴桶內,水蒸霧氣緩緩上升到了尺許的高度,向四周溢開,膩膩的粘結在肌膚上,帶著一股暖暖的氣息,在這盛夏的夜里,幾乎讓人窒息。

榮惠一邊將一瓢浴水澆在身上,呼吸著室內所焚的千步香,馥郁靜心,享受著這片刻的放松。

但這並非真正的放松,她的腦子不肯放松,它高速運轉著,渀佛被咬死的崔慈是考試最後一道代數題。只是草稿紙浪費無數張,卻無定數,榮惠怕自己一旦算錯,只怕再沒有補考機會。

洗去污穢後,榮惠自顧擦了身,穿了底衣褲,披了小衫。她正坐在妝台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梳著頭發,正預備要喚人進來服侍,卻听得外頭一陣喧嚷。

忽然匡當一聲,門扉豁然洞開,朔風雜著一個閃電凜冽的劃過,耀目的光亮瞬間照亮了室內,也照亮朱立軒小小白白的臉,還有張皇失措的目光。

在閃電熄滅前的剎那,朱立軒已經撲到了榮惠的背後,力道大的扯落了只是半批在榮惠肩上的內衫,朱立軒那被雨水打得濕透的錦衣,瞬間貼服在榮惠的脊背上,冰涼氣息讓她不禁一個冷顫。

然而攬在腰上的小孩子的手,又讓榮惠慢慢的放松了緊繃的脊背,緩緩轉過身盡量放低聲音溫和開口︰「二殿下,怎麼了?」

一向驕橫的朱立軒,此時卻極度衰弱的趴在了榮惠膝間,滿面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顫聲說道︰「華淑儀!有鬼!我怕!」

到底還只是剛滿八歲的孩子,榮惠心里一軟,朱立軒的束發的頭巾已被扯落,被打濕的一頭烏黑的發散落下來,有幾縷黏膩在面頰上,她抬手擦了擦他的面頰,道︰「這世上哪有那妖魔鬼怪,都是自己嚇自己,二殿下,你準是听了鬼故事做噩夢了。」

窗外雷電交映,朱立軒伏在她的膝間,全身顫抖得幾乎帶著榮惠也要跟著顫抖起來,他仰起頭,小臉上仍有驚恐︰「但我听到崔慈的屋子附近有哭聲……還有幾個內監也听到了……」

「那是雷雨聲,那些內監膽子小才听風就是雨,二殿下難道也膽子小麼?」榮惠扶著他的小肩膀,露出一絲疑色。

「當然不!」朱立軒昂起小胸脯,但冰冷的手還是透出他並非那麼胸有成竹。

榮惠失笑,握住他的手,也難為他了,哪個小孩子看到恐怖的死相,都難免要有些陰影。她正要出言寬慰幾句,朱立軒卻忽然問︰「華淑儀,世上真的沒有妖魔鬼怪嗎?」

受國無信仰的大環境影響,榮惠是毫無疑問的無神論者,自然很堅定的搖頭。

朱立軒听了,卻是睜大眼,問道︰「那世上豈不是也沒有小翠?」

榮惠先是一愣,轉眼才反應過來他竟然還記掛著小翠的故事,點點頭道︰「二殿下,那是故事,都是假的。你可別當真,不然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又要受嚇了。」

朱立軒蹭進榮惠的懷里,小手將她緊緊抓著,小嘴里嘟噥了一句︰「還好華淑儀你是人。」

童言無忌,榮惠有些哭笑不得,只輕輕拍著朱立軒的背。

榮惠哄了一晚孩子,第二天精神很有些不好,朱立軒反而神采奕奕。

宮人魚貫而入,榮惠輕輕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玉樹先一個進來,一邊為榮惠更衣,看到朱立軒那邊內監正幫他梳頭,而他則手里捧著本《中庸》,看得專心,距離頗遠。

榮惠自然也向內室退了幾步,昨天打發給玉樹的差事因著朱立軒一折騰,還沒機會听她回稟。

玉樹這才壓低聲音道︰「小主,有問題的不是狗也不是別人,有問題的是崔嬤嬤自己。」

榮惠眉頭一緊,玉樹則從袖口里掏出一只燭台來,那銅制燭台生就尋常模樣,榮惠實在看不出什麼特別來。

玉樹不急著解答,只用指甲摳了摳那燭台,那本該堅韌的銅制品竟然破開一層皮。榮惠伸手揉搓了一下,發現這並非銅制,只是外頭澆注了薄薄一層銅水。

沒了那層皮,里面的是一些白色的粉末狀。

作者有話要說︰開會開到累死了,兩會我跟人大這邊,跑的腿斷。

求虎模……堅持日更不容易,但我依然在堅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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