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驛站的替換之後,換來的兩匹棗紅色的馬拉著轆轆作響的車在馳道上跑得飛快,帷幔已經被呼嘯而至的風吹得飄了起來。伴著初升的太陽,我又一次聞到了只屬于長安的氣味。干燥而蓬勃——如同正在咚咚敲起的鐘鼓之聲,將沉睡的長安清晨喚醒。
越過了護城河的吊橋,車隊長驅直入穿過東闕,穿過東司馬門,臨著前殿的基壁向南經過昭陽殿,車隊就只剩下天子的駟馬玉路車和宮女們隨從的一乘車繼續向昭陽之後行駛。
我看著大批人馬遠遠地前往宣室殿,覺得驅者選的這條路似乎有意避開了溫室殿和椒房殿。過了東閣,永巷就閃了出來。
馬車及時的停下,我向車里的幾個宮女短暫的告別之後,就走下馬車。
而子夫已經下車了,身邊正是皇帝以及不遠處待命的內侍。
只能送你到這兒了,皇帝輕聲說道。但是因為周圍寂靜,我雖站得比較遠,還是听得很清晰。
看起來子夫似乎並沒有听見。她微蹙著眉,溢滿好奇和陌生的眼楮四處打量著——與我一樣,在初入宮廷的時候,任誰都會為皇宮莊嚴肅穆的宏大殿宇所驚悸。
听到嗎……記住朕的話,他略遲疑了一下,低下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什麼。
子夫相當肯定的點了點頭。
從永巷之內正出來了一列宮女,她們遙遙的看見聖駕便屈膝行禮。
那一刻,皇帝正拉起子夫的縴手向她叮嚀。
後來我想皇帝的這一動作是故意做給那一列永巷宮女看的。事實證明,他的這一舉動,著實令子夫過了一段清靜日子。
交成,朕把人交給你了,要安排好。他向那個內侍吩咐道。
陛下放心,衛姑娘由奴才來安頓就好……眼看這各宮的人都出來了,陛下,若是……有人瞧見就不好了……交成圓滑的腔調隱隱透著暗示。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別總畏首畏尾的,朕難不成還怕他們。皇帝一听見交成的話便有些惱怒。
然而他似乎也察覺到此地不宜久留。于是最後看了子夫一眼,皇帝便重新登上了玉路車。
我看著奔馳在方正條磚上逐漸遠去的馬車,感到空氣中似乎還有著皇帝留給子夫綿長溫柔的情誼。當時我未曾想到,他的記憶將和這逐漸奔向視野深處的馬車一樣,消失的干干淨淨。
衛姑娘,這邊……交成恭敬的引著子夫走入昭陽殿之後的永巷。
我跟在他們後面,再一次看我曾經來過的地方。
沒什麼改變。本來我離宮的日子並不算太久。永巷依舊美麗。
長而寬的巷道,兩邊都是精巧的偏殿樓閣,從圍牆之上還隱約能夠看到每個院落里面都另有環套的庭殿。
幾乎每個院落前面都種有花樹。卻幾乎每個院落前都有著不同的品種。它們給靜寂的永巷帶來了朝氣和活力。
我走在近乎一塵不染的石磚路上,踏過磚上那些精工雕刻的紋路,在想若永巷沒有了四季各異的花草,該是個多麼淒涼的所在。
因為,剛剛,我們路過了我見過的第一個後宮佳人——那個有著絕色容顏女子,她那圍牆下種滿紫白二色丁香成嶂的偏殿,那冷寂無人的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