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 第七十九章 壽宴

作者 ︰

藍若廷正在想辦法之時,頭上傳來一陣嬌笑聲。忽而身上一輕,藍若廷抬眸,便見水月施施然起身整理衣衫。

「藍公子……不,藍姑娘真是有趣。」

什麼?

藍若廷一听,身形一震。

她斂下心神,故作輕松,只笑道︰「水月姑娘說笑了,在下怎麼會是姑娘之身呢?在下可是堂堂七尺男兒。」

水月瞧著藍若廷急切否認,淡淡一笑,也不深究。

「能認識藍公子這般有趣的人,是水月的福分。只怕往後相見甚難。」

藍若廷瞧著水月目露哀戚,便安慰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天下無不散之宴席,有緣總能相見。」

水月忽而牽唇一笑,眸中的光芒一閃而過,「好一個‘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她說著便又倒了一杯酒,道︰「經此一別,不知何時相逢。水月便敬公子一杯,祝公子前程似錦,心想事成。」說罷,她掩袖將杯中酒飲盡。

藍若廷接過水月的酒,無不憐惜,「水月這番離去,所歸處不知是好是壞。即便不是水月之良人,但希望水月姑娘覓得良人,尋得自己的幸福。如此便好。」

接著她便將酒喝下。

二人秉燭夜談,似是重逢摯友。

翌日,藍若廷方動身離開,回府整理復又上朝去。

如此過了些天,天宇澤的生辰到來之時,全國上下舉國同慶,大赦天下,休市一日。城內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宮燈迤邐,宛若長龍,亮如白晝,竟將潑墨般的天際照得一片通紅。

宮人領著藍若廷沿著那盞盞燭火搖曳的宮燈,只覺小道的盡頭人聲鼎沸,絲竹之聲不絕于耳。

藍若廷不覺撫額,又是這種所謂的壽宴,也不過是宮廷官宦尋樂的一種方式而已。宮中大排筵席,鐘鳴鼎食,而百姓則是捱饑抵餓,何來道也?

遠遠便見歌台高築,歌姬歌舞升平,笑語嫣然,衣香鬢影。

離那賓客席尚有一丈之遠,便見天宇凡立于朝臣之中,唇角帶笑,眸光閃爍,竟是隱隱有著一種王者之氣。藍若廷早已知曉他是人中龍鳳,這天宇澤的帝位早已被他逐漸啃噬干淨了。也許待到他察覺的那一天便是一步死棋,滿盤皆輸。

似是察覺到那目光,天宇凡下意識地回首,對上了那隱沒于人群之中的藍若廷。他微微怔忡,只覺她是那般的遙遠,藏躲于人群之中。來來往往,車水馬龍,他似乎卻永不能觸及她。

天宇凡心下一驚,竟是穿過來往如流的人群,大步流星地朝著藍若廷走來。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雙目緊緊鎖于她的身上。藍若廷一急,只怕旁人察覺有異,便忙屈身行禮,「參見王爺。」

語氣凝定,帶著一種孤傲與執著。

天宇凡瞬間醒悟過來,忙松開了緊抓藍若廷的手。

「你來啦?」天宇凡的語氣溫柔竟似是能滴出水來。他深邃漆黑的眸子映著那躍動搖曳的燭火,仿若一彎春水,帶著淡淡的暖意。

藍若廷看著他那溫柔的眸子,那樣熟悉的氣息,她終究還是卸下了心防,扯起一抹笑容,「是啊,我來了。」

那樣梨渦淺笑,那樣的顧盼生輝,竟讓天宇凡看得怔住了。

卻在此時,一名宮人上前提醒,時辰就要到了,要入席了。

天宇凡與藍若廷方紛紛入席。

藍若廷官至四品,本應與四品官員同席而坐。而她正要在林慶文身旁坐下之時,一名宮人便是上前招呼道︰「藍大人,應是與驃騎大將軍同席而坐。」

藍若廷不覺疑惑,而同席之人則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著她。

「可本官只是四品官員,為何卻要與一品官員同席?」

那宮人不由笑道︰「藍大人此番與睿錦簽定了和約,立了大功,皇上吩咐是坐于一品之席。」

藍若廷瞥了眼周遭之人的目光,鄙夷,嫉妒,憤恨,羨慕,各有不同。只怕這又讓她成為了眾矢之的了。

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這宮人大可在入席之前便告知她,卻要等到這般時刻才堂而皇之地告知,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讓她成為眾矢之的。

她隨著宮人的引領,便走到一品官員的坐席。

楚浩南一見她走來,忙招呼她坐于他身側。那些一品朝臣見著楚浩南待她這般客氣,又見皇上這般重用于她,心知她如今是平步青雲,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這拍馬屁的,巴結的,可是少不了的了。

藍若廷如今是極受皇上重用,但因著她地位不過小小四品官員,自是要一一向一品官員行禮了。

待到行過禮後,那些一品官員便忙著上前寒暄,弄得藍若廷煩悶不已卻又不好說話。

耳邊是呱噪的人聲,她百無聊賴地掃過在場的坐席。

正對著歌舞台的是皇上與一眾妃子的坐席,而一品官員的坐席則安于他們身側。而歌舞台兩旁與皇上**席後的便是各個品階由大至小排開。

而天宇凡便是坐于那上座上,因著皇上,太後與太後還沒來,那位子便是空著。而天宇凡與天宇晨並排而坐。天宇晨偏首與天宇凡聊天,卻意外地瞥見了坐于一品席上的藍若廷,便朝著藍若廷扯起一抹嫵媚的笑容,外加一個媚眼。

藍若廷見此狀況不由朝著他翻了個白眼,看得天宇晨笑得前俯後仰。

天宇凡瞥見天宇晨這般不顧儀態的開懷大笑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剛好瞥見藍若廷做了個鬼臉。他忍俊不禁,奈何他堂堂王爺,平常儒雅斯文慣了,容不得似天宇晨那般毫無顧忌,只好掩袖輕笑。

那廣袖遮擋住了天宇凡那大半張臉,唯有那雙瑩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熠熠生輝,猶帶著幾分笑意,看得藍若廷愣在了當場。她鮮少見過天宇凡這般蘊含笑意的眸子。他平常總是一副淡笑的面容,然而卻是讓人有種生人勿近的氣息,讓人望而卻步,只能遠遠地仰視著他。而這眸中的笑意竟是拉近了他與她之間的距離。

楚浩南自是將這一切看在了眼里,卻是笑而不語。她與眾皇子一向交好,只怕她這番回京,便更是不能得罪了。只希望過往的一切,她沒看出個原由來。

而後公主們也娉婷而來。因是女子,所以她們皆與妃嬪坐于一席。

天宇翎無意掃過諸席,且見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身影在人群之中。她神色怔忡地看著那談笑嫣然的人兒,輕咬朱唇。天宇雪順著她的目光也看見了坐于一品席上的人兒,便是了然。

天宇翎失魂落魄地落座,白皙縴細的手指正無意識地絞動著手中的絲帕。

只怕是神女有心,襄王無夢,這可苦了她這個單相思的皇妹了。

天宇雪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不過有個可思可念的人,也是好的。只怕她是一個能讓她牽掛的人也沒有。

藍若廷瞧見二位公主也已落座,然而那六王子的位子卻依舊是空空如也。她嘆了口氣,他不來實屬正常,他本是不喜熱鬧之人,這番吵雜,他自是不會來的。

只是看著那空蕩蕩的位子,她心中卻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皇上,太後,湘妃娘娘駕到……」尖細的聲音回蕩在如幕般的夜空之上。

眾人皆是起身跪地相迎。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湘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愛卿平身。」天宇澤笑道,如此看來他心情極好,想必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朝臣依言坐了下來。而天宇澤與王燕芸也坐到了上座之上,楚湘本是天宇澤的寵妃,自然是坐于他的身側。

藍若廷這般才第一次瞧見了皇後。皇後一身雍容華貴,竟是坐于湘妃身側,眸中卻是一片孤寂憂傷。想來也是,皇後身為皇上的正妻,本應坐于天宇澤身旁,如今竟是坐于湘妃身旁。她便只是有皇後之名,卻無皇後之實,又一個深宮孤寂惆悵的女子。

王燕芸掃過上座,只見天宇翔那位子尚是空著,心下不悅。

藍若廷瞧見王燕芸那不悅的神色,正暗自擔憂之際,卻听見宮人道︰「六王子駕到……」

藍若廷錯愕地看著那遠遠走來的白衣男子。

漆黑之中一襲勝雪白衣,白色錦緞刺繡暗花,映著那暈黃的宮燈,如若圍上了一層金光,卻是一副出塵月兌俗的臨仙模樣。他雙目低垂,如若結霜,薄唇輕抿,竟是神聖不可侵,如若不可僭越的神砥。

只是因著他太過于干淨,所有的宮人竟是無人敢于上前引路,每個人都呆若木雞。

「參見皇上,太後娘娘。」天宇翔走至天宇澤面前,徐徐行了禮。

天宇澤瞧著天宇翔那一臉淡漠不問世事的模樣,也發不出火氣來,只好揮了揮手,道了句︰「皇弟,落座吧。」

天宇翔听罷,便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盡管是一品官員,但天宇翔從不過問朝堂之事,以致很多官員都未曾見過天宇翔。藍若廷瞧著天宇翔泰然自若地落座,方松了口氣。只是她不懂,他不是不曾在乎過那些權貴的臉色嗎?為何如今竟是出席他一向厭惡的宴席?

身旁的官員無不好奇地低聲聊天。

「這六王子鮮少露面,竟是一副羽化登仙的模樣,且這大喜之日,身穿白衣,究竟是意欲如何啊?」

一名稍老的臣子不由笑道︰「這六王子雖是母妃早逝,但自小聰慧過人,深得先皇喜愛,只是他從小淡漠名利,也不關心朝政之事。先皇便將他置于山中,想必是害怕他卷入這宮闈的斗爭之中。」

「原來如此。只是這六王子也太恃寵生嬌了。皇上的生辰之宴也穿縞素之衣。」

老臣子撫須,嘆道︰「六王子生性孤僻,就連太後與皇上,甚至是先皇也無可奈何。」

「六王子似是難以接近,不像賢王那般好相處,也不像晨王那般浪蕩瀟灑。」

那老臣子听著便不再說話了。

是啊,在外人看來,天宇翔真是難以相處,什麼都不感興趣,性子也是極為冷淡。她當初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方能與天宇翔交好。想到山上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她便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楚浩南瞧著藍若廷竊笑的模樣,心生好奇,便偏首問道︰「藍公子,不知樂為何事?」

藍若廷瞧著楚浩南,復收起了笑容,微微搖首。

楚浩南心知自己自討沒趣,便識相地不做聲了。

此時,樂官徐徐走上了台,坐好,奏起了曲子。一些京城中當紅的戲子盈盈走上了台,咿咿呀呀地唱起了戲。

藍若廷在上一世里便不愛听什麼昆曲,粵曲,京劇的,這一世更是。她听著那戲昏昏欲睡,腦袋微聳。好不容易等到這戲結束,眾人熱烈鼓掌,藍若廷方從那掌聲驚醒過來。

天宇澤瞧著那些戲子,不由打了個哈欠,「這戲唱得好生無趣啊。」

那群戲子一听立馬跪地,忙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天宇澤瞥了眼台上瑟瑟發抖的戲子,不由笑道︰「今日乃是朕的壽辰,朕當然會赦免你們的死罪,只是活罪難逃……」

戲子本松了一口氣,這番一听復又緊張起來。

「來人啊,將這群戲子拖下去刮去四肢,且讓他們不能再用嗓子沾污了听眾的耳目。」天宇澤眸子都不抬,就這般定了他們的罪。

藍若廷一听瞧著他那般草菅人命,心下憤恨,正要站起來說話之際,卻見天宇凡瞧著她打了個眼色,示意她別沖動。

而後他方站起身子,朝著天宇澤抱拳道︰「今日是皇上的大喜日子,實在是不宜見血。且放過這些戲子吧,莫讓這些戲子打擾了皇上的興致。」

天宇澤瞧著天宇凡的畢恭畢敬的神色,不由問道︰「不知皇弟有何提議?」

天宇凡復道︰「臣準備了一份壽禮獻于皇上,準比這些市井的戲子好得多。還請皇上欣賞。」

天宇澤挑眉,興致盎然地瞧著天宇凡,「哦?皇弟竟是這般有心,好吧。傳皇弟的賀禮。至于這些戲子,就下去吧。朕不想再看見他們了。」

戲子一听天宇澤的話便是如蒙大赦,紛紛磕頭謝恩,方由著宮人驅趕離去。

藍若廷不覺好奇,這壽禮到底是何物,能讓天宇凡這般信心滿滿地做出膛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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