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 第八十八章 愛戀

作者 ︰

只是這連日來,朱大炳的病反復無常,不見起色。藍若廷幾乎每天都上山去探望他。而朱大炳是時而清醒時而混沌,天宇翔也是無計可施。

這些天,藍若廷在府中待的時間都不長,惹得龍曄抗議連連。

「大哥,這些日子都不常見你在府中……」龍曄一臉責備地瞧著藍若廷。藍若廷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而她更不願意將這個純淨的少年牽扯進這個旋渦里。他到底還是不適合在這樣復雜的環境的生活。

藍若廷心生愧疚,自己從那般遙遠的山上帶著他回府,然而自己卻是這般忙碌著竟是把他拋之腦後。

她抱著眼前已高出自己些許的少年,語氣里透著淡淡的歉意,「對不住……曄兒,我最近手頭上都是些煩心事兒,竟是無暇顧著你了。」

龍曄回報著藍若廷,不由笑道︰「曄兒不是向大哥抱怨,只是這些日子見著大哥四處奔波,心下憂心著大哥的身子。只怕大哥忙著事兒,倒是顧不上自己的身子了。」

藍若廷輕輕放開了龍曄,心下淌過一陣暖流,「曄兒,瞧著你這般孤單,我正想著要不要替你尋著你的家人。你這般呆在我的府中,只怕是耽誤了你。」

龍曄一听,臉色頓時蒼白,雙目瞪圓,那淚珠大有奪眶而出之勢。

「大哥莫要擔心。曄兒在府中可不孤單。大哥書房中的書曄兒都讀了大半了,曄兒可是努力用功學習,希望能趕上大哥分毫,望能為大哥擔待些。大哥前些日子閑暇時間教曄兒的功夫,曄兒也習得差不多了。」龍曄,忙著解釋「所以,大哥就讓曄兒呆在大哥的身邊吧。別讓曄兒離開大哥,好嗎?」。

藍若廷瞧著龍曄那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心下不忍,不由道︰「好……大哥答應你。」

龍曄瞧著藍若廷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方破涕為笑。

她瞧著龍曄笑得一臉天真的模樣,心下暗暗嘆了口氣,如此毫無心防的人,究竟是好是壞?

藍若廷正欲動身離府之際,卻不料被太後宣入宮中。

太後早已在殿內等著藍若廷入宮。

藍若廷方一入殿,便見天宇澤坐于王燕芸身側,似笑非笑地瞧剛步入殿內的藍若廷。藍若廷依照宮中的禮儀,行著跪拜之禮。

王燕芸笑著喚「平身。」藍若廷方徐徐站起。

天宇澤在一旁伺候著王燕芸,好一幅母慈子孝的場景。藍若廷緘默不語,只待王燕芸說話。

王燕芸喝了口茶,方悠悠道︰「這饕餮族,想必藍大帥是略有所聞的。」

藍若廷這般一听,心中微詫,然而臉面上卻依舊是不動聲色。

「這饕餮族,對于天宇王朝而言,依舊是個外患。其族雖小,但用毒奇精,自成一國,當下諸國都奈何不了它。如若這饕餮族能歸順天宇王朝,那天宇王朝便是如虎添翼。看怕,這出使饕餮的說客還是要藍大帥來擔當。」王燕芸神色莫名地笑了笑「再者,這饕餮族看怕是在尋著其已故族長的子嗣,這天宇王朝若能幫上一二,這歸順之事更能事半功倍。哀家听聞藍大帥的弟弟不是親生弟弟。藍大帥欲要為其尋親。如若這兩件事兒能一並進行,如此甚好。」

藍若廷一下子便料想到了王燕芸打的如意算盤。如若她沒會錯意的話,王燕芸是希望龍曄能充當這饕餮族已故族長失散多年的子嗣。只是這不論王燕芸是否事先調查過龍曄的身份,抑或是,埋伏在府中的眼線發現了蛛絲馬跡而告知,王燕芸都是不容易對付的主兒。

這番猜測,或者是這番打算,不知王燕芸是預先得知龍曄的事兒,抑或只是無意踫巧這般想著。畢竟,這龍曄無親無故,又長期在藍若廷身邊,這才德都已習得一二,其沾染的也有幾分貴族的氣息。再者,他是藍若廷的弟弟,也算是半個宮中人,鉗制起來也是稍稍容易些。所以這般算計起來,假冒饕餮族族長子嗣的重任便是非他莫屬。

不過,想來龍曄的那塊牌子,她從未在人前露出來,料想王燕芸也不知道其真實身份。想必她也不過是想著罷了。

思念及此,她方松了口氣。不然,若是被王燕芸知道龍曄是真的與這饕餮族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時,龍曄的性命可就難保了。

「微臣,領旨。」藍若廷躬身行禮,抱拳。

王燕芸听著藍若廷應允了這事兒方愜意一笑,「不過這事兒也不是件急事兒。你大可回府跟弟弟商量看看,再做打算。」

她頓了頓,模著掛在頸脖之間的珍珠長鏈,眸中帶著一種不可名狀的笑意,瞧著藍若廷,「在藍大帥啟程之時,哀家便會將哀家從不離身的令牌交給你,讓你在饕餮族中自保。見令牌如見哀家。哀家的暗衛,你能隨意使喚。只是記得,回京後記得交回給哀家便可。」

皇太後的暗衛,難道是那些躲于黑暗之中,不留絲毫痕跡的蝶影?

王燕芸這般下來,想必是孤注一擲了。一來,這蝶影令牌一交出,蝶影便可光明正大地監視著藍若廷,且自身尚帶著天宇王朝出使的官員,性命可保無虞。二來,如若不成,這蝶影想必會殺害這談判的阻礙之人。再者,她若是在從中作梗,蝶影便可將她光明正大地殺了。

這眼中釘肉中刺,大可處置而後快。比起與皇太後的貌合神離,想必以皇太後的性子她不相信的人,籠絡也是無法子,那麼最好的方法便是他死了,才可大大放下心來。

「是。」藍若廷的回答擲地有聲。

王燕芸微微頷首,眸中閃過一抹算計的光芒。

「若太後與皇上無要緊事,臣便先行告退了。」藍若廷微微垂首,淡淡道。

王燕芸揮了揮手,道︰「下去吧。」

藍若廷面朝聖上,一步一退,徐徐退了出去。

待到踏出殿外,沿著那回角長廊,視線越過那飛檐,便是海闊天空,只是她已有些疲憊了,這勾心斗角的生活,她已是有些厭倦了。只是她終究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時方能月兌離這般困獸的日子。她本不是這個朝代的人,她大可作為一個旁觀者的身份,靜靜地凝視著這一切的潮起潮落,人來人往,繁榮衰敗。但是從她爹娘死去的那一剎那,那樣夢想的生活已是一去不回了。

她已是局中人,一個徹徹底底的局中人。

忽而想起那方孤寂淒清的院落,自從那人離去之後,那方院落想必早已是荒草叢生,無人打理了吧?一個不受寵的先帝妃子呆過的地方,一個無勢的妃子死去的地方,想必也是無人問津的。那里最是寧靜。想及此處,她的腳步早已朝著那個熟悉的方向走去。

重新踏進那方院落,卻出乎她的意料。這方院落的一切都修剪有度,想來是天宇凡遣人過來定是修剪打掃。他終究是個有心人,賢王賢王,賢德之王,他總算對得住他的美名。

想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她轉念一想,便縱身,掠到了琉璃屋頂之上,坐于屋脊之上,只想放空腦子,尋得片刻的安寧。

片刻便好,片刻便好。片刻過後,她便又是那一個堅強得無堅不摧的藍若廷了。

突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掠過耳邊。

藍若廷定神一看,便見那抹熟悉的倩影徐徐走到院落之中。藍若廷微詫,眼前之人竟是水月。

只是她不懂,這偏僻荒無人煙的院落,她卻為何而來?難道,她是迷了路,誤打誤撞方來到這個地方嗎?

她正欲飛身躍下,與水月打招呼。

卻在此刻,眼簾之中掠入一抹玄色的高大身影。不出所料,來者便是天宇凡。

藍若廷呼吸一窒,本知道偷听是不道德之事,可是如今看著,身形卻是一滯,竟是無法抬步離開。

水月盈盈朝著天宇凡行禮,「參見賢王。」

天宇凡微微頷首,「免禮。」

水月方站直身子。

「這皇上最近有無異動?」天宇凡負手而立,雙目掃過屋頂。還好藍若廷身手敏捷,微微伏下了身子,才躲過了天宇凡的視線。

水月溫聲細語,竟是回到了當初玉瓊樓那般驕傲自潔,「最近听聞皇太後有意讓饕餮族歸順我朝。」

天宇凡微微頷首,「這本王也略有所聞。這饕餮族繼已故族長後,尚未有繼承人出現。其子嗣也是流落民間,如今身在何方都不知。」

水月瞧著天宇凡微微蹙眉的神情,美目中流過關切的神色。然而最終她還是淡淡道︰「這出使的工作,由藍若廷來擔任。」

天宇凡眸色一頓。他眸中的擔憂自是逃不過水月的神色。

「此番出使,太後將手中暗衛都交予藍大帥的手中。而宿于她府中的弟弟,太後有意將其裝為饕餮失散多年的子嗣。」水月道「看來皇太後甚為重用藍若廷。」

天宇凡听著水月的話,神情愈加凝重,「皇太後這只老狐狸,看怕是想借刀殺人。她的暗衛光明正大地跟隨藍若廷,只怕到時有所閃失,這藍若廷是性命不保了。再者,這番出使,如若談妥那便是好的,如若談判破裂,只怕這些暗衛大可處置了藍若廷,借故將罪推月兌在饕餮族上。那麼饕餮盡管用毒奇精,也奈何不了如此堂而皇之的罪名。殺害來使,滅族之罪,只怕是天下間再無人會說三道四。她的弟弟,如若當上了饕餮的族長,那麼太後便可肆意操控饕餮。這如意算盤她打得可真響啊。」

藍若廷听著天宇凡這般分析,才覺得這皇太後果真是深藏不露,就是一只老狐狸。如此听來,此番饕餮族之行甚是風險。

水月忽而道︰「賢王,你在擔心她嗎?」。

天宇凡身子一震,回首,忽而淡然一笑,「是啊,我是在擔心她。」

如此毫不修飾地說擔心,如此毫不修飾地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藍若廷只覺心中百味陳雜。

「你喜歡她?」

一語中的。水月的語氣是溫柔,卻也是銳利的。

「不是。是我愛她。」

天宇凡依舊淡然笑道,然而那眸中卻閃過一絲毋庸置疑的光芒。

水月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笑容,然而笑容中的苦澀卻是如此顯而易見。天宇凡瞧見,卻最終只能嘆了口氣,「水月,對不起。」

水月淒惶一笑,「水月本就不期盼能在賢王心中佔一席之地。想當初,也是賢王救水月于水深火熱之中,才讓水月沒有受到那些人的糟蹋,至少能讓水月可以選擇跟隨自己所愛之人。水月已是滿足的了。如今只盼能幫上賢王一些忙,能靜靜在你的身邊,那樣就足夠了。」

藍若廷這才猛地醒悟過來,原來,水月喜歡的一直是天宇凡。從玉瓊樓開始,在她的心中,一直都是天宇凡。那麼那些時日里,為其笑若桃花的人,也就是天宇凡。

「水月,本王不值得你如此相待。本王自私地將你送到這虎狼為伍的穴中,犧牲了你……」天宇凡神色帶著一絲愧疚,「對不起……」

水月那縴細的柔荑徐徐伸向天宇凡,卻在離他臉龐的幾分處停下了。她重新收回手來,笑容里帶著幾分決絕的淒美與苦澀,「你知道嗎?‘對不起’對于一個女人那無怨無悔付出的愛情是一種侮辱。賢王您就是太過于溫柔了,才會讓女子如此輕易深陷于你不經意的溫柔里。如果您是認為對不住了,那麼,除了對你心目之中的那一位,請你收起那些溫柔。」

「水月……」天宇凡听著水月那些動情至深話語,最終卻說不出一句回應的話。如若從前尚未遇到藍若廷的時候,他也許,能說出愛她的話,至少是說出能讓她感到高興的話。而如今,在他的心中滿滿的都是那個剛強卻偶有露出小女兒情態的女子,明明很脆弱卻要故作堅強的女子,從此再也容不下他人了。

水月露齒一笑,「水月如此待賢王,是水月心甘情願的,請賢王莫要自責了。水月願成為賢王最鋒利的匕刃與最結實的盾牌。只是,水月知道,藍姑娘是一位極好的女子,還望賢王殿下能好好待她。」

「謝謝你。」除卻這句無力的話,天宇凡已不知該怎麼感謝眼前這個一往情深的痴情女子。

水月微微頷首,行了禮,復而轉身離開。

看著那飄逸的長紗消失在那扇朱漆剝落的木門後,藍若廷只覺心中的某一個角落在抽疼,恍若被人用一把鈍刃一刀一刀徐徐地刮著,不啻那種瞬間而至的疼痛,那是一種緩慢而且深刻的疼痛,正吞噬著整個心房。

她一個人自以為是的小小的幸福,卻是犧牲了另一個人的幸福。

這樣渺小單薄的愛情,這樣踐踏著別人心意而獲得的愛情,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放置于眼前這份唾手可得的愛情,她卻是遲疑了。

她還有資格去擁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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