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輕聲問她,陛下待你不好嗎?
很好,她說。
那你怎麼了,似乎有點不高興……
……沒有,她道,……其實我……我們……只是……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立即開口問道,怎麼剛剛陛下走了?
……他當然要走,她說,要趕著回宮。
回宮?我問道,陛下難道不在這里過夜嗎?
我的確問得過于直接,但我想我和子夫之間應該不用回避什麼——頂多害她臉紅而已——我想她會扭捏害羞不回答。
可是沒有,她居然很坦然。
從不。她的回答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字,而且她的臉沒有紅。
從不?我更疑惑了。難不成陛下把她接到上林苑只是個形式?只不過是把冷宮從永巷搬到了上林苑?
不可能吧,我心里想到,兩個一年多未見面的人,不該如膠似漆嗎?我一直以為陛下與她在上林苑這個遠離宮廷的地方過著神仙眷侶般的生活呢……是陛下的自制力太好,還是子夫她不願意?
我正暗自瞎猜著,敞開的門外有侍女通報的聲音。
子夫湊到我跟前,輕聲道,等一會兒再說。
請進。她的話音剛落,已有一列捧著漆盤的侍女進來了。
最前面的是一位身著深紅色宮女深衣的老宮女,看來已至少有六旬年紀。她身後一列侍女手捧的漆盤上是一些織料。
拜見衛姑娘。那老宮女屈膝道,身後的侍女跟著都跪了下去。
快起來,子夫快步走到老宮女身側攙起了她。
老奴惶恐,她躬身敬答,微微退後,輕輕月兌開了子夫的攙扶。
老奴是奉交內侍之命來給衛姑娘制衣的,她仍舊低著頭稟告。那躬彎了一輩子的姿勢仍舊不變,只是當年的青絲成了斑白。
這些都是今夏南方剛剛進貢的夏布,交內侍特地囑咐老奴衛姑娘您喜愛綠碧之色,所以這些衣料大部分是老奴按吩咐選出的。
原來郭中朗說交成正忙著的其他要務就是這個呀。
果然,那些衣料大多是不同深淺的青綠色,每一樣都很好看。
不過……制衣?子夫身穿的衣裳我看很好啊,淺紫色的深衣,不論是從用料還是縫紉,一眼就看得出是專為後宮命婦精心制作的衣服。還用再制衣?
這只能說明陛下的寵愛了——要專門為她一個人量身制作。
子夫看了看那些衣料,說道,……我也不缺……這些……都挺好……我還真得不太會挑……
她為難地看向我。
若衛姑娘不嫌棄,請讓老奴為您挑吧。那年老的宮女仍舊很恭謹。
那太好了,子夫說道,我正沒主意呢……
老宮女陪在子夫身側,一件件布料都打開了給子夫看,不時還在子夫身上比比色彩——我仔細看了看那老宮女的手指。
那曾經一定是一雙縴長美麗的手,雖然現在看去有些枯瘦,中指也有了繭子,但依舊看得出很靈巧——她應該是衣局里一位制衣的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