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望 第九十四章 真心空付

作者 ︰

夜宴在御花園中熱鬧舉行。誠如王燕芸所說,這不過是家宴,朝臣幾乎都沒有出席,來的都是王燕芸自家的人,還有就是她的兒女們。

天宇澤坐于上座上,而王燕芸則坐于他身旁。當然身為天宇澤寵妃,如今已是玉妃娘娘的水月與楚湘都有出席。

水月依舊完美地詮釋著一個妖姬的角色,並且得到了天宇澤的所有寵愛。

「微臣,參見皇上,參見皇太後,參見湘妃娘娘,玉妃娘娘。」藍若廷朝著上座行禮。天宇澤忙笑著讓她免禮。

「明日,藍愛卿就要動身前往饕餮族了。此去凶險,藍愛卿可要小心為上。」天宇澤一臉溫和地瞧著藍若廷。

水月不由掩袖,一臉哀戚可惜,「藍愛卿這般離去,臣妾的音律可就沒得長進了。」天宇澤瞧見玉盈不開心,心下一緊,忙撫著她的後背,就望她能開心些,「莫慌莫慌,藍愛卿也不是一去不返,待到藍愛卿回來,愛妃便可重新習上音律了。」

水月听著天宇澤討好的話,也是愛理不理的。被冷落一旁的楚湘醋意大發,心知自己已失寵,但怕失大體,只能扯起一抹尷尬的笑容默不作聲。藍若廷不覺可憐起這個女人來,在**生存的女人也不過是奢望著皇帝施舍一絲溫存的可憐女人罷了。

王燕芸卻依舊保持著那抹深不可測的笑容。她環顧四下,卻不見龍曄的身影,故作可惜地問道︰「不知藍大帥的弟弟為何沒有出席?」

藍若廷當然也回以笑容,「臣弟自小怕生,這般人多,他害怕。」

王燕芸的手無意識地扶著右手手腕上的琥珀鐲子。藍若廷微微抬首,無意間瞥見她右手手腕上的琥珀鐲子。在那散發著淡黃色光暈的剔透如凝固雲霧鐲子上,一只紫色的蝶棲于其中。似乎歲月流逝,那只蝶就一直深深禁錮于這琥珀之中,永生不能重回于那片天空之中。

紫色的蝴蝶。

藍若廷有著片刻的失神。

「這可不行,藍愛卿可要好好教導。待到日後去了饕餮後,可不能這般了。「王燕芸的話將藍若廷分散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臣遵旨。」藍若廷忙應承道。

天宇澤復又囑咐了藍若廷些事宜,藍若廷一一應下。他方讓藍若廷退下。

藍若廷環顧四周,料想之中,沒有見到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幽幽嘆了口氣。

藍若廷躲過觥籌交錯的人群,坐在角落里,吃著宮人遞上來的點心。

「藍大帥。」

聲音依舊動人若夜鶯。

藍若廷抬首,不由淺笑,「玉妃娘娘。」水月見她正要起身行禮,忙虛扶示意其免禮。藍若廷也樂得輕松,自然也隨意了起來。

「藍大帥,你出使饕餮的事,要小心。」水月別有深意地道。藍若廷心知她是在擔心自己在旅途上被人發現她的女兒身。

藍若廷不由露出令水月寬慰的笑容,「不礙事。微臣也是有些經驗的人了,自然會照料好自己的。玉妃娘娘莫要擔心了。」

她很喜歡眼前的女子,蕙質蘭心,善解人意大抵就是說她吧。

「藍大帥……」水月欲言又止,藍若廷心中似是料到她欲要說的話。她沒有做聲,只是靜靜地听著。

水月躊躇了片刻,終究只是淡淡笑道,「只是藍大帥這般離開,臣妾就不能習得那些有趣的樂譜了。」

藍若廷雖知她沒有說出心中真正想說的話,但是她沒有戳破,「微臣早有準備。微臣已將那些樂譜譜成了冊子,以方便玉妃娘娘的閱讀了。微臣教會了您看譜,玉妃娘娘還記得吧?」

水月點點頭,「勞煩藍大帥了。」

二人復又靜了下來。

水月欲要再說,卻見天宇凡急忙走來。她便將到嘴邊的話吞下去了。

「臣參見玉妃娘娘。」天宇凡瞧見水月,便客氣地行著君臣之禮,禮數周全。而水月微微頷首,如若二人不過是純粹的弟媳關系。

天宇凡偏首,雙眸流露著擔憂之色,「若廷這些天怎麼不見你?我著實擔心啊。」

水月垂下眸子,不看二人的神色,唇邊扯起一抹笑,「臣妾恐皇上要尋,先回去了。」听罷,天宇凡依舊保持著他那溫柔疏遠的笑容,點點頭。水月見狀便轉身離去。藍若廷卻沒正眼瞧上天宇凡一眼,反倒叫住了她。

「玉妃娘娘,這樣的付出與犧牲,值得嗎?」。藍若廷忍不住問出來。

只見水月的腳步停了下來。

那個背影在喧囂的人群之中竟然顯得那麼單薄落寞。

她沒有回首,只是留給藍若廷一個背影。

「因為是所愛,所以值得。」

藍若廷看著她一步步離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好一個痴情女子。

目送著水月的離去,藍若廷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天宇凡一臉憂心地看著藍若廷,似乎適才水月的話一丁點兒都沒有落入他的耳里,又抑或是他裝作沒有听懂。

藍若廷瞧見他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態,不由來了一肚子火。

她抬眸,對上了天宇凡關切的眸子,不由譏誚,「有勞王爺費心,微臣一切安好。」一個為他痴心付出的女子他都可以視若無睹,那麼她的真心,他還會在乎嗎?

天宇凡听著她語氣很沖,顯然是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便壓著嗓子低聲道︰「怎麼了?先前不都好好地嗎?」。

藍若廷唇角一抽,發出幾聲冷笑聲,「微臣很好。如若賢王別無他事,請容微臣先行告退。」

她正經八股地行了個官禮,映在天宇凡的眼里分外刺眼。只是這里人多眼雜,他也不好發作。

藍若廷轉身,正要離開。天宇凡一見,心下一急,也顧不上其他事宜,下意識地就神了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柔荑。幸好那廣袖掩蓋了那雙緊握的手。

「你……」藍若廷大驚,就怕周遭的人看見了他倆的異樣。

天宇凡轉身便扯著她走向人少的地方。

天宇凡走得很急,藍若廷尾隨于他,奈何她怎麼掙扎都無法擺月兌他的手。

「放開我……」藍若廷低吼道。

天宇凡倒是鎮靜自若,「如若不想別人發現,還是不要做聲的好。」

藍若廷一時氣咽,竟是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走到御花園的假山後,天宇凡一個旋身,便將她拉進了假山背後映下來的陰影之中。天宇凡打量了四下,見著沒人方放開了她的手。

藍若廷揉著被握得紅腫了的手,怒目而視,似要將天宇凡生生地瞪出一個洞來。

「你究竟怎麼了?前些日子不都好好的嗎?不過幾日不見,你怎麼又變了樣兒?究竟發生了何事?」天宇凡有些急切。他害怕藍若廷這樣瞧著他的眼神,那樣的怨恨,那樣的絕望,竟讓他心如刀割。

藍若廷冷冷地望著他,「哪一個才是你真正的面目?時而溫柔,時而卻是冷血殘忍。究竟哪一個是你?我不懂得,我真的不懂得。」

天宇凡看著藍若廷那樣無望的神色,那樣充滿譴責的眼神,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朝著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剮去,血肉模糊。

「難道我是怎麼樣的人,你不懂得嗎?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還不足以讓你感受到我對你的愛嗎?」。天宇凡雙目瞪紅,有如瀕臨崩潰的困獸,正隱忍著他噴薄欲出的怒氣。

藍若廷听著他的話,心在疼痛,然而她的唇角卻上揚起嘲諷的弧度,「我要的不是踐踏著別人幸福而得到的愛。」

天宇凡不明所以。藍若廷見著他一臉迷糊的模樣,心下更是冷下了幾分。

「你難道不知道水月喜歡的人是你嗎?難道你不知道她為了你的宏圖大業而犧牲了自己,選擇伴隨于一座活火山身邊嗎?難道你不曉得那座活火山什麼時候噴發將她燒成灰燼嗎?」。藍若廷終究還是忍不住,她喜歡他,但是她不允許自己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上輩子她有著太多的後悔,有著太多的無可奈何。這輩子,她便不可能再讓自己犯下這樣愚蠢而自私的錯誤來。

天宇凡听著藍若廷的指責瞬間呆若木雞。

「你是從何得知的?」他有些錯愕。這些紛擾,他始終是不願讓她知道分好。他害怕,他害怕她的正直,她的固執容忍不了他的不擇手段。

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卑鄙,自己的不擇手段。他希望,他能為她撐起一片純淨的天地,那些齷齪,那些不齒,就讓他一並去承受。只是,這樣的想法也是錯的嗎?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水月是那樣的愛你,愛你到不顧一切,而你,而你卻可以如此狠心地肆意利用她對你的愛。你知不知道,你很卑鄙!」

藍若廷的一句一句指責,竟讓天宇凡如墜深潭,寒冷徹骨,如若針刺。

「我以為,你是懂我的。我以為……若廷,你听我說……」

藍若廷此刻的心情不啻于天宇凡。她心亂如麻,腦袋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覺便是心中在疼,疼得她只想要挖開心腔,將那心扔掉。那樣,便可以不痛,不苦了。

「我什麼都不想听……」藍若廷雙手死死的捂著耳朵,想要將那把熟悉的聲音摒除在腦海之外。

「若廷……」天宇凡抓住藍若廷的手,想要挪開她的手,想讓她听听自己的解釋。他覺得很無力,本來所有的局面已在他的掌控之中,只待時機一到,一切都會結束。然而,如今,似乎有些事情已經月兌離了他的控制,他從未這般慌亂。這樣的害怕失去,這樣的無助令他不知所措。

如果說是他這盤棋錯了,也只是因為藍若廷月兌離了他的控制。

他沒有想到,自己竟會比想象中的還要在乎她,而且這種在乎,已經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範圍了。

就在彼此掙扎著不讓步之際,不遠處傳來的聲音猶如天籟,竟將藍若廷拯救了出來。

「若若,你在哪里?若若……」

是天宇晨出來尋她了。

藍若廷此刻不知該要如何面對眼前之人。她喜歡他,可是如今已在不由自主地害怕他了。他太過于深藏不露,讓她無法了解到他的真心。

究竟,這一切的一切,孰真孰假?

她已不能辨認。

「妖孽,我在這里!」藍若廷趁著天宇凡分神,雙臂一揮,掙扎開了他的鉗制,便跑出了假山的陰影。

天宇凡反應不過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逃離了自己。

望著她驚慌失措的背影,他的心一下子沒了底。

那種就要失去重要東西的感覺愈加清晰,竟是鋪天蓋地而來。

而他,卻只能無能為力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痛意淹沒自己。

也許,這一步棋,他是下錯了。

局勢難測,但是他忘了,因為人心易變,所以更加難測。

而他,獨獨漏算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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