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財財妹子太輕佻
屋子做好了，按著村里的習俗，得挑個日子正式的入住新屋。
找算命老算了個日子，正好當天夜里寅時時分便是進屋的好日子。只不過這進新屋，不是人走進去就可以的，這里面還有很多的講究。
肥豬當先開道，鞭炮一路齊鳴。還得全家人一起進，一個都不能少。之所以這樣做，也是為了圖個吉利。
家里一兩年沒看過豬了，這一時到哪里弄頭豬去？這問人借吧，說起來不好听，而且也不旺相。可要是買吧，一頭大肥豬可得花不少的錢呢！家里屋子剛做好，買個小豬羅手頭都緊得慌，哪還有什麼閑錢買大豬啊？
全家人湊在一起想了一上午的法子，還是沒想出什麼名堂來。眼看進屋的時間越來越近了，甄肥肥一拍大腿，一錘定音，買！
手頭上暫時沒有那麼多錢不要緊，她手上還有一批貨，因趕上家里進屋，沒來得及送進城。只要這邊事一了，她可以立即把貨賣掉，把買豬的債還了。
雖然由于阿旺的事，村里的婦人在甄肥肥背後說了不少的難听話，但是若論起做生意和好人緣，婦人們一個個翹起大拇指，馬家丫頭那真是好得沒話說。
且不說馬家丫頭從來沒賒過她們的賬，也沒有騙過她們的秤，就連一兩二兩的尾子她都沒扒，這樣的生意人哪里找？
要不是她，她們還指不定要受那倆收絲人多少的氣呢！也正是因為馬家丫頭收絲了，那倆人才不敢亂壓價，對她們的態度也沒有以往那麼差了。畢竟要是把她們逼急了，絲不賣給他們就是了！擱得久點好歹還會有人要。也不怕它廢了不是？
所以甄肥肥一說要買崔嬸家的大肥豬，並且承諾五天之內就會把錢還給她的時候，崔嬸稍稍猶豫了一下就同意了。
肥豬有了，爆竹之前家里就買好了，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只等著晚上進新屋了。
二老從白天開始念叨，讓兩個娃今晚有再多的瞌睡都得忍著，到了吉時一家可得跟在豬後面一起走，甭落下了。
至于阿旺，老人也曾考慮過讓他明兒再回去。今兒還是不跟他們一起進去了。這要是讓他一起進去，八不成村里人會說出什麼難听話子來。可甄肥肥堅決不同意，且不說她把阿旺當成家人，光是他為這個新屋做出的貢獻，就不能將他排除在外。
雖然阿旺嘴上沒有說什麼，可是她還是注意到老人在讓他明兒回家時，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黯淡表情。
事情到了這頭上，她早就被人說得不像樣子了。也不在乎讓他們多說幾句。只要她自個兒心里敞快，管別人說嘛東西！
閨女堅持，家里的女人也沒什麼意見，老人想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同意了。這個新屋之所以能做成，得虧了閨女一天到晚的忙活。早說過讓閨女當家，這點事都不听她的。這讓閨女怎麼想？
況且阿旺這個小伙子也真不錯，呆在家里這麼久了，任勞任怨，就算是條狗也產生感情了。更何況是這麼大的一個人哪！罷罷罷！讓阿旺一起進去吧，他這把老骨頭被人戳就被人戳吧！經歷了大半輩子的風雨了。這點小事還能拿他怎的？
夜里寅時。
安靜的夜空響起了一聲炸雷，接著 里啪啦的爆竹聲爭先恐後的響著。一串串的小爆竹被扔到路邊，邊走邊放。
老人一手拄著拐杖，一手牽著圈豬的繩子，笑呵呵地走在前面，不時回頭笑著對老婦人說些什麼。
甄肥肥左手牽著星星、右手牽著毛毛跟在二老身後，模著兩個腦袋瓜傻笑。
阿旺走在後面，他的身影還是那麼高大，臉上的輪廓還是那麼堅毅。抬首遙望著天空中疏朗的星辰，聆听著耳邊的爆竹聲聲，他深不見底的眼里灑落著星光，冷凝的嘴角情不自禁地輕勾，綻出一抹笑容！
他真的有家了——
進了新屋，甄肥肥和阿旺將豬系到最近的竹林里，豬圈正在翻修，還得讓豬受兩天苦。
兩個娃實在沒那個精神頭子了，往他們的新窩上一倒，小眼一閉，便睡著了。
二老攙扶著，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打量著，不時伸出蒼老干裂的手撫模著那嶄新的家具，歷經半世苦楚的眼里閃耀著點點淚花。
家里一共做了六間屋︰二老一間，廚房一間，阿旺一間，甄肥肥帶著兩個娃住兩間。現如今星星還小，可以跟著她和毛毛一起睡個兩年，等過些時候他大了，就讓他搬出去。剩下的一間房，整理好了空置著，專門給她堆貨。
新屋做好了，是時候該置點東西了，一個家要弄得有點家樣！豬有了，也該買點小雞小鴨啥的，毛毛年齡還小，重活舍不得讓她干，讓她幫忙喂喂小雞小鴨還是行的。
對了，說起這個也可以從小培養培養她的賺錢意識嘛！好了，讓她幫忙喂雞喂鴨，回頭有了雞蛋，家里吃的不算，余下的賣了錢與她平分，就當作是給她的獎勵！
嗯，好主意！這麼一來，別說是毛毛了，自己都有勁頭了。
還記得小時候自己身上沒錢，老是打老媽的主意。今天幫她洗葛藤絲給我個兩毛錢，明天幫摘茶葉自己摘自己要，後天幫著擱點高瓜棒子五五分，沒有錢的話干得渾身沒勁，有錢的話就一身是勁。
她這樣，其他的孩子大多也這樣。自己是過來人，用對了方法對孩子好對自個兒也好不是？
當然，若是甄肥肥知道毛毛丫頭為了讓鴨子早點下蛋，差點把鴨子撐死，就不知道她還能不能笑得這麼開心了！
阿旺嘛，甄肥肥願意讓他休息會兒，老人可舍不得。放著這麼好的勞力不用。他覺得虧得慌！
家里的田今年是要不回來了，明年再讓阿旺幫著種。不過不能種田，還能挖地、賣工不是。就算這些都不行，還可以讓他上山幫砍點樹，砍捆柴燒燒。反正農家里最不缺的就是活兒，活到老做到老，還怕沒事讓他干！
搬進新屋沒幾天，夏蠶種子到了。
老婦人前些天就跟閨女念叨，說家里幾年前看過蠶，這兩年日子不大好過。沒錢端蠶種，也沒看那啥。再說她身子骨不好，扁擔桑還在公雞尖等一些大山頭上，還沒等她爬上去，估計家里的幾條小蠶早餓得沒形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有閨女、有阿旺，家里頭有她，這麼幾個人湊一塊。還看不起來一點蠶？
甄肥肥听老婦人這麼一說，也知道她是想抓一個日子過，一刻都閑不住。也好，平日里又不讓她去打桑葉，在家幫上上葉還是蠻輕松的，也省得她想那麼多。
當天下午。合著林嬸一起，從村頭王二才家端來了一小篩子的蠶種。甄肥肥也不知道這是多大點的東西，按著現代的算法估計得有一張種。
一張的蠶種，看來摘葉子也要摘得夠嗆。以前家里那會兒。看個零點八的蠶，老媽一個人從早摘到晚。又是擔心葉子不夠，又是怕下雨。撓了不少的葉，吃飯的時間都是急忙急促的。
這會兒，還要爬山頭，累自是不必說。
不過她甄肥肥到這來吃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摘點葉子可比扯葛藤輕松不少。得了，她也不在這磨嘰了，還是早點上山摘葉子吧！
中間抽了天空，上了趟蘇京，哎！買人家肥豬的錢還沒有還呢！
一到碼頭，迎面踫到了孫金志。
「喲，這不是財財姑娘嘛，你個大忙人，今兒咋有空過來了？怎麼，要進城啊，我在碼頭可好久沒看到你了。听說你家這段日子在做新屋，可做好了沒啊？」孫金志手中拿著一個算盤，優哉游哉的跟她嘮著磕，想必是剛把一條船送走。
「嗨，不還是賣點貨。前些日子進了屋，你看，多不好意思，也沒請孫管家你去喝杯酒水。我這搞得臉上都無味了……」
「哎，這說哪的話？你一個人要顧家，又要做那麼大一廂屋，怕是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說起來倒是我不好意思了，財財姑娘做了新屋，我不僅禮沒送，大光人也沒跑一趟，這……」
「呵呵，孫管家，咱倆都甭說這勞什子的話了！對了，你要是見著大佬，就對他講一聲說我手頭上暫時沒那麼多錢，不過請他放心，三個月之內我一定會連本帶利的把錢都還上的。得虧他那錢了，要不然啊我家這廂屋可做不起來！」
「財財姑娘還不曉得吧，大佬自打上次進城後有好長時間沒回來了。听說新店開張了，有一大堆的事兒等著他忙，算算，也快有一個月沒回過園子了。碼頭的事兒現如今都由二佬幫照看著，大佬也不必兩頭趕——」
「二佬？」
「對啊，二佬本來說啥也不肯留在家里的，老爺好勸歹勸什麼法子都用盡了都沒用。後來這不是……偷偷告訴你，是老爺裝病，大佬又不在，這才讓二佬答應在家里多呆些時候。」孫金志靠近甄肥肥的耳蝸，低低地說道。
「孫管家！」一聲粗獷雄渾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孫金志身體一僵，愣愣的回頭。
「橋西村的那批大米裝船了沒有？你看看都什麼時候了，誤了時辰要是于老板怪罪下來，是你擔還是我擔？席家雇你是來干活的，可不是讓你在這插科打諢的！」二佬席元虎冷著臉，不給孫管家開口的機會，當著甄肥肥的面訓斥著孫金志。
孫金志的臉陡然變得慘白慘白。
甄肥肥看不過去。
「二佬，你錯怪孫管家了，那批貨已經上船了，船都已經開了……」
「我這是在教訓奴才，不勞你這個外人插嘴！」
「你！」甄肥肥氣得臉都青了。這個席元虎，怎麼突然不講道理起來了？記得爹問他借米的時候，他的態度可是好得很，也沒有像別人一樣看不起她。怎麼一段日子不見，成這副德行了？
「財財姑娘，船要開了，你先走吧。二佬說得對，這人家都在上工，我也不能在這閑著。你剛才讓金志帶的話一時可能帶不了了，你反正都要上蘇京，不如自個兒到大佬樓里說一聲。順便再教樓里廚子一些小吃食，一個月了，也該弄點新花樣了。」
「孫管家，你……」看著孫管家眼里驀然涌現的滄桑，甄肥肥心里一沉。
這個孫管家跟在席家老爺子席天平身後那麼多年，即使是席老爺子，也沒把他當成奴才。今兒二佬這樣說，真正是傷了他的心了。
「財財姑娘，那金志先去忙了，你路上小心——」
孫金志招呼完，對著二佬點頭行了禮，拿著算盤去別的船察看情況了。
甄肥肥氣雖氣，但想著孫管家實在冤枉，便想厚著臉皮再幫孫管家解釋一下。哪知她還沒開口，二佬席元虎虎著臉轉身就走了——
「嗷∼∼」甄肥肥氣到吐血。「這個二佬也太不曉得尊重人了吧！」
憤憤地跺了跺腳，挑起旁邊的擔子氣呼呼的上了船。「哼，你不拽我，我還懶得拽你呢！」
甄肥肥有點孩子氣地鼓著嘴，把頭拋向河面，定定地望著江心，好久才緩和下來。
席元虎走著走著，慢慢停了下來。
轉頭眺望著開遠的船，火大的揮出一掌，旁邊的一塊山石應聲而碎！
他真弄不懂，小時候那麼可愛的財妹子如今怎麼變成這副樣子？肥頭肥腦，他暫且就不說了。言行輕浮，舉止輕佻，一個婦道人家學什麼男人整天拋頭露面。闖江湖的時候，也踫到過不少的女人。這些女人也是，不好好在家呆著，彈彈琴繡繡花，干甚非得大熱天的騎著馬瞎湊熱鬧。累死累活的，跟著大老爺們後面跑到這兒、跑到那兒，何苦來著！
前些時候听人家說她帶回去個啞子，今兒又在碼頭當著眾人的面和一個大自己十幾歲的男人熱乎。你看看，她做出的這些事他連說都不好意思了，讓別人心里頭怎麼想？
想要跟個人直接就嫁去，別今天跟這個扯一塊，明兒又跟那個湊一堆，難看！
小時候還打算把財妹娶過來好好對她，現如今嘛……
哎，還是算了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