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這單位 54章

作者 ︰ 三上桑

榮惠記得上一次來看賢昭儀,好似還是沉船結案後。,,用手機也能看。[]

那時候的賢昭儀雖然清瘦憔悴,但也只是清瘦憔悴而已,不像眼前這樣的賢昭儀這樣,簡直……不成人形。

賢昭儀比榮惠只大一歲,二八年華正茂,何時都是貴氣奪目。

往日里金縷絲釵,鮮艷青春的顏色的她,此時卻是安靜無聲躺在花梨木床榻上,一頭失了光澤的青絲凌亂散開,並無半點珠環裝飾,越發顯出她蒼白臉色,她的眼圈兒也似隱隱一痕淺烏顏色,和她略顯烏紫的唇色遙相輝印。

這是中毒征兆,榮惠心嘆一聲,連她這種門外漢都能看出來,那些太醫怎能不知道。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涂,皇帝想要誰死,輕易著呢。

尤其,是一個越來越集權到手的皇帝。等到他完全集權到自身,清算袁家這等百年世家望族都不在話下,何況薛家這種將門新貴。

玉樹在為賢昭儀診脈,東太後端坐在雕花椅中,捧著杯茶輕輕的吹,不發一語。

榮惠也是沉默,她坐在下首的錦繡墩子上,余光所及,正對上寢室中的檀木銅鏡。略沾了塵的銅鏡清晰的映出她,素淨綃紗的中衣從宮裝領口透出,襯得榮惠臉色愈加蒼白,顯得格外虛弱,眼角的深色也透出了幾分病氣。

這樣一眼看去,她和賢昭儀沒什麼不同。

本來也沒什麼不同,如果榮惠不是及時發覺,那麼她也會和賢昭儀一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而不僅僅是靠著芝蘭一雙巧手,化著入木三分的病妝。

「奴婢無能。」玉樹診罷,便起身向東太後一拜,寢室里並無他人,故而她也沒藏起下半句,接著道︰「昭儀娘娘中毒已深,回天乏術。」

東太後的眼神飄忽不定,似被博山爐內的裊裊輕煙兜裹住,逐漸飄散開去,靜默無語了片刻後,才忽然說︰「雙陽的性子,像極當年的哀家,哀家很喜愛她。」

只沒由來的一句,榮惠听著卻是不好接話。

東太後旁若無人,自顧著說道︰「幼時極喜愛哀家宮里的安息香,哀家逗她說,這香只有宮里才許用的,雙陽若喜歡,便到宮里來陪哀家。她幼不知事,滿口說好。她還說姨母身子不好,要去學學醫藥之術……」

遠處宮廊傳來一陣陣更鼓聲,銅漏水滴的聲音也越發清晰,時間卻像是被初冬寒氣所凍結,過得格外的緩慢。

東太後神色不動,只是眺向西邊窗外,原本深不可測的雙眸透出一絲寒氣,惡聲道︰「那賤婦,從來只會用得這下作的手段,沒了一個章氏,如今又故技重施!」

榮惠眼皮一跳,知道東太後是氣急失言,听到不該听的,她卻不改面色。其實心中卻是嗤笑,既早知章皇後是中毒,卻由得人死,不過也是嫌章皇後礙事,想分一杯羹罷了。

同樣是不好接話,但榮惠不忍玉樹久跪,于是站起身上前,一邊扶起玉樹,一邊為東太後斟了盞茶,輕道︰「太後認為,這全是西太後下手?」

「華嬪以為?」東太後斜眉看她。

榮惠不答,不慌不忙的問︰「太後可知令賢昭儀病重不虞的毒藏在何處?」

其實,榮惠自知多此一問,若太後早查出來,賢昭儀就算治愈不了,也不會如此急轉直下。果然,東太後臉色一沉,道︰「西太後的東西,就沒有能入朝芳宮的,更遑論吃食。」

「未必只能是吃食,也未必只是西太後。」

榮惠微微一笑,不動聲色的在寢室里漫步了一二,目光所及之處,便見到了幾支燭台。正是賢昭儀小產後,朱文燁為示愛重安撫之意命敬事房送來的一應添置物品中的。

看似平凡無奇,如果沒有之前芳茹的一番原委下來,榮惠也不會一眼認出燭台的不尋常來。那色澤,是有不同的。什麼都是不同的。

榮惠拿著一只燭台走到東太後跟前,親手將那層銅箔用護甲剝下,露出了原貌,果然不是實心銅,再輕輕一刮,就是白色的粉末。是什麼未可知,但這麼精心的裝置,是什麼也就不言而喻了。

東太後猛然站起的身子微微一抖,發髻上累累的釵環亦跟著瑟瑟輕響,胸口不住起伏,呼吸漸次沉重起來,好半晌才沙啞著嗓子開口道︰「哀家白白養育他十余年……就是養條狗,都不會這麼待哀家!」

眼見東太後站立不穩,這里再無旁人,榮惠自然和玉樹一同攙住了她。

東太後幽黑瞳子渙散地望定了榮惠,不住的喃喃道︰「他竟然,竟然伙同那賤婦欺瞞哀家至此。原來他一早就忌憚袁家了……他許以中宮之位,哀家實在是傻,相信了他,如此,竟然累得哀家的三弟盛年就丟了內閣的位置!」

東太後的三弟就是袁家大小閣老的小閣老,兩年前不僅從內閣除名,而且官位還丟得不甚光彩,算是予以袁家這些從龍之功的重臣之家一記重擊。

榮惠原以為朱文燁能再短短三年內將局勢不穩的朝局、渙散的皇權極快的收回,是他手腕能力高超,未料,竟然是靠這種手段。故而算得高超,但到底是不入流,不入流得不愧西太後才是他的生母。母子何其相肖。

後面的事,無需東太後說,榮惠也知道。朱文燁如果實現了諾言,也不會出現賢昭儀和麗婕妤同時入宮的情況了。雖然不知道朱文燁是如何說服東太後接受這局面,但不管東太後是因為情分接受,還是迫于落了下風的無奈而接受,都是不得不接受了。

畢竟不是說,誰先產下龍子,就位主中宮麼?都算給了東太後和袁家一線生機。

榮惠冷笑的看著桌上的燭台,燭台是假的,生機也是假的。

這日以後,東太後便病了,听聞是被賢昭儀急轉直下的病情憂心所致。

朱文燁連著看望過幾回,不過後來也就不常去了,因為麗婕妤出了禁足,他一連多日都歇在長中。如此,麗婕妤風頭一時無二。听聞,連帶著也緩和了朱文燁與西太後的關系。

不過這些,榮惠是無眼親見了,她身子越來越重,無需去建寧宮,更不會時常出去。至多,她只在靜安宮里走走,再多不過去一下慈清宮。靜安宮和慈清宮都在東面,不算遠。

所以,東太後病後,榮惠很是探望過幾回。

東太後一開始並不見人,後來袁家多次入宮覲見探視後,東太後才漸漸恢復常態。袁家的命婦們猶如政委一般的做通了東太後的工作,榮惠自然是喜聞樂見的。

此後,東太後與榮惠的關系就緩和許多,面上雖然不顯,但私下,榮惠常去的也只有慈清宮。

轉眼就進了十二月,自那日省親後,雖然能從葉侍衛處得到家中消息,也能從袁家猜測出家里的決意。但一日沒親耳听到,榮惠還是不能完全放心。而這種事,卻又最是不能口口相傳。

所以,對于太後這種這種時常能讓袁家命婦入宮覲見的權力,她是十分羨慕嫉妒。恨不能一步登天,卻不得不徐徐圖之。

冬日總是寂寂無聲,天氣愈加寒冷,連空氣中的時光都似被凍結住,柵格窗外的新雪也飄得格外緩慢起來。有細小的雪花擦在窗紗上,摩挲出「  」的響聲,因積雪反射著晌午的光線,頗有些明亮刺眼。

榮惠輕手解開紗幔束帶,握住淺玫色的雙層刺繡鮫紗,目光卻落在院子里的一樹紅梅上,柔聲問道︰「二殿下,院里的臘梅開的好,骨朵也很精神,讓人折幾枝送去你屋里放著可好?」

朱立軒靠著引枕上,往窗外眺了一眼,道︰「不若桃花惹人愛。」

「寒冬臘月的,叫哪里開出桃花來?」榮惠嗔道,睨了他一眼,屋內地龍燒得很暖,朱立軒大氅已經除了,里頭穿著件銀紅色八團福字錦袍,寶黃色小緞坎滾著花邊,襯得眉目格外的俊致。尤其是捧書的姿容,活月兌月兌小大人模樣,不像榮惠,他捧的還是那正經書。

朱立軒見榮惠看著自己發笑,以為她是笑話起自己來,于是不依了,正色駁道︰「怎的開不出來,眼前不就有一朵桃花麼,還正是三月桃的香味哩。」

榮惠愣了會子,會出他話意來,才恍然發覺被他給戲弄了,佯怒的戳了他一指︰「如今就曉得打趣我了!待過些日子,二殿下大過一歲,豈不要更進一步?」

朱立軒握住榮惠的手指,目光晶亮,道︰「大過一歲,當然要更進一步,本殿下就更高,更大,能做更多的事。」

這話叫榮惠熟悉,仿佛那一雙佷兒也有相似之語。她明眸中星光閃爍、流轉不定,心思卻一點點飄到宮牆之外。

「華嬪怎麼了?」朱立軒放下書,見榮惠神色茫然,他目光犀利,一語道破︰「華嬪是不是想家了?」

「過幾日就是臘八了,每年臘八,薛家都要開筵,一家人在一起。窖藏的冰塑冰獅,裝冰燈都擺出來,晚上映著燈火,十分美麗。」榮惠輕笑著說。炕幾上的御制琺瑯盤子里盛了雪花梨,她信手拿起一個,用一把小銀刀,靜靜削起了皮。

朱立軒按住榮惠的小刀,將雪梨奪去,生嚼了一口,嘟噥道︰「不用去皮,也別有味道。」說著,他咽下口里的梨肉,道︰「過兩月,待華嬪的皇弟出來了,封妃的冊封也該下來了。屆時,華嬪還怕見不到家人麼,便是想再省親一回,也也法子可想的。」

燕宮舊俗,宮妃首孕,素來是要晉封兩級。而宮妃只要誕下皇兒也能晉兩級,若是皇女,也能再晉一級。懿妃的出身,能爬到正二品,固然是寵愛不衰的功勞,但接連誕下皇女也功不可沒。

榮惠現在的位分已是嬪,再升兩級就是妃,等到皇兒出世,等到冊禮……榮惠慢慢轉頭,望向窗外風雪習習,鵝毛雪變細變小,雪停不遠矣。

建安三年的臘八,與以往十五年來的臘八似沒有任何不同,風聲呼嘯,天一如既往緊閉在疊脊飛檐之下。只是這天的臘八,榮惠只有一個人,連已經習慣了陪伴的朱立軒都不在跟前。

燕都的朱門貴族,在臘月里向來慣例遇雪即開筵,以會親舊,連宮里也難得的設了家宴。

榮惠自從卸了權後,安心養病養胎,在後宮中越發稀薄了存在感。為免生事,這次家宴的事,她也借病辭了。

其實,這胎兒拖到此時還沒落下來,榮惠猜想朱文燁只怕也是要生疑。若非玉樹的湯藥調制得宜,芝蘭化妝有功,從脈象還有病態里都瞞住了馬太醫,只怕朱文燁就沒這麼好說話了。

卻也是托了這毒的功勞,榮惠的深居簡出才能如此順利,並無被西太後或麗婕妤前來打擾。想必,在他們眼中,她結局已定。

外面已經足夠寒冷,榮惠不想屋子里也冷清清的,便與芝蘭玉樹喜善幾個執起牌來。檀木案上擱著許多彩頭,金銀子,玉牌珍珠。

芝蘭與玉樹同榮惠是頑慣的,時常顧梓榆來了,便湊上一人。喜善在宮中多年,旁的不說,這種打發時間的娛樂也是精通得很,四人竟一時難分勝負,笑鬧不斷。

馬富安則領著幾個內監去了御膳房,雖然那頭忙的很,幸虧蘇娘一早備好了臘八粥與點心。

不多時,馬富安一行便捧著臘八粥進來。桌上放著幾個粉彩掐金蓮花小碗,芝蘭盛了大半碗,放上小勺進去奉過去。馬富安又從漆盒里掏出枚銀針試過,又請玉樹嘗一下。見榮惠看過來,便解釋道︰「娘娘,今日御膳房人多手雜。」

蘇娘做事滴水不漏,榮惠很是放心,故而一般只用銀針,而無需親嘗。但若是有筵席,御膳房忙亂,蘇娘照看不來,若被人趁亂而為,也是有的。

玉樹也會過意來,小嘗了一勺臘八粥,細細品後方把金蓮花小碗呈到榮惠手中。

榮惠勺起臘八粥嘗了兩口,慢慢品了半日,頷首贊道︰「不錯,蓮子不硬不爛,紅棗也是甚甜,還有一股子清淡荷葉香氣呢。」

見芝蘭玉樹幾個都候著,她又抬手,笑道︰「別看著我,你們也盛來嘗嘗,今日過節,不必拘束。既然不能和家人一齊,咱們幾個一起,都算作一家人的。」

眾人皆笑,各盛了粥食,與榮惠閑話起來,氣氛得宜之時,卻听得外頭德才稟道︰「娘娘,錢貴人來了。」

這等時候,只怕是快要開宴了吧,她來做什麼?

榮惠皺起眉,好歹還是支用得上的槍,到底還是點點頭,讓宮人將她請了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說什麼了……大家都看霸王文,不評,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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