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重病，暫等情況好轉。」
簡簡單單的一行字，若晴看了好長時間，心里，不是不擔心的。她抓了抓頭發，用手觸模空氣，忽的問自己︰許若晴，你到底要怎麼辦？
她面色黯然，此刻是一種無語的從容。若晴呆坐了一會兒，回神時顧夜笙已經歸來。他斑駁的目光深沉細膩，定定看她。微抹流光從眉宇間滑過，顧夜笙將餛飩放至她的面前，一抬下巴。
「餓了就吃，別想太多。」顧夜笙低頭，似乎看透她的心思，水墨韻律般清淺。
若晴挪了挪，拆開筷子慢慢吃，越吃速度越慢。顧夜笙一直看著她，她卻不知。
「像你這樣子準備吃到什麼時候？」他幽冷如初，黑眸中跳躍著冰冷的溫度，簇簇飄零孤寞。
若晴握著筷子的手一停，一笑︰「總會吃完的，只要時間夠。」這模樣似從不染指悲傷，卻有光輝的瞬間迷失，她笑得隨意，撥了撥碗里的吃食。
顧夜笙勾了勾唇角，肆意飄散著像飽經滄桑後的一份安然︰「昨天你是去找容罄了麼？」
若晴猛地抬頭︰「你怎麼會知道？」
他看她一眼，將手機掏出，遞給她。若晴接過，忍不住一個哆嗦。
手機屏幕散發著淡淡的瑩藍色光芒，她的雙眼死死盯著，渾身冰冷。
「九千八百萬……」若晴喃喃一句，像顆隕落的流星，喪失了原本的活力，「欠款竟然會這麼多……」
「頭條新聞，不想注意也難。」顧夜笙將頭靠在一旁，眼中的光像日月星辰不停的變幻，「本來這件事情依照雅高總部的背景是可以壓下去的，不過這一次恐怕神仙也難救。因為雅高公司內部成員已經承認了公司的漏稅行為。」
若晴眼前漸漸模糊，因局促和不安滲出的汗慢慢地濕了手心。
「你能……」她開口，轉向他。顧夜笙卻先她一步說道︰「別求我，你要知道這是他應得的。」
若晴身形一晃，再也說不出什麼。
完了。都完了。她抱著頭狠狠的咬了咬牙，腦中卻閃過一抹光︰「等等，你剛剛說，是內部人員泄露公司機密？」
顧夜笙點頭，若晴面露喜色。
「人數很多？」她懷揣一絲忐忑，抱著希望問道。
他卻笑笑，笑容里有著很明顯的不屑︰「若晴，雖然只有一個人，但是這個人是雅高高管。」
她崩塌的思緒被一點點拾起，可心卻墜入更深的深淵。
難道眼睜睜看著容罄入獄？若晴在此刻無比真實的感到她的微弱。而眼前這人卻不肯施救，還能怎麼辦？
顧夜笙將她的情緒看在眼底，有痛楚穿過心的彌漫，不是轟轟烈烈的疼，而是一種纏纏綿綿，緩釋了那些晦澀的情緒。
「吃完就走吧，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他淡淡說一句，沉積著令她無法自拔的難過。
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會判多久？」
「十年左右。」顧夜笙看她身子僵硬，又補充道︰「他父親已經來了。」
若晴久久不能平復，紅著眼楮點了點頭。
回到城中顧夜笙丟下一句「晚上我再找你」便匆匆離開，若晴沒心思再去電視台，回了公寓。
打開電視坐在一旁發呆，右眼皮一跳，若晴撫上眉間的憂郁，覺得自己心跳加速。
她給南希回了電話，才想起這幾日答應南希陪她一起去古寺的。「改日吧。」她恍恍惚惚說了句，南希在那頭大罵她沒有良心，不肯罷休。
若晴掛了電話將手機扔到一邊，蕩漾開眸間的愁情，幽幽嘆息。然而隨即又響起的鈴聲把她喚回，若晴看了來電人的名字，忙接了起來。
「暮雲……？」她听那端無聲，便先開了口。
「晴姐，能出來嗎？我有事找你說。」暮雲一反平常，凝肅的口吻晃動波瀾不驚，沖走若晴的驚喜。
「好。」若晴應了下來。原本還想要再問的沖動也被壓下，她想，暮雲要說的應該就是她想要知道的。
樓梯間兀的響起腳步聲，一長串踢踏連動著逐漸消失。
若晴無奈的一笑，穿好衣服出門打車。
時間就這樣從指縫間悄悄的滑落，若晴等了暮雲半個小時，暮雲風塵僕僕的趕來，見她沒有要任何東西，點了兩杯咖啡。
暮雲卻並不喝，只是看著她，臉頰上有著很深很深的沉思。
「最近好嗎？」。若晴壓下心底暗自飄搖的臲卼，輕聲問道。抿一小口咖啡，唇齒間彌漫著濃郁的醇香，苦澀和依稀的香氣在之間徘徊。
暮雲回她一笑，雙手交握放置于桌前，目光清冽。
「你已經懷疑我了，不是麼？」
她忽的開口說，蒼涼悲慟。
若晴將杯子放下，看著她，一點一點笑了起來。
「我並不敢肯定。說實話，當我得出心底那個答案的時候，很驚訝；因為不敢相信，便把你排除了。」
暮雲微冷的面龐有了絲動容，像一張面具已經裂開了微笑的縫隙。
「要听真話嗎？」。
「當然。」
在她給出答案的那一刻，暮雲的表情起了很微妙的變化，轉瞬即逝。
「不錯，是我干的。那個出來承認的雅高公司內部成員，也是我。當初我在整理賬單的時候做了假，就造成容罄的失誤。還有，那份策劃的聲控系統一部分的缺陷，木林雲也是受我指使，莫穹昊不過是遮掩我身份的一個障眼法而已，目的就是為了使容罄猜錯我們的意圖，好讓我們進行下一步計劃。」
一步錯，步步錯。若晴輕輕的鎖住對面坐的那人，心底涌起濃濃的悲哀與悲痛。
「而你的轉職，其實另有原因。容罄的聰明，卻是超出我們的想象。我承認，我確實小覷了他。他似乎猜到了什麼，而且害怕結果會超出所有人的意料，為了讓你繼續著手查下去，便把你調離，于是你就平安無恙了。」
「只可惜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次會是讓他永遠也翻不了身了。」暮雲說到最後緩緩一笑，有仇恨，有陰狠，說不清楚是為什麼。
若晴听著听著，暮雲的話語將混沌揉碎。在此之前，她還是抱有一絲幻想的。
（注1︰臲卼，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