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承夜一直以為人生就如同一出戲,無論悲劇喜劇,總要盡力演好自己的角色鳳舞九霄之江山一諾第七十九章釣魚放長線章節。當他還是天音閣的副閣主時,他就沒把自己當做一個人。幾歲便入江湖殺人的孩子,從某種意義上講,早就已經不是人了,只是一個殺戮的工具。
江湖也好,朝堂也罷,在他眼里就是一個偌大的戲台子,你方唱罷我登場,反把他鄉當故鄉。今兒個還意氣風發,明兒個就命喪黃泉,不會再有人記得。
段紫陌從常青殿走出的時候,正好看到殷承夜若有所思的站在門外,她伸手握住那只冰冷而消瘦的手掌,溫暖透過掌心傳遞給他,「我們回家。」
幾乎是出自本能,殷承夜將她拉到自己身前,雙手牢牢的握住她,像是對她宣告,她是他的。
演戲的人,往往會以假亂真,不論是殷承夜還是尹默寒,最開始接近段紫陌的初衷與現在的無可自拔都是因為這個看似可笑荒謬的道理。在不知不覺中,兩人入戲太深,無可避免的把自己卷了進去,還心甘情願,一點都不後悔。
段紫陌此刻的心思千回百轉,對于澤焰的選擇,她的心里說不出的憋屈和難受,但是她尊重他的選擇,盡力給他活下去的希望,就像溺水之人的最後一塊浮木……
回到未央宮,段紫陌又是一陣翻箱倒櫃,從箱子底下找到了一冊竹簡。殷承夜點燃菱花燭台上的燈芯,拿薄紗制成的燈罩罩上,讓光線變得柔和,放到了床前。
段紫陌拿著竹簡靠在他溫暖的懷里,一簡一簡的翻著,靜默了許久後才緩緩說道︰「有用的線索和無用的線索都夾雜到了一起,反倒讓我焦頭爛額,想不出個所以然。」
殷承夜的手環住她的身子,臉湊得很近,說話間的熱氣都噴到了她的耳朵和臉頰上,「人和野獸很像,都喜歡用相互廝殺來獲得強大的力量和權利。所謂逐鹿天下,說白了就是搶奪來的永遠比換來的有價值,交易需要付出,搶奪則不需要。」
段紫陌橫了他一眼,輕輕拍打了一下他越來越不老實的手,沉聲道︰「你倒挺清楚。」
殷承夜面上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表情,聲音也是波瀾不驚,「因為這些事我也做過。」
段紫陌臉微微一側,湊到他耳邊輕聲道︰「那依你之見,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微熱的氣息在耳邊縈繞,殷承夜卻跟沒感覺一樣,淡淡一笑,「以不變應萬變。他有千條計,咱有過牆梯,他走他的,咱們走咱們的,總不能讓人家牽著鼻子走。」
段紫陌嘆了口氣,點頭道︰「放長線釣大魚我不是沒想過,但是心里害怕得緊。這次的對手,強大的出乎意料,萬一要是走錯一步,我真不敢想象……」
殷承夜突然把她摁倒在身上,對著她玫瑰色的唇輕輕地咬了一口,「怕什麼,有我在,你什麼都不用怕。我殷承夜想做的事情,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阻止。」
其實,從被段紫陌救起的那一刻,殷承夜就隱隱的對她產生了依戀之情。人嘛,總要有個心理寄托,哪怕只是自欺欺人,也希望能找到一個能全心全意對待的真心人。殷承夜曾經以為那個人會是自己的兄弟盧瑾瑜,他費勁心力幫盧瑾瑜登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盧瑾瑜卻因為利益和他反目成仇,最後黯然收場。同樣的經歷,他不想再體會。
段紫陌看清了他眼底的微微掙扎,心底輕顫,眉眼間流動著羞澀的春意,輕笑道︰「是麼?」
殷承夜低下頭,嘴唇貼在她白皙縴長的脖頸吻了下來,段紫陌推了推他,道,「別鬧,我還沒看完,邪神……」
殷承夜傾身將她壓在身下,輕輕掀開她的衣襟,一只手緩緩的在細女敕的皮膚上滑行,一只手伸出,放下了珠簾幔帳……
凌晨時分,神清氣爽的殷承夜把弄得亂七八糟的,睡得跟頭小豬似的段紫陌抱到了後面的浴室內洗得干干淨淨,裹著攤子塞進被子里,讓她好好休息。
段紫陌下意識的往床里蹭了蹭,給他留出一半,窩在他的肩膀上,沒一會兒就睡熟了。過了許久,殷承夜悄悄起身,給她壓好被子,披上件墨色的長衫,轉身走出了寢宮。
院子里,幾根雲竹的下方站著一個白衣人,臉上蒙著厚厚的面紗。
「這是你要的東西。」白衣人將一個竹筒打開,倒出一張破爛不堪的發黃圖紙。
殷承夜伸手接過飛來的圖紙,斜睨了一眼,不屑地搖頭︰「不過廢紙一張。」
白衣人見他如此輕視,嘆了口氣,「你費盡心機,把水攪渾,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殷承夜輕笑一聲,道︰「好處?把水攪渾便是最大的好處,渾水才好模魚。」
白衣人聲音微顫,又道︰「該做的我都已經為你做了,你什麼時候才能兌現你的諾言?」
殷承夜暗自壓抑心中的笑意,道︰「我的話隨時都可以兌現。」
白衣人冷笑一聲,「可以兌現?那為什麼她寧可留在倚泓樓中,也不願隨我離去?」
殷承夜正色道︰「我當初承諾放你們離開,卻沒有答應把她趕走。」
白衣人的聲音越發冰冷,「殷承夜,你什麼意思,說話不算數麼?」
殷承夜搖搖頭,幽幽地道︰「你若有心對她,她自然會跟你離開鳳舞九霄之江山一諾79章節。」
白衣人身體一震,嗤笑道︰「想不到,這話居然會從你殷承夜的嘴里說出來,真是意外。」
殷承夜嘴唇輕挑,眼中露出一絲笑意,「漠北戰事將起,你找個機會抽身吧。」
白衣人沉默了半晌,問道︰「你等了多年,一切布置皆妥當,真的要放棄?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此時放棄,十年的布局將毀于一旦,你舍得麼?」
殷承夜輕咳一聲,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這個道理你該比我明白。」
白衣人嘆道︰「你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好一個有情人!」
殷承夜轉了轉眼珠,道︰「十年前的布局也不是全廢,終歸還是有些用處的。畢竟,現在的朝廷也是我的朝廷,總不能輕易讓人算計了。」
白衣人看了他一眼,舒了口氣︰「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才是殷承夜該說的話。和你做買賣只有賠本哪有賺頭,差點上了你的當。」
殷承夜負手望天,將一張信紙甩了過去,淡淡地道︰「有印象嗎?」。
白衣人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猶豫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只不過……」
殷承夜瞟了他一眼,「果然和你有關。不要糾纏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了,我的耐心有限。」
白衣人沉默片刻,道︰「滅族之恨,不共戴天。不管他們當初怎麼對我,我都不會放棄報仇。」
殷承夜搖搖頭,道︰「愚蠢!當日滅族的人是誰?跟她有什麼關系!」
白衣人看著他,問道︰「殷家也是間接毀在段家手里,你會真正的放下嗎?」。
殷承夜忍不住笑了笑,道︰「我放不下,是因為我從來都沒有拿起過。你也是,有些枷鎖總該放下了,只有放下,才能給你心愛的女人一顆完整的心。」
白衣人沉默了,無話可說,嘆了口氣後轉身離開。
見他離去,殷承夜回身走進寢室,段紫陌迷迷糊糊的看著他,向他招了招手。
殷承夜走到她身邊,月兌去帶著露水的外衣,坐到床上,「怎麼不睡了?」
段紫陌裹著被子往他身邊拱了拱,眯著眼楮問︰「听到外頭有動靜,是誰呀?」
殷承夜捏了捏她的腮幫子,嘆息道︰「一個手下,報告一些事情,已經走了。」
段紫陌揉了揉眼楮,盯著他眼楮問道︰「你那手下是男的還是女的?」
殷承夜歪著頭看著她,笑道︰「我要說是女的,你是不是吃醋?」
段紫陌伸出一根手指虛托著他的下巴,笑嘻嘻地道︰「我喜歡吃酸甜的,不要太酸的。」
殷承夜輕輕舌忝了她手指尖一下,眼神越來越危險,「體力不錯啊,還有心思說笑。」
段紫陌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麼愚蠢的錯誤,縮到了牆角緊張兮兮地看著他,笑著說,「那個,我就是因為太累了所以才胡思亂想的,睡覺哈,睡覺。」
殷承夜反手放下幔帳,按住想要裝鴕鳥的段紫陌,道︰「別介啊,能胡思亂想就證明還不累。」
段紫陌輕呼一聲,被他狠狠地欺負到了天色大亮……
在沒有皇帝的早朝後,殷承夜和尹默寒從正殿中緩緩走出,兩人的臉色都不算太好看。
「都欺負到家門口了,再忍就真成烏龜了。」尹默寒率先開口道。
殷承夜看了他一眼,道︰「王爺知道那白玉邪神的來歷嗎?」。
尹默寒想了想,道︰「本王總覺得這里面牽涉甚廣,且白玉邪神本身就是個巨大的陰謀。」
殷承夜點點頭,道︰「本宮已經派人圍剿了紅葉寺,抄了那座宅子,那尊邪神卻不翼而飛了。」
尹默寒皺起了眉頭,轉臉看他道︰「憑皇夫的本事,這空子怕是故意放水吧?」
殷承夜挑眉一笑,道︰「並非故意放水,而是放長線釣大魚,沒有魚餌,大魚是不會上鉤的。」
尹默寒頗為不以為然,道︰「打草驚蛇又故意放虎歸山,再想出手估計困難了。」
殷承夜搖搖頭,笑道︰「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沒有付出,就一定沒有收獲。」
尹默寒輕輕磨著牙,道︰「皇夫深諳人心,果然高明。」
殷承夜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笑道︰「這方面皇側夫也不遑多讓……」
說著,他朝常青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悠哉地離開。
尹默寒冷漠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冷笑一聲,轉身離去。