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州新安雉山
陽春三月在十二歲的陳碩貞眼里不再美麗。她和妹妹陳玉貞身穿麻衣，頭上綁著白色的布條，正跪在墳前，目送著自己的爹娘伴著春雨葬入泥土。她沒有哭，只是木訥地看著人們如何一楸土一楸土地將爹娘埋起。在一旁的舅父看著難受，他走到碩貞旁邊蹲下，手搭在她的肩上。
「好孩子，哭出來吧，哭出來好受些……」
听著舅父的話，碩貞終于忍不住了，在墳前嗷嗷大哭起來。
舅父幫著兩姐妹料理完後事，便將兩人帶回了家中。兩人抱著行李，怯生生地站在門口，舅父家的兩個子女望著她們，眼中滿是嫌棄。舅母將舅父扯進內室，兩人在房里嘟囔了半天，最後舅父大吼一聲︰
「不管怎樣，她們姐倆我是管定了！」
舅父氣沖沖地走出來，見到碩貞兩姐妹便換了個表情，和顏悅色地將兩人往里屋帶。「來，進來，以後這就是你們兩個的家了。」兩人就此開始了寄人籬下的生活。
舅母的小月復漸漸隆起，兩夫妻的爭吵也愈演愈烈，碩貞也能在旁听到些許言語，她不敢多說話，只在拼命地做事，從早到晚。舅母見她如此，便也不好說些什麼。
隨著舅母臨盆的日子臨近，碩貞也知道自己在舅父家是住不久了。終于，她沖進了舅父舅母的房間，將正在爭吵的兩人嚇了一跳。她跪在地上，懇求舅父舅母留下妹妹玉貞。
「舅父，碩貞有力氣，能干活，您把碩貞賣掉，還能換些銀錢給舅母和未出生的孩子買些吃食，碩貞只求您留下玉貞，讓她好好長大。」碩貞懇求著，眼淚直落。舅母見此，也勸著自己的丈夫︰「我不是故意要趕碩貞走，只是你也知道家里的情況，實在是不允許多養一個孩子了。既然碩貞有這份心意，你也就幫幫她，替她找個好主子，也能有口飯吃。至于玉貞，咱就放在身邊養，也算對她們姐妹的爹娘有所交代了。」舅父無可奈何，只好答應。
次日，舅父便帶著碩貞來到鎮上，幾近黃昏，碩貞還是沒有著落。正當兩人走過春怡園，門口大紅色的「招工」布告吸引了碩貞，舅父卻急忙拉著她走。
「舅舅，你看，你看啊，那兒招人啊。」碩貞很是高興，舅父卻板著臉告訴她，那地方不干淨，去不得。碩貞告訴舅父她看中的是上面的工錢，那些錢足夠應對她與妹妹每月的開銷了。「還管飯呢，這麼好的事兒上哪兒找去？」不等舅父說話，她便跑進了春怡園。
此時日頭還未西沉，春怡園只有三三兩兩的恩客在女子的陪同下飲酒作樂，碩貞的闖入真的有些突兀，她跟一個小伙計說她是來應工的，伙計卻笑她不自量力。正當她與伙計爭吵時，瞥眼一看，卻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走下來，心想著她應該在這兒能說上幾句話，便跑到女子面前。
「老板娘，老板娘，我叫陳碩貞，我有的是力氣，什麼活都肯干，求您讓我留下吧……。」
伙計臉色大變，撲上去將碩貞推開，然後不斷向女子道歉。此時舅父也剛好走進了，見到這種情況也嚇了一跳，他將碩貞拉到一旁，「你怎麼能隨便沖撞人呢？快，向姑娘道歉。」碩貞一臉茫然。女子擺擺手，伙計馬上閉嘴，然後轉身離開，卻見春怡園老板娘煙三娘出現在這對舅甥身後。他畢恭畢敬地叫了聲「老板娘」，煙三娘沒理他，直徑走到女子面前。
「這才是老板娘。」女子笑著說。碩貞有些不知所已，什麼話都不會說了，只是在一旁很尷尬地笑。「不過你這丫頭倒也伶俐，模樣也不算難看，我身邊正缺一個可心的人，你就留在我身邊吧，三娘您說呢？」女子看著煙三娘。
「既然你玉茗都開口了，我還能說些什麼，那誰，就留下吧。」煙三娘的話讓碩貞喜出望外，她看著舅父，舅父卻是滿臉擔憂之色，她問舅父為什麼不為她高興，就就沒說話，走到玉茗面前拱手行禮。
「多謝姑娘，碩貞就拜托姑娘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