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翔望著她的笑容,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個女子,堅韌倔強,似乎是無堅不摧,但卻又是那麼單純脆弱得不堪一擊,宛若山谷之中一支幽蘭,讓人不住憐惜。
他定了定心神,復又將手握于那箭柄之上,道︰「我如今拔箭了。」
看到了藍若廷運氣護體後,他方一咬牙,握箭之手,猛然用力一抽。
藍弱體盡管用真氣護體,卻依舊忍不住仰聲撕裂肺地慘叫了一聲。那傷口頓時血流如注,如缺堤之洪。藍若廷方一喊,便因著劇痛和失血過多昏死了過去。
天宇翔忙將放在床榻邊上的干淨棉布為她捂上以用來止血。待到那血已緩慢而流時他方將懷中隨身攜帶的傷藥為她敷上。而後他又為她換上了一件干淨的衣衫。
待到一切整理好了他方悠悠松了口氣。
他瞧著她暈過去的面容,見著她滿額大汗淋灕,便為她細心地拭去額上的汗水。這一折騰她倒是疼得生出了一身大汗。他便用那熱水為她拭擦身體。這樣自然而然,毫無邪念地,只為照顧她,這點點滴滴仿佛早已深入骨髓。自那孩提時代,認識她已來他便一直扮演著這樣的角色。
一日下來,天宇翔便是寸步不離地守在藍若廷的身邊,喂水,服藥,敷藥,一切由天宇翔一手包辦。
只是方一入夜,藍若廷便是高燒不退。
這高熱如若天明之前還不退,那藍若廷的性命可是不保了。
天宇翔忙寫了藥方,吩咐軍醫們幫忙著煎藥。而他則憂心地坐于榻上,凝望著臥于床榻之上,病得迷糊的人兒。
藍若廷自是高燒燒得毫無意識,只是迷糊地喊著很多人的名字,其中有兩個人的名字常常交替著出現。其中一人是天宇凡,而另一個人他卻是絲毫不認識。只是他下意識地知道那個他從未曾听說過名字的那個人于藍若廷而言卻是異常重要,以至于時至今日她依舊念念不忘。
在那漆黑之中,藍若廷看見了無數熟悉的面孔。母親在向她招手,卻在她以為就要觸踫到她的那一剎那間便消失殆盡了。她無助地立于原處,在這無盡的黑暗之中只覺得彷徨無助。忽然,玉溪與楚杰相攜而來,正當藍若廷欣喜若狂之際,他們卻又在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藍若廷便是徹底絕望了。她無力地滑落于地上,臉上卻是一片冰涼。
突然,一把好听卻帶有磁性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徐徐抬頭,便見那熟悉的俊顏。
藍若廷只覺得全身都累極了。她只想要借著一個肩膀,一個懷抱能好好休息。她正要上前,卻突然發現他竟變成了天宇凡,依舊是那樣的眉宇,那樣的笑容,但是一切都變了,都變了。
不是他,絕不是他。
藍若廷只覺頭痛得似要裂開來。她雙頭捂頭,淚不受控制地留了下來。
而後全身如墜寒潭,竟是寒徹心扉,冷得瑟瑟發抖。她冷,她冷,卻是冷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無助悲泣。
突然一雙溫柔地手為著她擦拭著臉上的淚跡。她驀然抬首,只見那張平靜若霜的俊容,那雙淡漠出塵的眸子悲憫地凝視著無助的她。
「翔……」藍若廷呢喃地喚道。
「別哭。我在。」那樣只字片語,那樣簡單明了的字句,卻讓她莫名的心安。那樣點點的溫暖,讓她竟有絲不舍。
天宇翔瞧著藍若廷,熱得大汗淋灕,臉頰染上了兩抹病態的緋紅。他無奈之下,只好命人倒了盆冷水,為她拭擦降溫。然而藍若廷惹得無意識地拉扯著衣領,想要將裹于身上的衣物都褪下。天宇翔瞧著她這般酷熱難耐,就怕她月兌水。但她病得迷糊,倒是無意識,不能自己喝水。天宇翔無奈之下,便只能口含著水,而後四片嘴唇相貼,將那水徐徐渡了過去。
她嘴唇干裂,天宇翔便用棉布濕了些水擦在她的唇上。待到見著她穩穩睡下,他方松了口氣。
只是後半夜里,她便又被病魔折騰了起來。前半夜她是發熱,這後半夜里的她卻是發冷。她冷得打折哆嗦,全身竟是抖如糠篩。
天宇翔觸及她的手,只覺她手冷如寒霜,整一冰人兒似的。天宇翔只怕她冷壞了,便伸手將他的內力源源輸入她的體內。然而她卻絲毫沒有起色,那身子依舊冰冷如昔。
天宇翔模著她那泛著絲絲寒意的手掌,心中心急如焚。忽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凝視著床榻上滾著厚厚床單卻依舊冷得瑟瑟發抖的縴細女子。
他徐徐月兌下自己的外衣,轉而躺于床榻之上,將藍若廷擁入懷中。天宇翔將她那冷如玄冰的的雙手放于自己的懷中。盡管藍若廷的手傳來刺骨的寒意,絲絲縷縷滲入他里衣下的身體,然而他卻依舊甘之如飴。
天宇翔將雙手覆于她的後背,源源不斷地為她輸送內力,只希望她能回暖。
藍若廷潛意識地靠著熱源貼近。她不自覺地將身軀緊緊貼上了天宇翔的胸膛。看著藍若廷露出釋懷舒適的笑意,天宇翔那高懸的心方緩緩落下。
迷糊之中,藍若廷只覺一陣竹子的清香縈繞著自己。漆黑之中她只覺得通體冰冷,只冷得 抽氣。然而忽而那一陣突然而來的溫暖緊緊包裹于她,讓她莫名其妙地安下心來。
藍若廷隱隱曉得那人是誰,卻顯得極盡模糊。似是近在天邊,她卻喚不出他的名字。
漆黑之中,一襲白衣卻顯得格外耀眼。
「翔……」
是他嗎?
是他嗎?
藍若廷只覺得手心傳來淡淡的暖意。她凝視著眼前的男子雪白勝雪的背影,手被他輕輕握著,徐徐地向前走。藍若廷不知他要牽著自己去哪個地方。只是她下意識地相信他,相信他能帶自己離開這片無望的漆黑。
天宇翔撫著藍若廷的額頭,只覺她的燒逐漸退了下來。折騰了這大半宿,她總算是好了些。
藍若廷听著耳邊沉穩的呼吸,她睜開千斤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那一張俊逸不凡卻冷若寒霜的面容。淡漠的眸子躲藏于這長如羽翼的睫毛之下。天宇翔睡著的模樣竟是這般可愛而毫無防備,宛若一個對世間毫不知曉的稚童那般單純。
她忍住不住伸手,想要觸踫那長而卷翹的睫毛。
卻在快要觸踫到之際,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她的手腕,捉住了她不安分的手。
藍若廷不由吐舌,當場被抓包。
天宇翔睜開那雙淡漠清澈的眸子,靜默地注視著躺于自己身側的女子。他下意識地伸手探了探藍若廷的額頭,見著她高燒已退方放下心來。
他翻身下床,套上外衣後,從桌上拿來了外敷的草藥。
天宇翔瞧著躺于床上的藍若廷,冷冷道︰「敷藥,快些躺好。」
藍若廷倒像是個听話的孩童,乖乖地後背朝天。
他小心翼翼地為她拉開衣領,揭開紗布,檢查了一下那傷口。因為這傷有些深,惹得她起了高熱。還好,這燒已退了。如若往後的日子好好料理傷口便是無大礙。
只是這傷疤……
思念及此,藍若廷便轉頭仿佛料想到他所思所想,不由笑道︰「無事。即便是留下疤痕我也不會在意。我可不是一般閨閣女子,得養得花容月貌,養尊處優就為著討好那三妻四妾的丈夫。」
天宇翔听著藍若廷的嘲諷哭笑不得。這是一個女子該吐出的話來麼?如此坦言露骨卻是如此真實。
是啊,女子生于世上便是取悅男子的工具嗎?
至少,眼前這行為舉止怪異的女子就是打破了這個傳統。
「傻瓜。」天宇翔情不自禁地吐出兩個字,方說過後他方覺得後悔,這話怎麼听上去都帶著憐惜之意。
而藍若廷倒是沒听出這個中的情愫,只是自顧自地玩起了自己的垂落的發絲。
天宇翔凝視著她那率性而帶著點點不同于往常鎮靜的天真,心便是漏跳了一拍。
用膳之時,藍若廷本想用筷子替著自己夾些菜,抬手之時卻扯到了傷口處的肌肉,疼得她又是一陣申吟。
天宇翔瞧著她那狼狽不自在的神色後,方冷冷道︰「你還是別動了。」說罷,他便搶過藍若廷的筷子與飯碗,便將飯菜夾到藍若廷的唇邊,親自喂著她吃飯。
藍若廷嘴里猶自含著飯菜便笑著說︰「記得之前我猶住于晨王府之中,挨了板子,還是你幫我擦的藥膏。」
她猶自這般說著,眼珠子便是滴溜溜地轉著,「這麼說來,我全身上下最隱私的部位幾乎都被你瞧著了。我被佔了天大的便宜了。」
天宇翔听著不由翻了個白眼,道︰「你這毫無女子特質的身子,我絲毫不感興趣。」說罷,他又喂了她一口飯菜。
藍若廷倒是不客氣,一大口一大口地將那飯菜吞下肚子。
而後她又道︰「我這大帥的面子算是掙到了,這一傷便要勞駕到六王子殿下的親自伺候。」
天宇翔听著藍若廷的話,權當听不見,只當她這是自說自話。
藍若廷對于天宇翔這等冷若冰霜的性格她倒是習以為常了。她也不甚在意,這天宇翔長年累月都是如此。
忽而她想起什麼,便問道︰「對了,為何冰山這回也出征?莫不是你也想被記一功?」
天宇翔听著藍若廷的話,冷冷道︰「不過是因為無聊而已。」
藍若廷點點頭,不免覺得好奇。這天宇凡在天宇澤面前還是有所收斂,但是天宇翔的卻依舊是我行我素,絲毫不買他的帳。
這會兒她便有些好奇,笑問︰「為何皇上任由你這般任意妄為?」
天宇翔瞧著藍若廷那雙清澈的眸子,復又喂了藍若廷幾口飯菜,方淡然道︰「我的外祖父曾在一次先王的狩獵中,將年紀尚輕的皇上救離了誤箭之下。這福澤榮譽倒是綿延了我這代。朝中之人無一不知這事兒,皇上便對我有所顧忌。」
藍若廷不由點頭,原來這個中還有這般復雜的關系。
她思索著,嘴巴的動作卻是絲毫不遲疑。
天宇翔復又喂了藍若廷幾口湯。
有些湯汁沾在了她的嘴角,她卻絲毫不知。
天宇翔瞧著藍若廷,心中暗嘆眼前之人許是男子當久了,竟連女子優雅的姿態都沒有。他無奈地搖搖頭,便習慣性地抬手,用指月復輕柔地為她抹去唇角的汁液。
那粗糙帶繭的指月復撫過她的唇角,卻不經意地拂過了她柔軟的唇。
藍若廷只覺唇上被他所踫觸的地方竟是滾燙發麻,如若觸電一般。她怔忡地凝視著眼前的男子,心中竟是漏跳了幾拍。
天宇翔本看著了藍若廷那發呆的神色,便似想起了什麼,那手竟是停在了她的唇角處,忘了收回。
兩人宛若雕像一般,怔在那里,彼此絲毫不動。
忽而,一人撩起那營帳,「六王子,大帥的湯藥已煎好。」那士兵一進入營帳便見著這曖昧不清的鏡頭,頓時呆若木雞。
藍若廷率先反應過來。她忙偏過頭,避開了天宇翔的手心。
天宇翔方徐徐抽回手。他冷冷地掃過立于門前呈石化狀的士兵,道︰「把藥放下便出去吧。」
那士兵听見天宇翔毫無溫度的話語後方回過神來,忙垂首應是,便慌張而逃。
藍若廷瞧著那士兵倉皇而逃的背影,心知他定是誤會了他們二人。看怕回到帝都里,這天宇大帥與天宇六王子斷袖分桃的傳聞會越趨激烈。
藍若廷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這一身的清白啊……
看來藍若廷把她與天宇翔之間的觸踫太習以為常了,這倒要叫外人所誤會了。看來她日後定要注意些了。
天宇翔瞧著她思索的神色,若頭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