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有些顛簸,藍若廷早已是半睡半醒的狀態。馬車微微一晃,她便自然地靠在了天宇晨的肩上。天宇晨只覺左肩上微微一沉,鼻息間縈繞著淡而醉人的酒香。他微微偏首,只見那烏頂帶著屬于她的獨有的清香。
面若桃花,如櫻紅唇,睫毛長若羽扇。
馬車寂靜無聲,唯有她那輕淺的呼吸聲。天宇晨凝視著她的睡容,心中只望這條路更長些,只望這時間過得更慢些。
許是自此以後,他便不會與她再這般親近的機會了。
他心知藍若廷是男子,這樣痴迷,只會讓他泥足深陷,越發不能自拔。他不舍得讓她受到世間的一切責難,也沒有足夠的自信她能這般坦然地接受如此的他。這樣詭秘而扭曲的感情,他便要在它尚是苗頭時期便要將它扼殺了。
就讓她再陪著他多一會兒吧。
只是一切總有盡頭。馬車在藍府門口停下來。他凝視著她熟睡的面容,再看上一眼,便要將她的面容深深烙印在心里,融入骨髓里,從此,他與她便只是兄弟情誼,再無其它。天宇晨嘆了口氣,隱忍著心中浮起的一抹不舍,一抹憐惜,扶著燻燻欲睡的藍若廷下馬車,一抬首,便瞧見立于門口苦苦等候的天宇凡。
天宇凡有些愕然地瞧著天宇晨撫著爛醉如泥的藍若廷。藍若廷睜開惺忪的眸子,便見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面前。
「呵呵……我家門口怎麼會出現暴君的雕像呢?好奇怪啊……」藍若廷神志已是有些不清醒。
她揮動雙手,奈何雙腳發軟站不住,看勢便要往前倒去。天宇晨正要伸手扶她,豈料天宇凡已將她圈入懷中,雙手正是緊緊地扶著她的楊柳縴腰。
天宇晨瞧著那手有些礙眼,只是他最終還是扯起一抹蒼白的笑容,「那皇兄在,我就先走了。」
天宇凡瞥了眼懷中的人兒,微微蹙眉,心不在焉地頷首。
天宇晨看了一眼藍若廷,便轉身躍上了馬車。
天宇凡瞧著馬車遠去,方狠狠盯著懷中的人兒。
「為何喝得這般醉?」天宇凡壓下心中的怒氣。她大難不死,回到天宇竟沒有去找他,而是跟著天宇晨去了玉瓊樓花天酒地,喝得酩酊大醉回來,如此種種,如何令他不氣。
藍若廷睜著迷朦的雙眼,只見天宇凡的面容在眼前晃動。
「你怎麼在我家門口?」藍若廷掙扎著要逃離天宇凡的懷抱。而天宇凡的雙臂如若鋼鐵般堅固,藍若廷又是喝醉了提不上力氣,便只能這般靠在他的懷中。
天宇凡瞧著藍若廷欲要掙月兌,心中又盛怒了幾分。
「你這番失蹤,我還以為你死了,晝夜都合不上眼,只知擔心你。你這番回來竟沒有去找我,而是與天宇晨去了玉瓊樓,你還有心嗎?」。天宇凡雙眸死死地盯著懷中的人兒,欲要看穿她的心。
藍若廷一听,不由哈哈大笑,「我無心無肺。難道你有嗎?我失蹤多日,你有去尋我嗎?你還不是光顧著你的江山大業。我在你心中有幾分幾量重,我尚還清楚。」
天宇凡一听,怒火瞬間掩蓋住了眸子。
他垂首,雙唇覆上了她柔軟的雙唇。淡淡的酒香洋溢在唇舌之間,宛若催情劑一般,天宇凡勃然大怒地吮吸著她的如沾蜜的唇瓣,竟有著幾分懲罰的意味。藍若廷不禁用手推搡著,想要推開他火熱如燃燒了般的身軀。然而她的掙扎卻是徒勞。
天宇凡本是帶著幾分懲罰意味,卻不知因醉于她唇舌中的酒香,還是她唇間的香蜜,竟是逐漸溫柔起來。
藍若廷的酒精作祟,雙手逐漸環上了天宇凡剛直的身軀。忽而那張熟悉的面容掠過腦海中,她如若一盤冷水當頭潑下,竟是全身涼得透徹,連理智也回來了。她猛地用力推開了天宇凡,猶自喘著氣。
藍若廷捂著快要跳出來的心髒,腦中的醉意也跑得一干二淨了。
天宇凡深深地凝視著眼前的人兒,眸中的激情尚未褪去。
「也許我們都要冷靜一下,我們是不是真的需要彼此。」藍若廷淡然地凝視著眼前的男子,如寂靜的池水。看得天宇凡心中一驚。
「若廷,我……」忽而他竟是不知所措,不知該說些什麼。
良久,「對不起……」天宇凡垂首。
藍若廷嘆了口氣,「這不是你的錯。你應當是牽掛著這江山大業的。」
天宇凡眸中帶著一絲希冀,看著就要隱沒于夜色之中的藍若廷。
藍若廷抬眸,看著那迷朦隱于雲後的月牙,幽幽道︰「這夜已深,你還是先回府去吧。」
天宇凡深深看了藍若廷一眼,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任何解釋的話語。他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藍若廷怔忡得看著他有些落寞的背影,抬手,想要挽留,然而話到嘴邊,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天宇凡沒有回首,如若此刻他回首了,他必然看見一個女子憂思地凝視著他,盈盈不舍凝于眼眶。
看著那玄衣繡金絲蟒袍的身影融于夜色之中,藍若廷甩甩頭,轉身跨步入府。
他,還是他,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
剛踏入院子,便見秋千上一個熟悉的瘦弱面孔。
「龍曄,我回來了。」
藍若廷唇角帶笑,眸子映著那盈盈如水的月色,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華,宛若謫仙。
龍曄看著那月華之下的人兒,怔忡良久,方看見她唇邊那抹熟悉的笑容。竟是剎那間他竟覺得她不食人間煙火,似要騰雲而去。而他,卻是遙遠得觸踫不了她。
「大哥……」龍曄從秋千上下來,便朝著藍若廷飛奔而去。
藍若廷抱了個滿懷,瞧著懷中已比自己高出好幾個頭的少年,手下的觸感已不是初到府中的那個瘦弱少年了。
她幽幽嘆了口氣,「想不到,短短年華,龍曄也長得這般高大了。」
龍曄瞧著懷中略顯嬌小的身軀,忍不住自信一笑,「大哥到處征戰,而龍曄則在府中按著大哥所教授的功夫練習,身子當然長起來了。」
藍若廷輕笑,「是啊,你看,你已高過大哥我了。」
龍曄垂首,將腦袋靠在了藍若廷的肩膀上,舒適一笑,「但是,你永遠都是龍曄的大哥啊。」
藍若廷抬首,瞧著天色一大晚,不由伸手撫著龍曄的腦袋,笑道︰「曄兒這夜便宿在大哥的房中吧。」
龍曄一听,大喜。猶記得那時候,他與藍若廷同榻而臥,听著藍若廷訴說的故事。他懷念那時候的事情。
「好。曄兒還很懷念那時候听著藍大哥說的枕邊故事呢。」龍曄唇角浮上一抹稚氣的笑容。
藍若廷牽起龍曄的手,「曄兒,我多希望你就這般快活無憂地生活下去,不要去淌那污濁的渾水。」
龍曄听著藍若廷的話,不明所以地垂首,瞧著藍若廷。
藍若廷看著龍曄那澄澈純真的眸子,笑了笑,便不再說話了。
二人和衣躺于床上,藍若廷竟是有些恍惚,一番輾轉波折,在她的身邊依舊有著這麼一個純潔的人兒,默默地等候著她的歸去,不問所以,只是靜默無聲地守候著。
龍曄漆黑之中,唯有那雙眸子依舊晶亮。他看著漆黑中藍若廷的側臉,唇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他不求什麼,只要能這般安靜地待在藍若廷身邊便是一切足矣。只是他恨自己不能好好地保護著藍若廷,每逢她遭事,他便只能躲在她的羽翼之下。他也想要成為藍若廷的力量,與他並肩作戰,哪怕只能幫上她一些,他便是心甘情願。
天尚微亮,藍若廷便一早醒來,藍若廷穿著好上朝的官服後回首,只見龍曄睡得一臉沉穩,唇角猶帶著絲絲笑意。藍若廷不由莞爾一笑,轉身踏出了房間。
大殿前,眾官員皆整理衣襟,戰戰兢兢,只怕行差踏錯,禍及家人。只是眾人一見藍若廷來到,無不上前示好。藍若廷如今是皇上面前的大紅人,立功無數,自是爭先恐後地要巴結她。而藍若廷只是一一笑過,不作反應。百官無可奈何卻又無計可施。
藍若廷正愁著如何擺月兌這些官員,便听見不遠處傳來百官的跪首之聲,「參見賢王……」藍若廷回首,便見那人一身金線繡蟒玄色長袍迎風而來。
天宇凡見著藍若廷瞧著自己,便上前淡然一笑。
藍若廷旋即屈身行禮,「參見賢王。」
「免禮。」天宇凡虛扶起藍若廷。藍若廷一臉淡淡,不見熱切,想必還在為昨夜之事而惱怒,天宇凡嘆了口氣,只是感覺到她對于自己的疏遠,倒是有幾分不悅。
藍若廷正于尷尬之時,便听見遠遠的傳來天宇晨的聲音,「若若……」
此時的聲音宛如天籟,藍若廷只覺松了口氣。
天宇晨大步流星地便走到藍若廷面前,眸中流露出淡淡的關切之意,看得藍若廷心頭一熱,「宿醉想必頭疼得厲害,若若還好嗎?」。
藍若廷瞧著天宇晨,二人感情本就深厚,君臣之禮自然也就免了。百官將這一切看在眼里,這藍若廷可不只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與晨王也是交情甚篤,可是不能得罪半分的。
「承蒙晨王的關心,我還好。」藍若廷瞧著天宇晨,翻了個白眼,這揶揄之意甚為明顯。天宇晨早已習慣了藍若廷的冷嘲熱諷,自是不甚在意。這可是二人向來的相處模式啊。
楚浩南剛到大殿,便是急切著走到藍若廷面前打招呼。
藍若廷故作熟絡,這關系肯定是要好的,不然她可不能順藤模瓜將那真相查出來。
適時,太監便傳了百官入殿面聖。
晚上,藍若廷應水月的邀約,來到了玉瓊樓。
玉顏歡想必早已知曉了水月相邀藍若廷,便是笑笑領著藍若廷上了樓。
只是穿過扇扇酸枝雕花木門,鼻息間便傳來陣陣寧神的香氣。在盡頭右拐,便見一幕珠簾垂于地上。
玉顏歡轉身,示意藍若廷揭開那厚重的珠簾。藍若廷透過那珠簾,隱隱只見一人身形婀娜地坐于桌邊,獨飲瓊觴。
藍若廷掀開珠簾,抬步而入。她一偏首,便見一樓閣延伸而出,闌珊之外,一輪彎月掛于高空之上,清晰可見,宛若觸手可及。
水月回首,發髻微斜,眸中停留的孤寂瞬間消逝,唇角掛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
「藍公子,你來了?」水月輕笑。
藍若廷走到水月身邊,依著她坐了下來。
水月兀自為藍若廷倒了酒,縴指舉杯,一雙媚眼掃過藍若廷不剛不柔卻是別有一番風情的傾城容貌,淡笑道︰「藍公子,水月敬你一杯。」
藍若廷頷首接過水月的酒。
水月笑道︰「那麼水月先飲為敬。」說罷,她抬首,竟將瓊觴中的酒一口飲盡。藍若廷見狀也將瓊觴中的酒喝盡。
水月盈盈起身,走向那漫天星辰閃爍的夜幕之中,仰首而視,憑欄而倚,任由夜風輕撫發絲。
「藍公子,往後來玉瓊樓,便也見不著水月了。」水月的語氣里一片寂然。
藍若廷看著窈窕婀娜卻是孤寂萬分的身影,也起身走了過去。
「水月姑娘若是找到了一個好人家,締結了良緣,也是件美事。只是,瞧著水月姑娘的神情,只怕這事兒不如人意。」藍若廷嘆了口氣。
水月偏首,凝視著眸中帶著淡淡悲憫的人兒,不由笑道︰「風塵中的女子本是浮萍,漂泊一生,何時是歸期,何處是棲宿。即便是不如人意,也罷。風塵女子本寂寥。」
藍若廷听著,心中竟不是滋味。風塵女子又如何?歷朝以來,多少風塵女子名流青史,解語花,巾幗須眉,都要比那些生于閨閣之中的女子要強得多。
「非也非也。水月姑娘是巾幗不讓須眉,解語花應如是也。」藍若廷將水月那如面芙蓉看入眼底,笑道。
水月听著藍若廷的話心中暗暗動容,竟是風姿卓越地倚身而上,柔若無骨地靠于藍若廷懷中。此番舉動竟看得藍若廷一愣。
「水月姑娘,請自重。」藍若廷伸手扶著水月,面露難色。
水月裝作不知,巧笑倩影,顧盼生姿。
藍若廷卻是嚇得不知如何是好,步步後退,而水月步步逼近。
藍若廷一個不察覺竟是倒在了床榻之上,而水月更是順勢壓在了藍若廷身上。香氣縈繞,本是美人在懷,天下間哪有男子不動心的。只是藍若廷卻是個真金白銀的女子,這下子可怎麼了得。
水月朱唇微啟,吐氣若蘭,便是朝著藍若廷那嘴唇靠近,藍若廷正在暗自叫糟。
這可如何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