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遞過來的綢帶哭笑不得。然而,他還是以嚴厲的語氣說道,在朕眼里,你可比它重要得多。說著,不再听她的推辭,抱著她坐在近旁一塊青石上。
她的紗裙還是墜墜曳曳,遮住了她的腳。
他蹲,仰頭看她,說道,讓我看看傷成什麼樣子。
不用……
她的話未完,他便打斷她,這傷可輕可重,讓我看看,嚴重就不能再亂動,得去找太醫來,若輕,就不必我太擔心。
他的眼里,聲里,都是關切,再者听到他要找太醫來,立即慌了神——這麼個小事就興師動眾太不好,她只得點頭答應了。
他輕輕撩起一角紗裙裾,露出她的腳踝。他的嘴角微微上牽。
她的臉騰地紅了。
她想他笑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的不守規矩——哪里有宮女赤腳就穿鞋的?即使是炎炎夏日,也不該如此失禮——何況是在他的面前……多丟人……
他仔細瞧著她的傷處——想是教石頭稜角劃傷,隨後又硌了一下,擦傷倒是輕微,但料想還真是崴到了腳踝,不然不會到走不了的地步。
確是崴傷了,他抬頭看她,只見她低頭偏向一邊,雙頰緋若桃花。
他又微微笑了。
不用覺得失禮,這里不比宮內,朕最討厭那些繁文縟節,這麼熱的天氣,還有人連鞋都不願穿呢,這算什麼。說完,還是笑著立起身來。
她訝異于他知曉她心里的想法,可是她的臉卻越發的紅了。
馬蹄聲由遠至近漸響。我抬頭看,只見當先一騎是陛下和子夫,其余是策馬相隨的中郎侍衛。最後跟著一匹馬——是子夫平日里騎的那匹青白花駒。
交成,傳太醫,陛下未及勒住馬便說道。
還有平日負責林苑里動物的醫監。
說著這話,陛下低頭看著被擁在他懷中的子夫,似有笑意。而子夫卻略低了頭,臉龐有些微紅,懷里是一只雪白的兔子,前腿上系著淺綠色的紗絹。
不是說打獵嗎?我心下疑惑,怎麼倒抱了只小兔回來了?
回到憩殿之後,醫監重新給子夫帶回的兔子用沁了草藥汁液的紗布包扎了傷處,匆匆趕來的太醫也在陛下的注視下給子夫看了傷。
我听從子夫的安排,在庭院里把小兔安置妥當。
靜夜幽藍的光照在白兔絨柔的毛上,讓人忍不住撫模它,那小小的可愛的模樣真是惹人憐愛。
我蹲在小兔旁邊,一邊輕輕撫模它,一邊抬頭看著窗格內橘色的燭光,心里低低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在這里有我心疼你,我低頭看著蹲在我裙邊乖乖的小兔,默默在心里說,在那里有陛下心疼她呢。
周遭靜寂,這溶溶的夜色里,只有我一個人月下的身影。
我收回手放在膝上,下巴耷在手背上,看著小兔子迷離著紅寶石般的眼楮,不知怎麼有一點點落寞的感覺,好像心里又有一個聲音說道,那你呢,有誰心疼你呢。
我猛地站起身來,被這聲音嚇了一跳,使勁搖搖頭。
那還用問嗎,我想到,爹娘還有弟弟,當然,還有子夫……可是看看周圍,修飾精美的殿宇,枝椏繁茂的花樹,遠處駐守的侍衛,寂靜的四圍……突然很陌生……我突然很想回家。
抬頭看天空,盡管樹枝葉影已將月色分的不成圓,我還是看著,不敢低頭,怕眼淚就那樣不爭氣地掉下來。
我努力眨眨眼,可淚珠還是從眼角滾落,我趕緊擦干淨,卻不知這憂傷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