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當我得知宮中正在民間征選侍女時,我便告訴了父母親我的想法。他們起初堅決地不同意。娘說,奐兒,你還小不懂得,那些宮女,雖是在宮中富貴榮華不愁吃穿,但卻是永遠不得再踏出宮門半步……如花般的好年華,白白在宮中消磨掉……爹說,奐兒,哪怕爹如何苦也絕不教我的女兒到那樣的金絲籠里去……
我的父親果真是文弱的商賈,他有著儒的那一套思想,母親的娘家算個小小的富戶,出嫁前也曾經學過些詩書。見解確實不同于別家。
不像歟茜的爹娘——同樣是破落商家,他們急急忙忙將歟茜送去應征,還說歟茜這麼漂亮的丫頭就該送進宮里去享福,若能得到天子垂青便是富貴不愁,家門大幸……我嗯嗯啊啊的答應著,身旁的弟弟卻在一旁不屑的嗤了一聲。
望著歟茜的背影,我看著這個最好的伙伴遠遠走去,竟有些出神。
弟弟輕輕推推我的胳膊,姐,他們知道什麼……你沒听見剛才那個內侍說只是征侍女,去做奴婢侍候那些嬪嬙的……姐,你可別去。
我的眼光收回來,看著身旁比我高出半頭的弟弟,依舊稚氣的孩子臉龐卻板出一副嚴肅的樣子,我對他笑了笑,說,咱回家吧。
我表面上還和他有說有笑,心里卻十分酸楚。這孩子從小跟著父親,將字一個個認起來。他愛讀書,可家里實在請不起老師,爹曾說,央兒是塊好料子,學書一定成。但爹也說過,現在多的是讀書絕好的奇才,屈賈誼于長沙,不一定能安安穩穩走仕途。
但他只要愛讀書,我想,不一定要為了那小小一章綬帶,讀書重明理。我便盤算著,得錢夠不夠給弟弟請個老師。
這次只是征宮中侍女,而不是那些宮女,我對父母說,雖然只準一年回近郊探一次親,但每月俸薪還是很優厚的。我看到他們有些猶豫,便說,爹的農務能輕些,還能給央兒請個老師,不能白白埋沒一個人才,況且他那麼愛讀書……娘的淚出來了,她和爹勉勉強強答應了我,卻對我囑咐了一夜的話。
第二天我趁天還沒亮便辭別父母,看了一眼我熟睡中的弟弟——我不敢告訴他,他若知道一定不讓我走——便匆匆離開了家門。
歟茜見到我自然覺得驚奇,卻也很高興,她說,我們又能在一起了。
白天,有幾個宮中的女官教予我們宮中種種煩擾瑣碎的禮節,再就是各種姿態,如何坐,如何站,如何走路,如何奉茶。
訓練的第一天真是熱鬧。我們這些民間女子往日的習慣確實令那幾個女官頭痛不已。這一個低著頭奉茶,按女官教導高舉過頭,卻只見雲盤連著茶杯顫顫巍巍毫無穩態;那一個頭頂陶碗,立在曬人的日頭下,也頭頂打顫,陶碗摔碎了好幾個。我和歟茜也好不到哪里去。女官讓歟茜不要用手撐地那樣站起來,歟茜倒是勉強站了起來,只是那姿勢實在不好看。而我覺得,邁著細而碎的步子走路,還要走得快,走得上身端直正,真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