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呆在村里,有幸免了塵世的輕擾,過點安生幸福的小日子。如今,既然來了,又有何理由再說不去?
「娘知道你沒有,也曉得你從來沒這麼想過。你啊,就是慢得懶活!答應到他們那兒去,又得起大早,睡不了懶覺了不是?閨女啊,這覺你回來後盡管睡,娘不管你,也不讓倆孩子去吵你,但是這些人家你是非得去的!」
「這人哪,心里想些什麼不外如是。你像娘,雖然嘴上說你爹生日那天小辦一下,不大辦,不讓親戚來。可是到那天,哪些人來了,哪些人沒來,我這心里都清清楚楚、亮亮堂堂的。我不圖他個啥,可到我家來上一趟也是他的一片心意,自當記在心底。那些沒來的,一回兩回沒來,我還上他家走走。要是來上個三回,那不好意思,下回他家有什麼事我也不過去了——」
「娘,這好像是兩碼事——」
「什麼兩碼事,就是一回事,而且你這事說起來比家里那點事還只大不小。你也莫怪娘說些厲害話嚇你,你這不去,踫上些心胸寬廣、度量大點的人還好點,要是踫到個心眼跟針尖那麼小的,他請你過去你不過去,想著你這人莫不是看不起他,不把他放在眼里,所以對他的邀請才這麼輕慢……」
「這麼點事,莫怪他就這麼把你記恨上了。明著對你沒法子,暗地里可以給你使使小絆子,以後有得你受的!」
「不會吧。娘,你會不會是看戲看多了,這麼一點事不至于吧?」甄肥肥吃驚地問。她這娘的說法真希奇,誰會因為這麼點事就記恨上一個人。而且自古以來擋回帖子的人太多了。他要是都這麼記恨的話記恨得過來嗎?
「可不。閨女,你就听娘的。娘活了大半輩子,吃過的鹽巴巴比你吃的飯還多。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你听娘的絕沒錯。」
知道,一般老人家被問急了又沒有什麼話講的時候,便會拿這句話抵著。偏偏這句話一出,比啥都還管用。
畢竟,人家是用逝去的青春和滿臉的皺紋換回的經驗與教訓哪,她能不听著嗎?
甄肥肥脖子就跟扭斷了似的。特沒勁地垂到胸口。忽然,她一抬頭,望著她的老娘,道︰「好吧,就算真有這樣的人。那女兒也不稀罕與這樣一個心胸狹窄的人交朋友。娘,你不也經常跟星星毛毛講,不要和不愛好的孩子在一塊兒玩嘛,用在我身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你在這扯些什麼東西,滿嘴的歪理——」朱虎雲急得嚷嚷。「娘叫你去,又不是光叫你交朋友的,這是禮數,禮數懂不懂?」
「嗯——」甄肥肥點頭。
「懂就給我去!不許給我還沒坐暖就跑回來。這麼大的人,別這麼不曉得事……真是的,明明看這孩子挺聰明的,腦袋瓜子挺好使的,咋在這事上就這麼講不通呢——」朱虎雲撫著胸口,突然覺得跟閨女說話。比跟家里的那只大公雞說話還要累。
「額——」甄肥肥看老人家都急成這樣了,她要是再講一句不去老人家還不得被她給活活氣趴下,那樣可就是她這個做女兒的罪過了。
甄肥肥哀嚎。只是,允許她再做一下垂死掙扎,她可不想接下來在蘇京城的日子都在反復奔走和打哈哈中度過啊——
「娘,我去,成!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在蘇京城就只呆上個幾天,而這個事情一開了頭就沒完沒了,這去幾家還不如一家都不去,你說是不是?」
朱虎雲一愣,但很快便反應過來。瞅著她閨女的眼,這丫頭心里有什麼小盤算,她這當娘的只要隨便那麼一瞟,連她肚子里總共有多少根花花腸子都清楚。
「話不能這麼講,你在這里不去就是你的不是,你要是回去了,別人也沒啥好說的。」
「可那麼多家,我真不想去啊。而且我回頭還要去看師父,還要去看老席……對了,我有正事需要找他的,好長時間沒見了,想多去找他們聊聊——」
「這不急,你改天抽空去看一下意思意思就成。再講了,到人家去坐一坐能花上多大一點時間,回頭有的是時間讓你到他們那里去。」
話都這樣說了她還能有何話講?
「可這一開頭就……」
「我說閨女,你就別開頭開頭的啦。你不是已經答應過小蔡到他外父老家去走一趟的嘛,張家都去了,別家難不成就不去?你要是真不去,索性跟小蔡說你不去張家了,那這樣娘也就不管你了。你天天在家睡大覺也好,在外面瞎晃亂玩也罷,都隨你——」
娘這一招真狠!居然拿書生這事來抵住她的嘴。娘應該知道,她甄肥肥這人別的優點不多,但好就好在說出去的話都算得數。
甄肥肥正自為難,朱虎雲又說道︰「娘曉得,我跟你爹在這里多呆不得,會耽誤你辦正事,所以啊娘想了想,干脆明著還是跟你爹先回去吧,也省得你要花時間陪我們這兩個老頭子老太太……」
「娘,我去我去還不成嗎?你就別說要急著回去的話了——」甄肥肥真是服了她娘了,連這話都說上了,她還能不答應嗎?
見甄肥肥答應,朱虎雲一本正經地往後靠了靠,就著椅背揉揉自個兒酸疼的肩膀。不等甄肥肥起來替她「按摩」,就撐著略顯衰老的身子起來,走到門外。
不一會,就听見她娘跟她爹說︰「她爹,閨女答應了。好了,以後沒她跟著咋倆也可以安生地去听會兒戲了。我昨兒听雙喜班的班主講,黃鸝姑娘要親自上台唱戲呢,還一連擺五天的台,咱這回可有耳福羅——」
甄肥肥含笑撫額,無奈地搖頭,暗嘆自個兒又一次中了這老人家的「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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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這天過後,甄肥肥開始了她悲催的「應酬」之路。
第一天,甄肥肥來到了華章繡坊的張家。
張家座落在蘇京城鬧市,與車行只有小半個時辰的路程。甄肥肥一下馬車,便看到了這個在蘇京城內頗有些名氣的張家。
院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雅致可觀。
甄肥肥等候在大門外,等著門房前去通報。不一會,張家老爺子便帶著妻子出現在門外,請甄肥肥進去。
張家老爺子和夫人一起出來迎接,這種待遇倒令甄肥肥頗為驚奇。照理說,她是晚輩,由管家領著進去足以,犯不著由二老親自出來相迎。
難道,與書生與張家小姐的事有關?
甄肥肥放下心里的思量,舉步進了園子。
進得院中,只覺異香撲鼻,佳木蔥蘢,奇花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石隙之下。奇草仙藤愈冷愈蒼翠,牽藤引蔓,累垂可愛。奇草仙藤穿石繞檐,努力向上生長,炫目奪麗。再看那岸上的蓼花葦葉,池內的翠荇香菱,也都覺搖搖落落,動人非凡。
甄肥肥心中感嘆不已,這真的是個極妙的地方。生活在這里的張家小姐,不知又是何副嬌俏的模樣?
再進數步,漸向北邊,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夢繡檻。
張家小姐在丫鬟桃李的攙扶下,候在門前,等著客人到來。
遠遠的,甄肥肥便看到了門前的張家小姐。靜靜瞧去,這張家小姐宛如宮廷畫卷中走出來的侍女一般,溫婉靈巧、美麗動人。
見他們來了,邁著小步快走幾步,趕上前,對著甄肥肥行了禮︰「財財姑娘終于來了,燕華等了許久了呢——」
「嗷——」甄肥肥在心里懶懶地嗷了聲,就像是她不知杯里的水是開水,而狠狠灌了一大口下肚,然後燙得整個肚子都在鬧騰的那種感覺。既無力又整個人都在癢癢似的,很奇妙。
果然,美人兒就連聲音都是極美的!
這個叫燕華的女子長得倒不是說多麼美得驚心動魄,更談不上傾國傾城,但她卻是那種讓人看著很舒服的人。
舉止大方得體,說話輕輕柔柔的,感覺像水一般。甄肥肥暗自慶幸,幸虧今兒就她一人見著了張家小姐,要是娘也給看見了,以後還不得天天在她耳朵邊嘮叨,讓她多學學張家小姐?
甄肥肥也承認,這是她到這里來,看到過的第一個最像「大家閨秀」的大家閨秀。
當然,前提是在沒有與這個姑娘進行深入的交流的情況下。
只是,令她納悶的是︰這樣一個美麗如水的姑娘,咱就看上了「呆頭呆腦」的蔡書生?真是讓她百思難解,照她看古裝電視劇的經驗,這樣的姑娘不是最有可能與莫可那樣冷冰冰的家伙配成對的嗎?
直到有一天,甄肥肥看到張家小姐潑辣如母老虎的一面,才最終釋然。
真母老虎偽弱書生
的確,登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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