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白天是勾欄和倌館休息的時候,只有晚上時候,這些地方才會顯出熱鬧非凡的景象。但是,在這名震江南的天香居里卻看不到任何休息的痕跡。老找樂子的人們在一天的任何時候都可以過來,並且每個時辰都有一個能夠撐得起場面的頭牌。在鴇母的張羅下,各色姑娘都不缺,只怕你想不到,沒有天香居做不到的。自從天香居開業以來,賓客無不盡歡而去。可以說,如果哪天天香居的鴇母忽然心血來潮想要關門大吉,整個金陵城的歡客們恐怕會陷入長時間的痛苦之中。
作為金陵城內最大的一家勾欄,來往天香居其間的歡客和徒然所在的倌館差不多,主要是一些喜好的王孫富賈的場地。有時候,這兩家妓院還會互通資源,如有需要,小倌和姑娘們是可以應歡客要求去對方的場地伺候的。只是,這些在官場和商場向來人脈廣闊的歡客們一直都在心中存有一個疑問。那就是,這家或者是這兩家開的活色生香的妓院的背後老板是誰。天香居和倌館的溝通太過于和諧,而管事的鴇母們雖然頗有手段,但還是無法讓這些見多識廣的歡客們消除心中的這個疑問。但是,這兩家妓院的姑娘和小倌實在是太過突出,久而久之,人們也就忘記了這個疑問。只是一心來消遣了事。
這天香居的房間是以天干地支的記法來命名,其中的乾坤兩號房是單獨的兩座院子,就設在天香居的後院。每一個常來的歡客都知,天香居的這兩座院子是向來不招待人的。至于住了誰,做什麼的,就像關于幕後老板的疑問一樣,最後都被拋于腦後不了了之了。
這兩座院子平時一片安靜,幾乎只有管理院中花草和每日打掃的下人們進去。包括天香居的姑娘們,向來只知空置的院落是一個無人可進的所在,其它一無所知。
而不巧的是,在前幾日,這兩座院里同時住了兩位公子。听有幸進去打掃的下人們說,這兩個人都是一等一的絕色,只是一個有些冷酷,一個隨和,但這兩個人都不輕易讓人靠近。只是支使自己帶來的丫鬟小廝做貼身事物。天香居的下人們只能遠遠地看著這兩個人或玉樹臨風的背影,或溫文爾雅的談吐見識。只恨自己此前沒能找個機會賣身與他們,來一睹芳容,親近則個。
天香居的鴇母對此也三緘其口,勒令手下的姑娘們嘴巴緊閉,若被發現在客人面前碎嘴,即使是頭牌芷竹之輩也不會輕易繞過。是以,盡管好奇,天香居的人們也只是私下里在睡前廁後不經意的說幾嘴。沒人敢去觸鴇母的霉頭。
但是,這樣威嚴的鴇母每日都會變著花樣的精心準備膳食和日用品,這兩位公子身上的衣物用品幾乎每日一換,而且樣樣精致,品類齊全。極盡討好之能事,讓下人們心里嘀咕著這兩個人是否就是天香居的真正老板。
卻說,天香里的人上下緊張的情況下,這兩個院子卻一派清靜,除了每日的吃穿用度花費大了些,里面的公子絕色到讓倌館頭牌倍感威脅外,倒也沒什麼大的問題。
這一日晚上已過三更,晚間「勞作」的姑娘們正伺候著各自的歡客,整個天香居沉浸在一片燈紅酒綠的歡樂中。乾號院子的屋頂上人影掠過,一個人背著另一個人竄進臥房。這二人的身形毋寧說是身輕如燕,不如說快如鬼魅。一眨眼的功夫,臥房門緊閉,接著燭光閃耀,貼身丫鬟們匆匆忙忙的走過,端盆打水遞藥,這些事物做的有條不紊,顯然,她們對于主人的受傷已經司空見慣。
待一切妥當,下人們整理好退出後,房門一關,乾字號的院子重新陷入一片沉寂,似乎方才的忙碌是在夢中發生。整個院落除了偶爾飛過的鳥雀和不經意間隨風飄落的花瓣外,只能听見前院隱隱傳來的歡場笑語。
吱呀一聲,窗戶被打開。遠處的燈影重重,卻見一人只著青色布衣望著園中的海棠樹和挺秀的闊葉梧桐。院中的植物生長茂盛,就連窗下的幾畝小菜園里都打理得整整齊齊,載滿了野菜。此刻一陣陣的清香伴著敞開的窗戶飄進房內。
只听一聲沉重的嘆息,似是痛其不爭。
「你這樣子為她,可那王笑笑沒心沒肺的招花惹草,到底有哪里值得的?她現在左邊有個尤天嘯,右邊有個顧言歡,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你又何必多摻一腳,做這些落力不討好的事情……」說著,此人轉過身來,一身婀娜的走到床前,伸手撫上傷者的額頭,舉手投足間盡是說不盡的風情。他的眼中閃動著心痛和不忍,眸中閃著盈盈的水色,怒其不爭的心情表露無疑。
躺在床上的人全身包滿紗布,滿臉都是細密的汗滴,「你不懂。」他沒有睜眼,轉子卻不小心扯到傷口,胸口登時滲出隱隱的血跡。床邊的人急忙按住他,語氣里充滿憐惜,「你不要動了,再怎樣也要先把這些傷養好再說。」
「有一天我被不明底細的人覬覦,一不小心就會陷入別人挖好的陷阱。徒然,換做你,你會怎麼做?」床上的人不再動彈,任由徒然小心擺弄。
「你……」徒然似是心痛的一頓首,轉身去水盆旁濕了汗巾。待轉過臉來,用汗巾為他擦掉不時冒出的細汗。
「我和你,你和她,這不一樣。」徒然下手很輕,生怕弄疼這個躺在床上的人。卻不想,手被捉住。再看躺在床上的人睜開眼,他蒼白的臉上一點血色也無,不自然的笑了起來,似乎是臉皮被什麼東西扯住。饒是如此,他的眼中卻充滿濃情蜜意︰「我不知道是不是一樣的感情,但是對我來說,你們同樣重要。」
徒然的手反握住他,不由道︰「她不過是一名只會偷模拐騙的小混混,或許哪一天就消失在這個江湖中,或許會在無意間因為誤會而就此遠去。我見過她幾面,卻為看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床上的人重又閉上眼楮,呼出一口氣,道︰「從我決定救她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計較後果是什麼了。」
徒然啞然,松開手,把他的手放進被子里掖好,無奈︰「早知如此,你又何必來招惹我。」
再看向床上的人,臉上又掛滿了一層的細汗,卻是沒在言語,似是累及。徒然只覺得胸中一股無名火在燒,卻只能勉強壓著。當下,甩袖,無聲的嘆氣。起身把汗巾洗掉再浸濕,做完後轉身重新擦汗。
兩個人不再說話,躺床上的似已睡著,坐在床前的也好像沒有倦意,只一腔的憐愛和心疼寫滿臉上,只把心思用在了眼前的這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