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呼小花遠離帳篷,點起煙,要他娓娓道來。
「我還是有點不能相信,可一切又都那麼符合,太奇怪了。」小花回頭望了望,確信黑眼鏡沒跟著,卻遲遲不肯揭秘。
「你怎麼也學我三叔啊!有話就痛快說,遮遮掩掩的,你可不許說這事跟我沒關系的那種鬼話,否則後邊的路你去陪他走,我不攙和了!」
「別著急,我不是要說了嘛,先問問你,你對老九門了解多少?」
「老九門?」這個觸點一下點亮我心里某個角落。
在整理爺爺的筆記時,我也自己留過一些記錄,為方便日後查找研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東西逐漸被我忘卻,甚至本子塞到哪里都想不起來了。
相隔近百年的人物,小花提來做什麼?
「你家里人沒提過都哪九個世家嗎?」。
「當然有,上三門張大佛爺,二月紅,半截李,下三門霍仙姑,齊鐵嘴,小解九……」
小解九?我被自己無意識背出的稱呼震住了。
黑眼鏡就曾經叫過小花小解九!難道他跟老九門還有淵源?
「那,平三門呢?」小花眉毛一挑。
「陳皮阿四,我爺爺,黑背老六。」
「有點方向了嗎?」。小花不點破,等著我自己參悟。
「黑背老六?!」所有線索匯聚到一起。
老九門中的老六,曾是個陝西的刀客,由于他的肩膀上有一個黑色手印狀的胎記而得名黑背老六。
他的功夫出神入化,可以「鬧市一路過,沿街落人頭」。
他倒斗就是為了拿東西,然後賣掉,沒有徒弟,只身一人。是九門中唯一一個無後、無家產,結局悲慘的人。
「哎,你想象力也太豐富了吧,黑背老六死了都40多年了,你別告訴我黑眼鏡是他的轉世。」要我把帳篷里善于使槍的黑眼鏡和一個刀客聯系到一起,還真有關公戰秦瓊的難度。
「可你看他,哪哪都跟黑背老六相似。」
「天底下相似的人多了,你總不能把所有肩膀上有胎記的陝西人都認成黑背老六吧?我看你趕一天路也累了,進去睡覺吧,我來接你班。」
雖然我因小花的推測有些動容,但現實世界畢竟沒有輪回,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不過是個標語而已。
小花瞥了眼帳篷,原地沒動,「睡覺?在哪?那帳篷里?算了,反正時間尚早,不如跟我說說你這三年是怎麼過的吧。」
「害,也沒什麼,接觸人多,听到的奇聞異事也多,你要不困我給你講幾個自認不錯的故事。」
「好啊。」小花嘴上應著卻拿出自己的手機。
「這兒都沒信號了你拿它干嘛?不許玩游戲!專心听我說!」
「行行,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獨裁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那我也問你個問題,你現在玩的是什麼游戲啊?俄羅斯方塊什麼的早淘汰了吧?」
「爺玩的不是游戲,是寂寞。」
「少拽了……」
***
「切,你那時要是機靈點我能來回來去的走嗎?」。
「你又不出聲我知道那是誰。」
「真欣慰我學過唱戲,要不命都沒了。」
「那干脆你現在再唱一個,讓我回味下過去。」
「算啦,我一個吊嗓上去這雪山得沒一半。」
小花和我就這樣眺望著身邊夜色渲染下的景物,話題不覺轉到一起解碼張家古樓的經歷。
「吳邪,听你的言談話語,是不是有些懷念倒斗的日子了?」
「唉,人啊,總是會對未知的東西好奇,對刺激的事情上癮。期盼著太平的日子,可閑下來,又渾身不自在。」
「等把張起靈帶出來,你有什麼打算?」
「說實話,我真沒想過,之所以那麼不願意你跟來,就是我本身就沒打著能回去的譜。門後的秘密總要有人去守,我和他肯定得留下一個。」
「那你有沒有琢磨過,在張起靈跟你一起倒斗的時候,是誰去守那個秘密的?如果必須寸步不離,張起靈接替的又是誰?那人去了哪?」
「啊,這我倒沒想過,不過他曾說全是張家人在守護,興許是上一輩張起靈呢。」
「上一代張起靈?不是一直待在張家古樓附近,告誡生人勿進嘛。」
「是啊,我和胖子若不是經他指引,都不可能找到進古樓的入口。」
「我賽,那得有多少個張起靈還存活于世?張家勢力真龐大,怪不得老九門的人不願意去守那秘密,熬不起啊。」
「你錯了!」黑眼鏡的聲音如晴天霹靂,嚇得我趕快去看身後雪山,生怕再出現滑坡。
「哦,難道事實不是這樣嗎?你又了解多少?」小花撇撇嘴。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黑眼鏡挑釁地回了小花一句繼而放緩語氣,「吳邪,放心吧,你和張起靈都能回去,世上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也沒有克服不了的難關。」
黑眼鏡說完望了望小花,「你們都去睡覺吧,我來守夜。」
「好。」我對他微點下頭,追著早已走遠的小花跑回帳篷。
進帳前,我回身看了下黑眼鏡,他一動不動站在那里的孤單身影,令人覺得無比淒涼。
「你跟那黑眼鏡是不是八字不合啊?」我搖搖頭,坐到小花旁邊說道。
「假如他真是黑背老六,你知道他把我想成什麼角色了嗎。」小花嗤之以鼻。
「無非是你爺爺解九爺唄。听他那叫小解九的口氣不就是老大對老ど的口氣麼。」
「得了吧,那之後的花兒呢?」小花自己說出來都不禁一個冷顫。
「難不成是相好的?」我邊哆嗦邊笑。
「听二爺說,那時黑背老六確實對一個女的用情至深,有一回那個女的被強賣,黑背老六居然千里走單騎,憑著單刀把她搶回來。」
「有個性!」我听了欽佩不已,「那他把你想象成那個女的可是你的福氣,一路有人罩著了還不好。」
「好個頭啊,你知道那女的什麼出身嗎!」
「不會也是個唱戲的吧。」
「是個窯姐。」
「啊?黑背老六這麼花哪!」
「公平點說,他一輩子就跟這一個女的發生過關系,只是兩人最後的結局令人唏噓。」
唉,就算有輪回,這輩子小花是個男的,結局注定還是一聲嘆息。
***
我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夢中有個黑影反復在問︰「如果我從此消失,你會難過嗎?」。
悶油瓶?聲音不像,語氣也不像。
那是誰在跟我話別啊?
我睜開眼,發現身邊躺著的人已經換成黑眼鏡。
听他微傳出的呼嚕聲應該是睡著了,可他的眉頭卻始終糾結在一起,有什麼困擾著他連睡覺都不得安穩呢?
我躡手躡腳爬起來,看看外面,天還沒亮,于是湊到背包前,想拿些食物出去跟小花煮來吃。
當。
我的手還沒踫到背包竟猛地被人抓住,緊接著身後一句怒喝,「你干什麼!」
「拿,拿吃的出來啊。」我邊說邊回過頭,當看見黑眼鏡一臉凶神惡煞不禁抖了一下。
「哦,吃的啊,沒在那里,努,拿去吃吧。」黑眼鏡把他自己的背包扔到我懷里,便又躺下去睡了。
什麼情況!
我拎著包木訥地走出帳篷。
帳外似乎刮起了風,雪渣吹到臉上許久,我才恢復過來。
我剛剛干什麼了惹得黑眼鏡那麼大反應?
哦,睡醒太迷糊,把小花的包當自己的了。
不是吧,就算你跟小花前世難忘,後世難分,也不至于如此吧!
我聳聳肩,做無聊狀。
望了望四周,沒有見到小花。
「花兒,小黑喊你回家吃飯。」我惡作劇的心理突然泛濫,蹲到火堆旁,用極小的聲音自娛自樂。
啪,一個雪球打在我臉上。
嚇,這也能听見?
我忙站起來尋找那粉色的身影。
風似乎大了,雪渣已經變成雪片紛飛下來,卻沒有出現任何人影。
「小花?」我叫了幾聲,沒人答應。
啪,又是一個雪球拍在我臉上。
「出來!裝神弄鬼嚇唬誰!」原地轉了個圈還是舉目皆是雪。
我心中一沉,難道小花出什麼事了?不能出聲只能用雪引起我的注意?
我忙走回帳篷里拿出風鏡戴上,仰頭觀望面前的雪山。
上下掃了好幾遍,還是徒勞無功。
「小花,你不方便說話弄點別的聲音出來,我找不到你!」我心急如焚,像熱鍋上的螞蟻。
「你剛才說,誰喊我吃飯?」耳邊突然響起的說話聲冰冷帶著幽怨,我驚叫一聲差點趴在地上。
「哈哈哈,膽子小就別背地里說人壞話,人在做天在看。」小花笑得前仰後合。
「你這個臭小子,想死啊!」我掄起黑眼鏡的背包砸過去。
小花抬手一擋,一條黃澄澄的類似燈籠穗的東西飛出側兜。
「這家伙的嗜好真特別,這也帶著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