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
在床上躺著的第三天。
黃昏的時候,她在睡夢中醒來,身上有低濕的冷汗,干澀的喉中一陣焦渴。
年少時深埋心底的那道耀眼的光芒和黑暗中那個如獸般沉冷的男人恍惚重疊,三年前的關浩南和三天前的關浩南,在她的夢中反復交織在一起,光芒和黑暗漸漸隱去,留在心底的是一段難以啟齒的傷。
她並不後悔就這樣輕易的交出了自己,畢竟在某個瞬間,她是清醒的,那麼清晰的看見了他的,他的深情,他的溫柔…即使,到頭來,那只是他給的假象。
終究,還是她自己無法把持,交出自己的那一刻,那樣的心甘情願。
多想,就是只是個夢而已,這樣,就可以把曾經的他和那段靜默純然的戀慕當做完美永遠放在心里,可是伸手模到自己臉,卻發現滿手都是溫熱潮濕的淚水。
深吸一口氣,拍了拍昏沉的腦際,然後還是有些吃力的支身下床,用冷水洗了臉,再走去客廳喝水。
夕陽的余暉淺淺的照在昏暗的客廳里,她一直都不曾把燈打開,直到听見一陣輕微的開門聲。
她顰眉,家涵今早離開時明明說過有個棘手的旅行團,要去麗江一個禮拜的,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有些遲疑地踱到門畔,伸手打開燈的那一刻,門也被輕輕推開。
四目相對。
她一時有些錯愕,怔在原地,還是眼前的這個高大男人先對她一笑,凝望著她說道︰「許默,是嗎?」。
「嗯?…你是….」
「方,家涵的哥哥。」
「啊…這樣啊…可是家涵今天早上帶團去麗江了,可能要一個禮拜才回來。」她略帶歉然的扯了扯嘴角,雖然他是家涵的哥哥,可是這樣的進來還是讓她覺得有些突兀。
「我知道,所以她讓我來照顧你。」一直停在門口的男人,這時才拔了鑰匙,拎著滿滿一包食材,趁著她訝然僵怔之際,從她身邊繞近屋里。
他的嘴角邊一直噙著笑意。
果然,是那個女孩。
不過,她顯然是一點都不記得他的樣子。
許默。
起初,當家涵提出要他幫著照顧生病的室友的時候,他是搖首相拒的,身為一個醫生,治病救人是他的責任,但不代表他只是其中一個病人的看護。
「可是,哥,許默一個人在家我真的很不放心,她病的真的很嚴重,而且,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女孩,就是有些害羞,對了,她跟你還是一所大學畢業的,說起來還是校友呢,就是分在….」
「許默?她…叫許默?」害羞,校友?黑眸一眯,濃眉稍稍糾結,縝密的思緒里開始搜索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對啊,對啊,雖然她的名字很簡單,但是性格很好,是非常善良溫柔的那種,而且她很漂亮,身材也不錯呢,還有啊…哥….你到底有沒有在听啊….」
「好,我去。」
「啊….?你說真的哦。」
「嗯。」
高大沉靜的溫和男子。
這是她所看到的方。
雖然初見時,覺得有些突兀,但是卻給人沉穩親近的感覺,她想,這可能是與他作為醫生的職業特性有關。
有自己的堅持,並且會讓人不由自主的信賴。她一再的對他說,自己一個人沒有關系,不用麻煩他,可是他還是堅持要每天來照顧她。
三天.
他會在上班前為她煮好早點,並且把中午的飯做好放到保溫盒里,讓她中午的時候放到微波爐里熱一下就可以吃,傍晚時,他下班回來會買一些精致的糕點來給她吃,雖然清甜卻不膩,尤其是綠茶蛋糕。
然後一早一晚,他督促她吃藥,並且每次都是倒好溫水,把藥遞到她面前。
他讓她多休息,卻不讓她睡的過多,給她提供合理的膳食和藥品,于是她的感冒也在無聲中好了大半,這樣心思縝密男人,內斂卻寬容。
方並不算特別的英俊的那種男人,可是一身干淨的氣質卻也是相當的引入注目,斯文的鏡片後亦是一雙充滿銳氣的眼楮。和關浩南,似乎是完全不一樣的男人,那個人,要更惹眼一些,更孩子氣一些,也更殘酷一些。
「許默,要不要吃梨,我去煮些糖水。」
她斂下思緒,靜默微笑︰「好啊。」
看著他用潔淨的手指削出長長的果皮,專注的神情就像是握著手術刀一般,削去皮後把梨切成塊,然後和泡軟的銀耳一起放進開了的沸水中,再放入冰糖,文火蒸煮。
不浮夸,也不虛幻,這樣內心潔淨的深沉男子對待人和事的態度,就像煮梨水一樣,一步一步,理性靜默,對所有的事情有自己的見地和控制。
如果,她最先遇見的是方,或者愛上的人是方,也許,她就不會受這樣的傷,就算被拒絕也只是淺帶遺憾,不會讓她這樣的難堪和痛苦。
只是,許多事情的發生最後都只能被定義為如果,這樣優秀的男人,總是會有太多女人來喜愛,那樣擁擠追逐,她始終學不會,也不願觸及。
更何況,有些傷口,只要一個,就足以致命。
她還在苟延殘喘,想要努力的遺忘和撐下去。
她看見他把煮好的糖水盛了一碗,然後單手遞給她,「來,趁熱喝一些,對治療咳嗽很有益處。」
她接過糖水,對他露出笑容「謝謝你,。」
吹去浮暈,抿嘴輕嘗一口,伴著清甜的甘醇入口,一種真實的飽滿暖流溢上心房,她揚起明眸望向他,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般甜甜說道︰「真好喝。」
方微愣,白皙的臉龐現出薄暈,半晌,他嘴角浮出笑意,溫聲說道,「許默,你真的是個很容易滿足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