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佐助是在忽冷忽熱的六月初被美琴說服回國的。
飛機起飛和降落時熟悉的壓迫感,就如同一年前那個人漆黑的深不可測的眸子一般。
耳膜尖銳的痛。
他張開嘴吞咽著,卻只覺得越來越痛,似乎想要撕裂一般。
頭倚靠在前方的座椅上,他低著頭,卻笑了。
突然就想起來十歲以前的時候因為他曾患過中耳炎,那個明明只大他五歲的男人總是太小心的注意他的耳朵。
任何大的聲響來時都會第一個想到自己。
不懂事的那幾年,不論去什麼地方,能不乘飛機永遠都不怕耽擱時間。
于是想著笑著,不自覺的就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
宇智波鼬。
我本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你。
「仍靜候著你說,我別錯用神。
什麼,我都有預感。」
「媽媽。」宇智波鼬起身看向面前已顯出不再年輕倦態的女人,面對那溫婉依舊的笑容不自覺彎起了嘴角。
女人習慣性親昵的撫了撫他的頭,嘴里小聲嘟囔著︰「真是的長這麼高了……」
他便有恍惚的失神。
只有在母親這樣的笑容里,他才可以是一個孩子。
「您讓佐助回國……」
「噓。」
不待說出口,白皙的手指已抵到了他的唇上。
「今天佐助就要回家,我可不希望你這個做哥哥的跟我說什麼不愉快的事。」女人的眼楮里的笑意像要溢出來,「鼬,你是我的兒子,我最知道你了。」
他有些不知道下一句要說什麼,大概很久未曾張口,也不知張口該如何。
「你派你洪叔去殲滅千手余黨,而讓他自己葬身,是因為他做了什麼?」
斟上酒液,宇智波鼬抿了抿嘴。
「……」他選擇了沉默。
‘……他們的責任由我來接,為了他們,很值得的……我很開心啊……’
腦海卻突然閃過這樣的話。干淨得如同那個女孩。
有些溫熱的手指撫上了他的眉心,婉轉的,輕輕舒開那擰起的結。
「鼬,試一試去相信你愛的人吧。」
「相信他們對你的愛。」
「相信你在他們心里的重要。」
「相信原來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相信每個從你身邊離開的人都已經得到了救贖。」
「相信你可以不只是一個人扛起那樣的責任。那樣……太辛苦了。」
「媽。」他略微失神的打斷。
「……」
「媽……」
心里已有苦意散開,死死地箍住他的脈搏,讓他無法呼吸。
‘哎呀鼬君,在你心里佐助就還是個小孩麼,你這樣打擊他,他可是會很難過的呀。’
要他如何對佐助說,你那些費盡心思阻止家族漂白的行為,他宇智波鼬只要動一動手指就會灰飛煙滅。
要他如何對佐助說,**沒有任何地方像你想象的這般純潔吸引人。
要他如何對佐助說,父親也是為了洗干淨那些污痕才走向的死亡。他臨終前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讓你安心的在你擅長的醫學里創造一片天地。
佐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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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智波鼬你到底想干什麼?!」
「佐助,別這樣,你哥哥他……」
「別說他是我哥!」
「砰!」
回想起佐助剛剛摔門而去的身影,他不知道好好的一次相聚怎麼會變成這樣。不,也許……早該想到……
家里發生的這一切變化,盡管磕磕絆絆,但總歸是朝著令他滿意的方向。千手覆滅,洗白成功,家族的發展也終于走向正軌。但佐助……原本一直對和他作對抱著必贏的倔強,結果出國歸來才發現自己的全部作為都無用得可笑……是的,他早該想到,佐助會怎樣認為他所做的這一切。
他嘆了口氣,打起剛剛媽媽送過來的傘,可佐助的身影早已在他追出來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了,目所能及的,只有漫天的雨幕。
不知走了有多久,剛出門時被雨淋濕的衣服就那樣貼在身上,體內的舊傷在這個寒意濃重的雨夜隱隱有著復發的跡象,他卻管不了那麼多。再抬頭時,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座老屋的門前。
望著自己昨天剛剛換上去的那扇門,似乎顯得與這座充滿老舊氣息的房子格格不入,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依然固執地保留了原來的鎖。
然而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忽然听見屋子里傳來的細微的響動。他愣了一瞬,而後眉頭微挑,收傘走進了屋子。
打開燈,桌前那個背對著他的身影明顯的僵了僵。
他走進旁邊的臥室,取出了一套佐助的衣服,遞了過去,眼角有著一絲笑意,「人長大了,脾氣還是跟小時候一樣臭。說過多少回了淋浴對身體不好!去洗個澡把這身衣服換上。」
「那你……」佐助看著那抹與記憶中絲毫未變的笑容,不知怎麼的就接了這樣的話,然後接著愣在原地。
宇智波鼬這次是真的笑了,抬手想習慣性地戳佐助的額頭,才發現現在的佐助已經不比自己矮了。無奈作罷,從後面輕輕拍了拍他的頭,「所以讓你快去啊,我還等著用浴室呢!」
沒過多久,佐助就出來了,可房間里已經沒了人影。洗手間里傳來的不間斷的流水聲讓佐助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直接走了過去。
推開門的一瞬間,他和佐助都沒有想到。他沒想到佐助會這麼快,佐助沒想到……宇智波鼬原來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面。衣服上和水池里的那些暗紅的血跡,在慘白的臉色之下顯得如此刺目……
听著他劇烈的咳嗽,看著一灘灘污血被咳出,為什麼,心里沒由來的一緊……佐助他本該高興不是麼?眼前的人毀了他的一切不是麼?但是為什麼會這樣!
「哥!」佐助真的慌了,下意識地沖過去,扶住了他,「哥你怎麼了?!哥!哥!」
後來的一周宇智波鼬都是在昏迷中度過的。晚上淋雨,受了寒,體內的舊傷復發甚至嚴重過以往的每一次。再加上心事太重,長期休息不好,身體狀況大不如從前,一場高燒幾天未退。
這一周里,佐助寸步未離。
以至于之後的很久,兩個人的角色好像倒了過來,就像小時候他總是太小心地注意佐助的耳朵,佐助也總是太在意他的身體以至于每個雨天都不肯讓他到外面去。
……
「哥,你的傷到底怎麼回事?」
「那個啊,很久以前的事了呢,記不清了。」
每當佐助皺著眉頭這麼問的時候,他總喜歡這樣笑著回答。
「哥,那個房子的門是你新換的?」
「嗯,以前的那個都壞了。」
「那鎖怎麼沒一起換了?」
「想換的話,你自己去換不就好了?」我愚蠢的弟弟,換掉的話,那麼大的雨,你還能去哪?
「又轉移話題!」
「沒有啊!對了,只換一扇門會不會顯得很別扭?」
「那改天把那里從新裝修一遍吧……喂,你還說沒轉移話題?!」
……
當然,佐助還是有一點點小報復的心理的。在某人什麼都不知道的那一周里,他動用一切手段把家里的事查了個清清楚楚。不過,這是屬于佐助的秘密。就像宇智波鼬總有一個曾經為了弟弟而受傷的秘密。
誰都不會讓另一個人知道。
誰都不會再讓另一個人離開。
當然,似乎有一個人對他們很不滿意……
「喂,佐助,你總這麼纏著你哥我會懷疑你有兄控情節啊!」
「千嵐社長,你要是嫉妒可以直說嘛,我會跟我哥說說情讓他考慮一下你的。」佐助笑的和青芷一樣燦爛。
「你個小佐助腦袋里想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小心我讓你哥收拾你!」
「但是我總覺的他會比較向著我。」
「宇智波鼬!社團這個學年的經費麻煩你總結一下。可能會佔用你周末的時間真不好意思!」
「哎,千嵐姐!別啊!我哥答應了我這周末要陪我練劍道呢!」
……
六月末,暖春的氣息終于回到了這個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